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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八十八章 長街

  雨淅瀝而下,劈裏啪啦的落在馬車頂蓋及鋪石長街之上。


  韓謙緊勒韁繩放緩馬速,與馬車緊挨著而行,說道:“我午後寫信送往敘州,想著將庭兒及文信母子接到棠邑來住些天,也想著等她母子過來說過這事後再正式請人去揚州……”


  “還算你有良心,要不然她留在敘州知你在棠邑大肆張揚的婚娶,即便不說什麽,但心裏也定是淒涼得很。”奚荏傾過頭來說道。


  侍女香雲坐在車後,有些發愣,雨點飄落到臉上也無察覺。


  作為貼身侍女,王珺與韓謙之間的糾纏以及王珺這些年都堅持不嫁,她比誰都清楚,但她深深為之感到遺憾,因為她比誰都清楚王珺與韓謙之間的障礙是什麽。


  這次喬裝打扮跟著到棠邑來,她還真以為是過來散心,畢竟揚泰等地也都兵荒馬亂的,江南雖然繁盛,卻不如到棠邑來安心,隻是怎麽都沒有想剛到東湖上岸就意外遇到韓謙,更沒想到這才留下做客,韓謙突然間就轉到找人說親的話題上去。


  再說了,韓謙這時候想找人到揚州說親,但王家就一定會同意了?

  當年在三皇子的婚宴上,是誰公然拿婚約羞辱王家的,以及在繁昌是誰聽到阮大人、殷司馬重提婚約之事卻不管不顧拂袖離去,留下小姐孤零零的留在繁昌難堪的麵對滿城的風言風語?


  想到這裏,香雲都替王珺鼓了一肚子氣。


  “你好像篤定我聽了你的瘋言瘋語不會扭頭就走似的,你怎麽猜到我為這事過來的?”王珺手擱在馬車側邊的護欄上,冰肌雪膚的小臂伸入雨中,看雨滴落到纖長的手指上。


  “梁帝朱裕去歲在泗州,驅數萬騎兵侵襲淮東,有計劃的摧毀我父親早年在楚州南部建立的屯墾體係,信王卻沒能及時識破其用心,猶是執行以往的堅壁清野的策略,”


  韓謙抹掉臉上的雨水,說道,


  “要是以往,淮東防線依托整個大楚的供給,為保守實力,用堅壁清野之策避開敵軍的鋒芒,是沒有問題的。即便一地屯墾體係被摧毀,恢複起來也僅需要兩三年而已,但錯就錯在信王封藩淮東後,軍需補給隻能從治下僅剩下的三州十七縣征取,生產體係遭到重創,就立時捉襟見肘。以存糧計,淮東或能再支撐三四個月,偏逢楚揚諸縣又遇大災,夏秋兩季的糧產能保住三四成就頂天,能征得的賦稅更少,這也就意味著淮東軍的存糧,今年根本就沒有得到補充的可能。這種情況下,淮東即便沒有直接遣官員去金陵說項,而有意先試探棠邑的態度,卻也沒有必要叫你過來……”


  香雲這時候才覺得自己就是一個蠢蛋,心想是啊,這次小姐任著性子要跑到棠邑來遊玩,大人那邊都沒有吭一聲,都沒有阻攔一下,這麽明顯的不正常,自己竟然都沒有看出來?

  奚荏笑著從後麵摟住王珺的肩膀,說道:“你過來之前兩天,韓謙還開玩笑說淮東這次軟肋暴露得這麽徹底,怎麽也得賠幾個夫人出來才能換得朝廷的援助,卻不想淮東的夫人還沒有賠出來呢,一向神機妙算、處處不肯吃虧的王大人卻先要將女兒賠過來了……”


  被奚荏說得不好意思,王珺岔開話題,問韓謙:“曆陽城完好無缺,卻迄今沒有多少民戶遷過來,你是要將這裏拿出來做什麽?”


  “拿來給你當聘禮啊,”奚荏笑著說道,“東湖城淩亂,或許三五年都未必能建出一個模樣來,而短時間內韓謙也沒有餘力專門修建一座府邸金屋藏嬌——你嫁過來,怎麽也不能委屈你住簡巷陋室啊!”


  “你再胡說八道,我便不理你了。”王珺忍不住抗議道。


  “季希堯已經被調到棠邑來了,下個月工師學堂、醫護學堂以及講武學堂的主要教員以及新入學的生員都要遷過來,還要興辦一座師範學堂,”韓謙說道,“當然,學堂初期可能僅有千餘人,還是會有一些屋舍暫時閑置著,但暫時也不想讓太雜的人員遷居進來……”


  曆陽城西門距離巢湖東岸新築的長堤,直道距離也僅三十五六裏。


  換在其他地方,或許會覺得這段路途遙遠,但金陵城外城垣,從東到西也有逾二十裏,而皇宮到長春宮的路程也有三十多裏,也就能看出曆陽與東湖之間的距離可以說是恰到好處。


  待日後好好修造曆陽與東湖之間的馳道,能供馬車長駛往來,往返曆陽與東湖之間也就一個時辰的事情。


  曆陽這邊是不適合修建塢港,不便大宗物資的運輸,但環境幽靜、林木密集,夏季氣候要比三四十裏外的東湖、東關都要溫潤一些,卻是置辦學堂以及避暑的良地。


  午後從東湖大營出來,趁雨東行,路上也走不快,在途中耽擱了一個時辰,進曆陽城沿街而行,到長街東側的一棟宅子前,天色都差不多昏暗下來了。


  雖說曆陽城裏的守軍已經將宅子清過一遍,平時也有人維護,但韓東虎還是先帶著侍衛進去搜查了一遍,韓謙才與王珺、奚荏住進去。


  最早在天佑帝沒有渡江攻陷升州節度使府(金陵)之前,曆陽城曾是當時淮南軍西南行營的牙帳所在,李遇就住這棟宅子——當時淮南軍的戰船也是走裕溪河,從巢湖進入長江,從升州府西側渡江登岸。


  天佑帝渡江定都金陵,之後也曾將這棟宅子賜給李遇,但李遇辭官歸隱豫章時,將金陵、曆陽等地所賜的田宅,都交了出去。


  之後這處園子便成為曆陽縣衙所轄的官園。


  從長街過來,從外麵看宅子有些不露山不顯水,但三人走進來後,看到裏麵卻別有洞天,前前後後好幾套院子,總共得有上百間屋舍。


  亭閣樓廳雖然談不上多高闊,但青磚黛瓦、粉牆曲廊與竹榴海棠等諸多花木相映成趣,十分的雅致、幽靜。


  園子裏大大小小的曲水池塘也隨處可見,裏麵養有許多錦鯉,可見在收複曆陽城後,這座園子雖然沒有住進人來,卻很好的得到照料,夾道及屋前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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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後都沒有雜草跟積腐的落葉。


  中園有一座木樓建在三四丈高的假山之上,王珺與韓謙、奚荏登上木樓,將他們剛才走過的長街盡收眼底,而極目遠眺,曆陽城北麵的青蒼山,在雨簾外若隱若現,仿佛一頭蒼龍靜伏雨中。


  雖說王珺打定主意親自過來捅破這層窗戶紙,一路過來想著說破這事的種種情形,但韓謙直接捅破這事,她內心的勇氣仿佛泄了一幹二淨,這時候卻不好意思起來,站在木樓窗欄前,舒展柔軟修長的身姿,似乎要將眼前的美景深深的印入心底。


  “這宅子,不會叫你覺得沒有住鑒園習慣吧?”韓謙問道。


  王珺嗔怪的橫了韓謙一眼,怕被奚荏取笑,沒有搭理他的話。


  “我說,大家都這麽熟了,也就沒有必要找人居中說合聘禮、嫁妝之事了,要不我們直接聊聊淮東到底需要怎麽樣的聘禮,才會將你嫁過來?”奚荏隨意的坐在樓廳裏的長案前,手支著雪膩的下巴,問王珺。


  “我滿心想著這次來棠邑再受羞辱,回揚州隻能青燈古卷守庵堂,沒有想到要細問父親信王的條件到底是什麽,”王珺吸了一口氣,與奚荏對案而坐,說道,“不過,淮東未來兩年的處境很難,每年需要從外部補入上百萬糧穀才能重造屯墾體係,但又擔心朝廷會籍此機會鉗製提起撤藩……”


  “要是沒有晚紅樓及太後這個不穩定的因素,此時或許真是裁撤淮東藩國的良機,”


  韓謙站在窗前,輕歎一口氣,說道,

  “不過,朝堂內部都遠沒有穩定下來,淮東、淮西最好是都能先維持好現狀,楊元演的條件卻沒有什麽不能接受的——”


  “也幸虧如此,要不然的話,韓謙為了能娶你,這次恐怕是隻能將你強行扣押下來,隨天下恥笑了。”奚荏笑道。


  從淅川戰事期間,奚荏就追隨在韓謙身邊,似妾似婢,關係親近而信任,自然也最清楚韓謙與王珺這些年的糾葛,特別是繁昌拒婚之事,說到底就是王珺承擔極大的犧牲,為韓謙能返回敘州提供最佳的借口。


  要是韓謙與王珺的婚事再有波折,她都覺得還不如直接用武力解決掉了。


  反正韓謙在敘州強行推行新政,金陵事變期間,更進一步將世家宗閥都得罪幹淨了,也不怕多一件令天下人議論紛紛之事。


  王珺笑了笑,又說道:“你們現在就算知道淮東的需求,這事怕也沒有那麽好辦吧?”


  “不好辦也要辦啊,”韓謙笑道,“你現在也了解到東湖及敘州的情形,比起淮東,我其實更需要兩到三年的時間,穩住這邊的根基——也虧得你父親沒能窺透棠邑的深淺,要不然他不將你賠進來,我也得跟淮東合作……”


  “你也不想想自己這些年算計了多少人,王珺不嫁過來,不逼你更張揚的顯露出野心,天下誰能放心跟你合作?”奚荏嗔道。


  不開玩笑,接著三人就坐在樓閣裏推敲淮東當前的困境到底有多難解決。


  每年州縣上繳、經戶部收入國庫的田稅丁賦以及諸多雜稅捐,都是一定的。


  州縣要維持軍政體係的運轉,必然也要有一定比例的留存;甚至州縣每年有新增的部分,也都作為地方開支截留下來。


  在戶部進行大規模的田畝戶口核查之前,沒有哪個地方,會老老實實將所有的賦稅交出來,更不要說現在世家宗閥控製基層的政權,巴不得能少上繳一點是一點。


  而除此之外,外廷中樞財政所能掌握的財源,主要就是鹽鐵使司所掌握的鹽利及包括榷酒、茶鐵等種種榷稅、過稅。


  這種種賦稅,一部分以糧穀布帛等實物形式——過稅市稅大多數時間也都是十解其一抽取實物抵稅;一部分以製錢貨幣形式押解到京中備用。


  即便江南諸州縣大體保持穩定,也沒有怎麽受到金陵事變的衝擊,但朝廷每年能從州縣征調的糧穀也就兩百萬石、布帛一百二十萬匹以及其他雜稅雜捐在兩百萬緡錢左右浮動。


  這是外朝的歲入,由度支使司核算支出,除了朝臣百官的官俸賞給外,最大的一塊開支,就是禁軍及侍衛親軍的軍資開銷。


  除此之外,內廷還以內府局的名義,還掌握著鑄錢以及設於各地的皇田山莊地租等收入,但主要用於內府及宗室的開支,跟外廷無關;這筆錢糧,拿不拿出支用以及拿多少出來的應急,則要看延佑帝與太後的心情。


  說實話,大楚這兩年內憂外患就沒有消停過,沈漾主持中樞政務,能勉強維持運轉沒有崩盤,已經相當不容易了。


  朝廷現在每年所能直接征得的實物稅,也就兩百萬多石糧穀、一百多萬匹布帛——這些實物稅的運輸,也是此時主要由州縣各自負責的綱運——即便是給滿朝文武官員發放俸祿、賞給及維持這麽龐大的禁軍及侍衛親軍體係都不夠,還需要從皇莊地租收成裏額外拿一部分出來補充。


  現在淮東每年缺上百萬石的糧穀,朝廷那邊已經無法直接拿出這麽多的糧食來,但即便是拿錢帛到民間收購,以江淮這兩年居高不下的糧價計,每年則要拿兩百萬緡錢出來……


  在中樞財政如此緊張的情況下,真要內外廷從牙縫裏擠出這麽多的錢糧,增援淮東,還不得叫信王將褻|褲都抵押出來才甘心?

  雖然朝堂不僅不是鐵板一塊,甚至還分裂得厲害,但無論是信王與哪方合作,未來兩三年間少則兩三百萬緡、多則四五百萬緡錢的額外開支,是誰都繞不開的巨大障礙。


  即便韓謙要與信王楊元演合作,也要一起商議想辦法,看怎麽才能在諸多朝臣的阻撓之下,怎麽才能在不觸動淮東根本利益的前提下,跨越這個障礙。


  這還真不是一般的難。


  這並不是有韓道銘為內援,韓謙與信王聯手對金陵施壓就夠的。


  當然,有知悉其父王文謙及信王楊元演等淮東將吏心思的王珺在,韓謙就能更清楚的梳理淮東內部錯綜複雜的利益糾纏,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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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也將涉及到晚紅樓、韓鈞、太後乃至李知誥的身世之秘,都告訴王珺,以便她能準備幫他參詳應對之策。


  了解這麽多秘密,王珺卻也沒有顯得太吃驚,纖纖素手托著雪膩、圓潤的下頷,美眸瞅著韓謙說道:“你真想娶我,或可請壽王爺到揚州說親,這樣我父親也能稍許撿回些顏麵……”


  “楊致堂?”韓謙背著窗台,雙手抱在胸前,也屈起一隻手托著下巴沉吟起來。


  “壽王即便不知道更詳細的情形,但對呂輕俠、李知誥也應有極深的警惕。而沈漾、楊恩等人或許更忠於陛下,但對壽王來說,倘若陛下受神陵司舊屬控製太深,同為先帝遺子的信王殿下,未必不是他另一個更好的選擇,”


  王珺看著韓謙說道,


  “就像你所說的,要是沒有呂輕俠等人在背後鉗製太後,壽王以及朝中很多人或許會更堅決的支持撤藩,但壽王眼下則更應該希望淮東能維持現狀。而信王殿下或許早就有暗中使人找壽王說項,隻是壽王沒有把握一人促成這事罷了……”


  韓謙點點頭,說道:“又或者說他不想此時就惹得陛下對他生疑,不願意牽頭做這事——而說不定你我的婚約,就是這頭老狐狸先提出來的呢?”


  “我父親七月中旬去楚州見信王,阮延出麵說及這事,信王到底是怎麽想到這事上,卻沒有提及,也說不定真是壽王居間說項……”王珺深思問題時,美眸略給人迷離之感,秀眉也是不自覺的微微蹙著。


  “這事真要是壽王早就摻合其中了,請壽王出來說親,他也不能推辭。而壽王在陛下麵前,也可以借口說是推卻不了這邊的托請,非是他主動與淮東媾和。當然整件事正好能將我們與壽王暫未達成的合作往前推進,也算是一舉數得了——隻不過,刺史王大人要是知道他女兒這麽迫切的就將胳膊肘往這邊拐,實不知道他心裏是什麽滋味呢。”奚荏笑著說道。


  王珺伸手要去打奚荏,但奚荏身手何等敏捷,身子一側,便輕而易舉的躲開。


  韓謙沉吟良久,跟王珺說道:“楊致堂到底有沒有摻和這事,我們還隻是猜測,我即便派人去試探,楊致堂這老狐狸戒心極深,說不定會直接將說親這事推托掉,太過倉促反倒不妙。不過,棠邑與淮東在此之前,有一件事情可以先合作起來,鋪鋪底子……”


  “什麽事情可以先做?”王珺問道。


  韓謙說道:“棠邑六七月份又新開墾十數萬畝田地,收拾上萬間舊屋,我想安排人到揚州以十之一二的低價出售這些田宅,但隻要人能過來,田宅出售所得,都可以作為棠邑支借給淮東購買糧穀的錢款……”


  不要說江東及兩浙了,揚泰兩州的民間也不是沒有餘糧。


  揚、泰兩州本就是魚米之鄉,近十年都沒有受過兵亂大災。


  金陵事變期間,信王出兵占領揚、泰兩州,對地方勢力也極力拉攏,隻需要正常的繳納賦稅即可,遠不像後期楚州軍準備要撤回北岸那一兩個月,對潤常等州毫無顧忌的大肆劫掠。


  揚泰兩州民間不僅有存糧,而且不會太少。


  不過,問題在於平民,特別是世家鄉族手裏存有餘糧,在除了繳納正常的田稅丁賦之外,淮東軍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也不可能直接在自己的統治區內搶糧——真要到這一步,還不如直接跪下,主動向朝廷請求撤藩呢。


  即便臨時搞加征加稅,最終也會更多的攤派到平民頭上,會進一步加劇內部的矛盾跟動蕩。


  當然,淮東軍要是能有足夠的錢款,不僅揚泰兩地能購得一定的糧穀,甚至還可以派人到潤、湖等糧穀更豐的魚米之鄉收購糧穀。


  淮東畢竟還是大楚的轄域,淮東軍連續遭遇兵災、水災,朝廷即便不出手援助,但也還不至於限製淮東到江南州縣收購糧穀。


  棠邑這邊的情況也是如此。


  棠邑的糧食奇缺無比,之前新開墾的糧田還沒有到收成的時候,即便今年秋熟有收成,也要先滿足將卒家小來年的吃飯問題,軍中及工造之事用糧,都將長期需要外購。


  棠邑目前除了樞密院每月撥給的兩萬石粳米、三萬緡錢之外,每個月差不多還從糧價還算低廉的州縣甚至從長鄉侯王邑治下的渝州,收購六七萬石糧穀運來棠邑,才能滿足耗用。


  如此巨量的耗用,除了韓家不斷的出售宣歙等地的田宅,從宣歙兩州收購糧穀等物資送入棠邑外,還主要得益於敘州今年僅從棉織業征實物稅,就征得八十餘萬匹黔陽布、四百萬斤籽棉。


  大楚實物稅以糧穀布帛為主,作為生活必需品的布帛,有時候甚至是比金銀及銅製錢還要硬的通貨。


  韓謙在棠邑以工代賦,在雇傭將卒家小做工時,主要以糧穀抵資,但支給從廣德軍、江州征用過來的勞力役錢,則以黔陽布代資,役工沒有半點不樂意。


  江州、廣德府乃周憚、陳景舟主政,韓謙甚至用黔陽布將這兩地府倉裏的存糧都置換出來了,而長鄉侯王邑那邊更樂意敘州拿物美低廉的黔陽布抵換糧穀……


  兼之赤山會的運力也逐漸恢複過來,隻要後續沒有大的變故,僅八十餘萬匹黔陽布、四百萬斤籽棉,就能為棠邑換取六七十萬石糧食過來。


  這時候再加上韓家傾族蕩產的支持,棠邑這邊諸多事才能同步展開。


  然而此時淮東軍問題在於,他們不僅手裏餘糧有限,也拿不出多少錢帛來。


  江南水田,每畝十數緡錢,棠邑以十之一二的價格在淮東出售田宅,上萬間舊屋、十數萬畝田地,真要在揚州售出,差不多能得二十餘萬緡錢借給淮東用於收購糧穀——棠邑的地價再低廉,揚泰兩州的民戶都不會怎麽動心,但逃避戰亂、家舍被縱火燒毀的楚州民戶甚至從淮河北岸海、泗兩州南逃的流民,就不一樣了。


  雖然這隻能將危機往後拖延一兩個月,但也為後續解決問題爭取到更多的時間……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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