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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百一十四章 人選之迷

  韓謙的話多少有些刺耳,清陽郡主不大愛聽,小嘴不服氣的撇在那裏,長鄉侯沉吟片晌,他心裏很清楚即便到這一步,清陽嫁給楚潭王楊元溥的婚事也並非沒有變數,向韓謙揖禮說道:


  “此次去蜀國,還要多仰仗韓大人應對各方。”


  “侯爺客氣了,韓謙也隻是客隨主便而已,”韓謙回禮道,“對了,我有一件事很是困惑,侯爺在金陵時可有聽到什麽消息,陛下為何會選我出使迎親?”


  站在潭王府的立場上,也許是韓謙出使迎親最為合適,但天佑帝並不知道自己隨時會嗝屁,即便要選三皇子身邊的大臣使蜀,借此機會以加重三皇子這邊的權勢,那在天佑帝的眼裏,沈漾怎麽都要比他更合適此任才是啊?


  知道情況的人,曉得他是楊元溥身邊最受信任的近臣,實際地位也就僅次信昌侯李普、沈漾而已,但是蜀國不知道情況的人,會不會以為楚帝隨便派了一個乳臭未幹的家夥出使迎親,壓根就不重視這樁婚事?


  這是這數日來一直困擾韓謙心緒的困惑,他心想既然是長鄉侯王邕代表蜀國提出聯姻之事,那他出入宮廷說不定能聽到什麽這邊所察覺不到的風聲。


  見韓謙直截了當的問及此事,長鄉侯王邕回答道:“天佑帝召見我時,也說過頗為迎親人選頭痛,本侯無意說了一句韓敘州大才,在蜀地也頗受慕望……”


  清陽郡主輕蔑的瞥了韓謙一眼,希望他心裏明白,大哥最初可是滿心希望他父親韓道勳能出使蜀國,卻不知道楚帝知錯了什麽藥,最終竟然選了兒子出使!

  韓謙這一刻頭皮卻是暗暗發麻,長鄉侯王邕希望父親出使迎親也能理解。


  除開長鄉侯王邕的誤解,他父親從其他方麵看,也確實是個合適的迎親使人選,即便是暫時離開敘州半年時間使蜀,敘州事務由長史、司馬暫領,也不是什麽突兀的事情,但天佑帝怎麽就沒有接受長鄉侯王邕的建議,反而選了他出使蜀地?

  韓謙這時候內心暗暗生出一股衝動,應該停下來先搞清楚這點再去蜀地!

  隻是韓謙心裏想歸想,然而奉旨溯江西進迎親的步伐卻不能真停下來。


  長鄉侯王邕頗為疑惑的看了韓謙一眼,他原本以為韓謙能代替其父出使迎親,應該感到莫大的榮幸跟振奮才是,但他看韓謙眼瞳裏有著藏不住的驚疑。


  王邕心裏暗想:韓謙到底在擔心什麽,楚國有什麽事情是他所沒能看透的?


  這時候船隊要經過南津關峽最著名的紅岩瀑,流瀑從千尺高的紅色崖壁深處傾泄而出,江風亂旋,吹得水花四溢,仿佛大雨傾盆而下。


  這處江麵僅有百餘步寬,韓謙他們不想在這寒冷時節被水淋濕,隻能躲入船艙之中。


  奚荏跟著走進艙室,看到韓謙滿臉疑惑的站在舷窗前說道:“你在擔憂什麽?”


  “天佑帝的這層心思猜不透,怎麽都沒有辦法安心啊!”韓謙苦澀一笑。


  “要不要寫一封信派人去金陵送給馮繚,看馮繚能不能查出什麽蛛絲馬跡來?”奚荏問道。


  “馮繚也隻能從一些蛛絲馬跡判斷變亂的先兆,天下間怕是暫時還沒有誰能猜透天佑帝的心思吧?”


  韓謙心裏一歎,人力時有窮,馮繚才帶著數人到金陵潛伏起來,能力再強也會有突不破的天花板,他此時的信息來源,將縉雲樓部署下去的人手算在內,都甚至遠不及布局十數年的晚紅樓,難道還能指望馮繚具備什麽過人的神通不成?

  韓謙伸手搓了搓臉,又說道,


  “多想無益,我們還是好好想著怎麽去應付眼前的差使吧!王邕竟然有心慫恿天佑帝派遣我父親出使蜀地,也是一個不安分的人啊!”


  “再不安分又有什麽用?真正的大謀主就在他眼鼻子前麵,他竟然想舍子求父!而清陽郡主一看就是打小被寵壞的樣子,徒有幾分小聰明而已。”奚荏在韓謙身邊三四年,眼界變高了,心裏對長鄉侯、清陽郡主都頗為不屑的說道。


  不管奚荏對長鄉侯王邕、清陽郡主多麽不屑,但隻要王邕有不安分的心思,那就是有縫的雞蛋,怎麽都要好好利用。


  …………


  …………


  渭南驪山深處,峰嶺逶迤,此時已是十月入冬時節,剛剛下過一場雪,遠望驪山宛如一頭蒼茫的白龍。


  驪山中麓,千餘甲卒正翻越一座道路狹窄崎嶇的峽穀,千餘人馬隻有窸窣的細微響聲。


  要是叫韓謙或者鄭暉等知曉兵術的人看到這一幕,一定會大吃一驚,該何等嚴苛的軍紀及訓練,才能做到千餘人馬在如此險僻小道行軍,不發出一絲雜聲?

  偶爾有駿馬打著響鼻,或一兩隻橫空而過的大鳥嘯鳴,打破峽穀裏的幽靜,穀長深邃,上下曲折,一口瀑布從百丈高崖墜下,水濺山石,淙淙有聲。


  朱裕身穿一襲青袍,站在一座挑出的石台上,頗為滿意的看著副將陳昆率領將卒做穿越山道的演練。


  正是這麽一支嚴苛訓練出來的精銳,才成就他十年未嚐一敗的威名。


  也不能說十年未嚐一敗,荊襄戰事止步於淅川城下,應該要算他輸了。


  雖然圍攻淅川城不是他親自指揮,但他事後推演過淅川攻防戰前後的進程,覺得即便是他親自在淅川城外坐鎮,成功攻下淅川城的勝算也就隻能再提高兩三成,並不能做到七八成以上的勝算。


  這時候數匹快馬打破山穀的寂寞,信使趕到朱裕跟前,將三枚蠟丸遞過去,說道:“三地蟄虎皆傳來密報,請殿下示看!”


  潛入各地的蟄虎通常一年都未必會傳一回消息過來,今日到底是什麽日子,竟然有三封蟄虎密報送入驪山?


  “有什麽消息?”陳昆作為朱裕嫡係的嫡係,這些年為朱裕出生入死,是有資格知道朱裕身邊所有秘密的男人,所以他走過來詢問,也不會有什麽好避諱的。


  “楚帝竟然派遣韓謙出使蜀國為楊元溥迎親,在國禮之外,還私下攜帶價值上百萬緡的財貨入蜀……”朱裕微蹙著眉頭,將一枚蠟丸遞給陳昆看,他則拆看第二枚蠟丸。


  “韓謙使楚,欲聯蜀攻梁?”陳昆看過第一枚蠟丸密信,大吃一驚,暗感真要叫韓謙得逞,他們在關中的壓力就大了。


  “楚蜀占據地利以據我大梁兵馬,即便韓謙有此心,蜀國將臣有此膽者卻不會多,勿用多慮。與其擔心這點,還不如多想想楚帝為何會選派韓謙出使迎親——這點很是奇怪啊?!”朱裕隨後又將第二枚蠟丸密信遞給陳昆。


  陳昆也是感覺得楚帝此時派遣韓謙使楚有奇怪之處,但沉吟片晌都猜不透,便低頭去看第二枚蠟丸密信,忍不住感慨道:“韓謙此人確實有神鬼之才,殿下當初在龜山,應該將他留下來的,要不然,他或成殿下渡江南下最大的阻礙!”


  “他事後沒有通風報信,泄漏我的行蹤,我出手扣留他,要是有把握倒也罷了,要是出手沒能留住人,不就成笑話了?”朱裕笑著說道,對當初在龜山沒有出手扣留韓謙,絲毫不覺得有些後悔的地方。


  朱裕這時候又捏開第三枚蠟丸,但剛看過數行細字,神色便驟然一凝。


  陳昆不知道第三枚蠟丸密信到底是什麽消息,竟然叫殿下神色如此凝重,他下意識待要伸頭去看,卻見朱裕先一步將第三攻蠟丸密信撕成粉碎,撒入水潭之中。


  這一刻朱裕臉上甚至有一絲猙獰般的痛苦。


  陳昆心髒忐忑一跳,他追隨雍王這麽多年,還從沒有見雍王有過這樣的神色。


  朱裕長吸一口氣,似乎極力才壓製住內心的驚瀾,跟陳昆說道:“傳我令旨,所有潛伏關中州縣的承天衛秘卒,三天後集結於潼關南的伏鳥嶺,不得有任何的風吹草動驚憂到地方!”


  承天衛乃是雍王在玄甲都之外所培養、由陳昆等嫡係所負責掌握的一支秘密武備;蟄虎也是隸屬於承天衛派遣出去刺探情報、進行深度潛伏的密間。


  雍王朱裕這兩年來率玄甲都經營關中,承天衛的秘密力量自然也主要轉移到關中來,不調用玄甲都,則是下令承天衛在關中的所有秘卒趕到潼關南麵集結?

  見雍王殿下將密信撕碎撒入水潭,陳昆也不再追問到底發生什麽,當即隻是率數人離開山穀,先出驪山進行承天衛秘卒的召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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