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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百七十三章 大婚(二)

  ?

  看到太妃與潭王一副母慈子孝的樣子,春十三娘低下頭,嘴角抹起一笑看向姚惜水,見她神色淡然,卻是要比自己更沉得住氣。


  待潭王陪著太妃到園子裏說些體己話,春十三娘守在院子一角,問姚惜水道:“你看太妃與殿下現在關係都和眭啊,你怎麽還崩著一張小臉?”


  姚惜水看了一眼在遠處說話的太妃與潭王,心想潭王與太妃除了母子之情,又幽居深宮相依為命十三年,隻要她們這邊不咄咄逼人,能夠以柔克剛,潭王是不可能輕易擺脫太妃的隱情控製,但敘州那位又豈是好相與的人?

  想到這裏,姚惜水輕歎一口氣,說道:

  “這兩年嶽陽、潭州的熟練船匠都被韓謙收到敘州去了,籌建五牙軍,要造更多的戰船,還是要從敘州購船;而這次渝州又從敘州購置大批戰械、戰船,我們看似將韓謙牽絆在敘州,但要是這些狀況不改觀,還是沒有辦法將他的觸手斬斷在嶽陽之外。”


  張平到敘州出任監軍使時,姚惜水與春十三娘也曾在一起在敘州住過一段時間,雖然春十三娘總是滿心嫌棄敘州乃窮山惡水之地,恨不得早一刻離開敘州,但姚惜水還是能看到敘州巨大的變化以及所蘊藏的巨大活力。


  也許是她與韓謙糾纏更深吧,也許因此她對韓謙了解更深,心想夫人及太妃她們還是太輕視韓謙了。


  原馬家所治的潭州水營曾名五牙軍,嶽陽城獻時,龍雀軍收編一批水營降卒及戰船,並在此基礎上,由嶽州刺史、右龍雀軍副都指揮使高承源負責籌建水營,水營編製是放在右龍雀軍之下。


  即便不考慮進攻金陵,湖南九州控江扼湖,也有水營獨立成軍、擴大營伍的需要。


  嶽陽|水營擴編為五牙軍,除了征調兵戶健勇操練水事外,還要補充一批戰船。


  削藩戰事期間,原馬家建於嶽陽、潭州兩地的造船場,都在城外,龍雀軍兵臨城下之前,潭州軍就先將這些城外的建築措施摧毀掉,戰後過去才這麽短的時間,怎麽都無法恢複舊觀。


  更主要的,在壓下嶽陽、潭州兩城後,一批造船匠工甚至多年儲存的大量造船木材都被韓謙接到敘州去,用以擴大五峰山及臨江造船石的規模。


  當時誰也沒有想到金陵會發生那樣的驚天巨變,誰都沒有金陵、江州乃至巢州的造船能力,都落在安寧宮的控製之下。


  在周元主持,嶽陽年後緊急建成的造船場,缺少熟練的工匠,也缺乏陰存數年的脫水木料,目前隻能夠修繕一些船隻,根本沒有能力造船。


  不管他們心裏再不爽,這次要籌建五牙軍,新增添的上百艘大小戰船,都要從敘州新購。


  除開戰船之外,主持行台工部的周元以及韓道昌等人,也將匠作院的事務承攬過去,沒有另設將作監。


  匠作院在嶽陽、潭州隸有上萬名官奴婢,專司治鐵、治銅鑄幣、兵甲鑄造、戰械弓弩修造、城池修築等事,城池修築且不說他但匠作院所造的兵甲戰械弓弩等,品質就是要比敘州出產的差一大截。


  普通兵卒在這些事情上沒有什麽話語權,甚至低層武官的意見也不用考慮,但在匠作院及敘州所出兵甲戰械上做選擇時,誰都無法忽視營指揮使及都虞侯一級將領的牢騷滿天。


  匠作院也沒有辦法,強行將叛軍將吏的家小貶為苦役、貶為官奴婢,人數雖多,但不能改變極度缺少大匠、匠師及熟練工匠的弊端。


  而侯爺放棄秋湖山在撤往潤州時,雖然兩千多匠工都受到重點照顧,沒有被安寧宮的兵馬截去,但兩千多匠工加上家小眷屬上萬人,想要都繞過金陵、池州、江州、宣州等安寧宮控製的區域,遷入湖南,還是極其困難。


  而事實上,秋湖山匠坊這幾年所培養出來最精良的百餘匠師、匠工,在密劃削藩戰事之時,就已經被韓謙帶去敘州了。


  當然,姚惜水更不會忘了秋湖山匠坊就是韓謙一手打造出來的。


  而像季希堯、陳濟堂這些極有培養潛力的匠師、工師,更是早一步被韓謙安排到敘州紮根下來。


  甚至在攻下潭州之後,原先受馬家所控製的那批匠工,其中最精良的數十名匠師、工師也被韓謙討要過去。


  攻下潭州後,上上下下都陷入一片狂歡之後,大家都滿心等著金陵的封官賞爵,誰也會細辨潭州之前受馬家控製的數千官奴婢裏誰比誰更重要?


  雖然前朝中晚期藩鎮割據爭雄百年,各家對城池修築、兵甲戰械修造都極重要,但匠工的地位並沒有得到多大的提高。


  為了方便使用與控製,各家甚至直接將大批的匠工貶為官奴婢集中處理,或者說所轄的匠坊、手工作坊之內隻用奴婢。


  貿然攻下一方勢力,又有幾人會想到從對方所控製的奴隸裏挑選賢能?


  周元即便掌握行台工部,負責兵甲戰械的修造修繕,也隻能從敘州采購一部分優良兵甲戰械,以平息各級將領的怨氣。


  她們沾沾自喜,以為用丁憂服喪之事將韓謙牽絆在敘州,又授韓謙敘州刺吏之職,令韓謙再難直接幹涉嶽陽的事務,但除了馮繚、杜七娘、林海崢、馮宣等人就在殿下身邊,韓謙還以為其他更悄然無聲、更難拒絕的方式,在影響著嶽陽,令誰都無法擺脫他,更要說內府的宮女、內宦都人人爭購輕薄細膩、透氣好用又物美價廉的黔陽布作衣袍。


  潭王與清陽郡主的大婚之日,姚惜水心頭都壓著淡淡的憂慮,與春十三娘一起伺候在太妃身邊。


  一天很快就渡過去了,天色已深。


  慈壽宮這邊,裏裏外外用上百盞明角燈點燃後挑掛起來,將偌大的庭院照得通明如晝。


  聽著長信宮那邊傳來消息說殿下與清陽郡主已經送入喜房,姚惜水鬆懈下一口氣。


  春十三娘這時候從寢殿走出來,風情萬種的伸了一個懶腰,但奈何這邊除了宦官便是宮女,沒有人會被她的風情撩到。


  雖然慈壽宮擁有獨立的儀仗、宿衛兵馬,但選編上千嫡係精銳,都由李衝、韓鈞兩人作為左右典軍率領,駐守在慈壽宮東北角的營房裏。


  這部兵部除了宿衛慈壽宮外,還控製除崇信、崇禮、崇仁、崇義四大正門之外,能夠進出王城的一座不起眼的側門。


  “這一天總算是過去了,”春十三娘伸著懶腰看向姚惜水,嬌媚容顏略帶自嘲的問道,“你說殿下以及韓謙他們知不知道清陽小婊子,其實跟咱們一樣都是神陵司的餘孽啊?”


  姚惜水聳聳肩,這些年誰又能真正看透過韓謙?


  不過話又說回來,是不是與前朝神陵司有瓜葛,現在又有誰會在意?

  即便是神陵司的餘孽,整天忙著爭權奪利,又真有幾個人還念念不忘想著雪恨複國?

  姚惜水待要與春十三娘帶著侍女返回她們居住的班院,便見李衝帶著韓鈞急切的闖進來,將他們攔住:“發生什麽事情?”


  “太妃與宮使睡下沒有?”李衝焦急的問道。


  “太妃已經睡下,夫人在西麵的班院,不知道有沒有睡下,發生什麽事情?”姚惜水看李衝手裏捏著一張沾有蜂蠟的薄紙,問道,“是哪裏緊急傳來的密信?”


  “楚州兵馬在潤州西大敗徐渚所部!”李衝說道。


  徐渚作為徐氏族人,乃是安寧宮的嫡係大將,金陵事變前出任巢州兵馬使,事變發生後第一時間率一萬精銳先從巢州渡江進入采石,然後沿江東進金陵,與安寧宮及東宮所控製的兵馬會合後,受封龍武將軍、都督潤州及揚宣諸州軍事,可以說是安寧宮派出攔截楚州兵馬從潤州方向進攻金陵的先鋒大將。


  在整編歸附的禁軍及侍衛親軍後,目前安寧宮在金陵所直接控製的兵馬達到十一萬,主要分為三部。


  一是以鎮遠侯楊澗為首的樓船軍兩萬水軍將卒,楊澗在金陵事變後,最終還是選擇保存宗室,將家小送回金陵城裏,他率樓船軍駐紮在金陵城東北的鏡仙湖水師營地。


  一是徐安瀾統領的宿衛親軍兩萬,以太子嫡係府衛為主,目前主要負責宮城及皇城的衛戍。


  而所收編的禁軍、侍衛親軍,拆散摻入徐渚率領渡江過來的巢州兵馬以及溫暮橋、溫博所掌握的兵馬之中,重新編就南衙禁軍,人馬最多,總計錄得七萬禁軍將卒,以樞密副使牛耕儒為諸軍行營馬步軍都指揮使,以徐渚、溫博為副將,實際統領南衙禁軍。


  姚惜水她們隨太妃王嬋兒、鄭暢等人剛到嶽陽時,溫博率四萬南衙禁軍守禦除皇城、宮城之外的金陵城,而徐渚則率另三萬南衙禁軍進駐到寶華山東南麓的靜山庵一線。


  而當時信昌侯李普占得潤州城,與楚州前鋒兵馬會合後,聯兵有兩萬精銳。


  雖然徐渚所部兵力占優,但軍心不穩、人心惶惶,卻也不怕他敢率三萬南衙禁軍去圍攻潤州城。


  不過,等信王楊元演率楚州主力精銳渡江後,必然會以最快的速度對徐渚所部發動試探性的進攻,並會千方百計的取得勝果,這樣才有可能震懾住金陵附近的州縣暫時保持中立,不聽從安寧宮的號令,也令安寧宮難以從附近的州縣抽調錢糧與丁壯。


  而壽州兵馬動作稍慢,楚州兵馬從兩個月前就絲毫不顧駐紮徐州方向的梁軍,主力就悍然南下,隻要信王楊元演在潤州集結的兵馬,超過三萬,與徐渚頭一仗,怎麽看都是能占便宜的。


  問題關鍵還是看徐明珍率壽州兵馬渡江之後。


  “要是信王率楚州主力渡江,又有侯爺與之聯兵,重挫徐渚是當然之事,也是好事,你們怎麽一副惶然的樣子?”春十三娘仿佛藏有秋水橫波的美眸,瞥向李衝、韓鈞二人,都不知道他們怎麽會這般模樣。


  “樓船軍封鎖長江下遊的水道,楚州兵馬主力一直都無法渡江南下,是信王楊元演僅率八百銀戟衛卒先渡江到潤州與楚州軍前部及我父親他們會合。信王敦促我父親從潤州出兵,我父親勸阻不得,極為勉強的與其並行出潤州,往寶華山東南而去。徐渚率三萬南衙禁軍出靜山庵寨,與我父親及楚州前鋒兵馬在靜山庵東南接觸激戰,我父親他們將要抵擋不住之時,信王親率八百銀戟衛卒攔腰殺出,直接衝入南衙禁軍中軍陣,在陣中斬下徐渚的人頭,令三萬南衙禁軍大潰!”李衝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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