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破碎
“報,即墨城外來意女子,說是少主的朋友。”守城的心腹前來報到。
“哦,琬琰?”即墨晚風詢問地看向即墨琬琰。
即墨琬琰沉思片刻,問道:“那女子是什麽模樣的?”
“長得很美,穿著一身紅衣。她說她的名字叫做……”
“霏紅!”
“對,就是這個。”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即墨琬琰擺擺手。
“少城主,放不放人進來?”守城的人低聲詢問。聽少主的意思顯然是認識來人。
“先不放,我一會兒親自到城門口。”
等到室內就剩下父子二人,即墨晚風才道:“是之前的那個小姑娘?”
“是。”即墨琬琰淡淡應著。
“不是相熟的朋友嗎?”即墨晚風可沒忘記小姑娘跟著自己的兒子一起去救人。
“以前是,但是現在我有些看不懂她了。”即墨琬琰微微蹙著眉,看著自己的父親道:“父親,這件事情我會處理,你不要插手。”
即墨琬琰冷哼一聲:“我才沒心思管你那些兒女情長!現在是非常時期,你要注意一些!”
“我知道,這些事情我分的很清楚。”言訖,他輕拂衣袖,向外走去。
即墨晚風看著兒子挺俊的背影,嘴角上翹,兒子長大了,可以獨當一麵了。
即墨琬琰站在高高的城樓上,涼風吹起他身上紫韻流飛的錦袍,襯著俊美的容顏多了幾分難以言說的貴氣。他墨黑的瞳仁一瞬不瞬地盯著城下那抹靚麗的紅,沉默醞釀其中。
,漸漸地,城樓外的霏紅有些著急了。若是按照她的設想,即墨琬琰會以最快的速度讓她去城中避難。而此時,那心心念的男子卻是站在高處,淡漠地注視著她,這讓她忽然就感受到一股涼意,也知道接下來要做的事情並不如想象的那般容易。
霏紅抬起頭,看著高高在上的男子,嘴角漸漸溢出一抹苦澀。她究竟做了什麽!又敗在了哪裏?為何始終不能讓他回頭看她一眼!他的目光隨著曦月轉動,而她則是盯著他的背影一眨不眨。她自認為為他付出凡人並不比曦月少,然而,每次出事,他最先放在心上的都是曦月,而她被他忽視個徹底,不知早就丟掉那個角落。何其不公!
靈族一戰,他們安全逃出,卻唯有她被靈族的族長扣在那裏,可是幾個月過去了,他竟是從來都沒有打聽過她的消息!連她是死是活都變得無關緊要了。再次重逢,他如俯視螻蟻一般,將她阻隔在外,讓她與凡人為伍,成為被唾棄的存在!可笑,方才她還信誓旦旦地說她是他的朋友,然而他冷漠如斯,真是重重地打了自己一巴掌。
她仰著頭,淚水不自覺地從眼角滾落,跌入塵埃中,在來的路上,她想過種種,她想當麵詰問他:“你到底有沒有心?”。可是如今看來,這似乎是無關緊要了。
紅衣似火,這次她當真配得上這顏色了。
霏紅擦幹眼淚,嘴角浮起一抹釋然的笑。既然到了這般的地步,她似乎都不用為難,隻要按照主人交代的計劃就好了。或許,這次,她可以眼睜睜地看著他死了……
“琬琰,你不讓我進城嗎?”霏紅抬起頭,眼中是忐忑不安。
半晌,她終於聽到即墨琬琰的聲音:“霏紅,我有話問你。”
“不能讓我進去說嗎?”霏紅望了望四周打量的目光,局促不安地問道。
“不能!”即墨琬琰毫不留情地拒絕。
霏紅苦笑一下:“好,你問。”
“當日我和曦月的事情是不是你泄的密?”他麵無波瀾,可是聲音中隱隱有些急促。
“你說的是……”
“掉入瀚海之前!”即墨琬琰的聲音冷冷似乎要結冰。
霏紅低垂下頭,應聲道:“是。我嫉妒曦月,犯了不可饒恕的錯誤。”她聲音越來越低,讓人辨不清真假。
“果然是你!霏紅,我們當你是朋友,你就是這樣做朋友的麽!”即墨琬琰的手指狠狠扣住城牆,在上麵留下深深的指印。
“我知道錯了!你和曦月分開了,我以為自己有機會,可以陪在你的身邊,可是突然有一天,你卻告訴我,你要去找曦月。我難過極了,不過還是陪著你去了靈族,本來沒有什麽心思,但是當靈族族長的阻攔,所有人都反對你們的時候,我鬼迷心竅了,就覺得你們不適合在一起。這個時候,恰好靈族族長來找我,她說了好多的話,並許諾我,監視你們,然後留下曦月,放我們離開。琬琰,我想和你在一起啊!我就答應了,再到後來,瀚海出了事情,你們掉入瀚海,我就後悔了,在不久後也自己跳下瀚海去找你們。”
霏紅說的話亦真亦假,讓人探不出虛實,在配上她狼狽的樣子,可信度又提了幾分。在她說完許久,即墨琬琰都沒有再出聲。霏紅注視著即墨琬琰,即使身在城下,她亦能看清他的表情,我握緊了拳,凝睇即墨琬琰,一字一句道:“琬琰,我祝福你和曦月。”唇邊是自嘲的笑意:“我放手了,如今怕是連朋友都做不成了。叨擾了,我這就離開!”
她猛地轉身,毫不留戀地向人群中行去。心中計算著時間,終於在十息之後,聽到了:“等等!外麵危險,你一個人不安全。”不需多說,就知道其主人的意思。霏紅轉身,眼淚撲簌簌地掉落,似是一個淚人。
兩個人遙遠而望,一人在數丈高的城樓,滿麵複雜,一人在人群擁擠的城下,滿臉淚痕。
即墨琬琰的聲音不低,霏紅能聽見,城外的難民自然也聽清楚了。他們一下子激動起來,趁亂闖入即墨城,這條命就不會懸著了!然而——
卻見一道白光在空中劃出漣漪,一眨眼,那名與他們相近的紅衣女子就消失了,再抬頭時,發現城樓的男子攬著女子的腰,已經穩穩落在城內。人群沸騰,又是一陣大罵聲,可是城樓上的男子不見了,就是那名女子也沒有了。即墨城又恢複往日的寧靜,如銅牆鐵壁,斷絕他們一切的生機。
瑤湟寧不喜歡霏紅,從見第一麵就不喜歡。即使相伴走了這麽久,他對她的態度依然未變,骨子裏的厭惡和懷疑也不曾遞減。當即墨琬琰帶著身份不明的霏紅再次出現在他的視線之時,他已經不悅地皺起眉頭,聲音依舊爽快但卻是讓人無法忽視的尖銳:“她怎麽又來了?”
一個“又”已經是不耐煩,再配上他“奇妙”的語氣,其中之意就是傻子也能聽出來,何況是素來敏感的霏紅。她緩緩低下頭,盯著自己的腳尖,眼中是淡漠而又冰冷,嘴中卻是忐忑和歉意:“對不起,上次的事情是我的錯!”聲音中儼然有了哭意?
瑤湟寧是不耐煩的,他不清楚霏紅的身份,不能將他當場妖物,一劍就斬了,獲得耳邊的清淨。唯有以更加不耐煩的語氣應對和躲避。這樣,恰恰就忘了要緊的事,沒那份精力去質問他心中所惑。
望著兩人離去的背影,霏紅的嘴角慢慢挑起,眼眶中的淚水,不知何時,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她一旋身,穩穩落在椅背上,裙下盛開的血色花朵慢慢凋落,鋪在地上,留下滿地的蒼涼。
“從誰開始好呢?”霏紅素白的指尖玩轉著細潤的茶杯,半晌,留下道道裂痕。
破碎的東西,即使黏在一起,仍然會有痕跡,而這痕跡每時每刻都在喚醒人們最深處的記憶,讓縫合後的傷口再次溢出鮮血。已經殘破,又怎麽會再次完美……
“姑娘,霏紅姑娘想要見您一麵。”美貌的侍者向著曦月回稟。
曦月拿著木梳的手指一頓,她已經從即墨那裏知道了霏紅所作所為,不恨嗎?不怨嗎?那是不可能的。再次見麵,除了尷尬難看之外便是不舒服。
“就說我還在休息。”這已經是委婉的拒絕了。
侍者慢慢退了出去,傳達她的話去了。然而,片刻的功夫便又回來,一字不漏地回道:“霏紅姑娘說她就站在外麵等,姑娘醒來,便請姑娘讓她進去。”
曦月涼涼地笑了笑,似乎霏紅便是這個脾氣,再沒有見過向她這般固執的人了。不,還有一個,曦月想到彼時少年稚嫩的臉龐上覆著一層倔強,他總是用很執著的眼神盯著她。即墨,才是她見過最固執的人,固執到寧死不改。
心中的鬱氣散了不少,遇到即墨是霏紅的不幸,而是她最大的幸運。曦月放下掌中的木梳:“讓她進來吧。”
霏紅看著對鏡貼花黃的女子,臉白如玉,精致得沒有一絲瑕疵,似乎那時毀容的她隻是自己做得一個美夢罷了。霏紅收回心思,盯著曦月道:“我是來道歉的。”
“你做了什麽?”曦月收拾好妝容,正麵對著霏紅,臉上無一絲表情。
“你不是都知道了嗎?我嫉妒你,險些害死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