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戲裏戲外
炤長老一把將銘長老按在座椅上,不讚同地道:“這件事情不能全怪辰兒,芳容也有錯,怎麽能懷疑自己的師兄!”炤長老責備地看了一眼百裏芳容。
百裏芳容低下頭,悶聲道:“炤長老,是芳容錯了!”她態度誠懇,任誰都瞧不出異心,誰能猜到,其實百裏芳容在心中卻罵上一句:“老不死的!”
看到百裏芳容低頭認錯的模樣,炤長老點頭,又將目光轉到百裏辰的身上,低聲斥責道:“辰兒,還不快快跟銘長老認錯,你剛剛那是什麽態度!”他臉上雖是嚴肅的神情,可是眼中卻是帶著慈祥。
炤長老在蘭尊派德高望重,帶人不偏不倚,百裏辰很尊敬他。聽他這麽說,也自知道自己方才做得有些不妥當。他點頭,又對著銘長老的方向行了一個後輩禮,口中道:“最近的事情太多,心中煩躁,衝撞了銘長老,還請長老勿怪!”
銘長老聽了百裏辰的話,心中可算是舒服了許多。他悠閑地坐在檀木椅子上,慢慢端起旁邊的茶盞,又極是漫不經心地問上一句:“你說那白衣女子瞧不上我們蘭尊派,她是什麽身份?”
百裏辰看他又端起長老的架子,卻是不辦長老該辦的事情,竟是管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徒惹人厭惡。他垂下眼瞼,遮住裏麵的輕視之色,淡淡答道:“不知道。”
“不知道你拿她做什麽文章!”銘長老將手中的茶盞重重擱置在桌案上,力道之大使得茶蓋和茶杯發出哢噠劇烈摩擦聲,裏麵的茶水也灑在桌案上。這一幕,就是炤長老也瞧著直皺眉,再要說些什麽,卻被一道匆匆的女聲打斷!
“銘長老,我也覺得辰師兄是被那女人給誑騙了,您說她要是真有什麽身份,會不說出來?就自己端著身份,說幾句大話,一臉高傲地說我們蘭尊派惹不起她,我看她就是一個騙子!”
“你又知道了什麽?”百裏敬亭這時候卻是皺著眉頭,瞅著說話甚是利索的百裏芳容,臉色甚是難看。
“沒……沒什麽。”百裏芳容立即收回囂張的神情,低著頭小聲辯解。
“誒,掌門,你也別這麽對著容丫頭說話,她就是想說什麽,被你這麽一嚇,也不敢說了!”銘長老當著眾人的麵說出這樣一番話來,早就不怕別人說他心眼長在偏處。
百裏芳容抬眼感激地瞅著銘長老,心中是真的歡喜。蘭尊派的所有人中,她最喜歡銘長老,甚至是她爹爹和姐姐都排在銘長老的身後,不為別的原因,就因為銘長老疼她,什麽事都為她做主,她惹了禍,隻要在銘長老微胖的身後一躲,就萬事大吉了!銘長老會將一切都解決!所以,在百裏芳容的心中,銘長老可是勝似父親的存在。
百裏敬亭長歎一聲:“敬銘啊!你這樣遲早要將她寵壞!”
“掌門,我們蘭尊派這麽一個大門派,有什麽事解決不了?容丫頭上麵有棋丫頭和辰兒撐著,他們就該照顧自己的妹妹,師妹,哪裏能容得上外人欺負她!”銘長老說這話時,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地瞟了一眼站在不遠處沉默不語的百裏辰。
“銘長老這話說得有些絕對。”掌門百裏敬亭還未說話,一直當著看客的黝~黑老者忽然出聲。他臉上自始至終連一絲表情都沒有,就似是終年帶著一副假麵具。他的話一說出來,中堂內靜了靜,此時,就是銘長老不依不饒地性子也收斂起來,默默坐在一邊不出聲,而百裏芳容嚇得幾乎躲起來,恨不能隱身,不讓這黝~黑的老者看到。
黝~黑的老者依舊一副麵癱臉,見眾人都安靜下來,他才繼續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銘長老怎麽就如此肯定沒人能給我們蘭尊派造成麻煩,你怎麽能保證所有的人都會買蘭尊派的賬?”
銘長老呐呐張了張口,卻終究是什麽也沒說。心裏卻是嘀咕:“百裏敬山幾乎不管事,今個是怎麽了!”不過,他也隻敢在心中抱怨,卻是不敢說出來。
“師兄說得極是,辰兒是我們看著長大的,他的性子我也知曉,應該不會無的放矢,許是那名女子的身份真不簡單。”掌門百裏敬亭連忙讚同,又對著百裏辰問道:“辰兒可知道那名女子現居何處?我們也好拜訪,免得鬧出誤會。”
百裏辰一聽掌門這麽說,心中卻是冷笑連連:“該得罪的早就得罪了,這時候想拉近關係,遲了一些!”他麵上無甚麽表情,聲音亦是沒什麽起伏地道:“不必拜訪,她說了,再也不想見到我們蘭尊派任何一個人!”
百裏辰的話音一落,就是落針可聞的安靜,隨即就爆發出不小的議論聲。反應最激烈地莫過於銘長老,他“啪”地一掌將桌案擊碎,大聲斥道:“她算是個什麽東西!敢這麽說話!”
就是掌門和其他長老的臉色也不好看,陰晴不定。
百裏辰將一切盡收眼底,接著就垂下眼瞼,眼皮都不再抬一下。
稍息,終於有一道聲音結束了這場喧鬧:“我知道她住在哪裏——就在我們的隔壁,竹苑。”
百裏辰終於眼皮掀了起來,看了一眼裝模作樣的百裏芳容,眼中浮起冷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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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蘭尊派的眾人浩浩蕩蕩地趕來之時,竹苑仍舊處在一種詭異的氛圍之中。
自從那日終於得到美人的肯定之時,即墨琬琰就如受了刺激一般,比平常更加努力地練劍,若不是吃喝,睡覺是他身體所需,恐怕這些時間他都會節省下來,淪為徹徹底底的劍癡。
而勇敢踏出一步的曦月也少了平日的淡漠,一改常態,幾乎就和霏紅比肩,每天盯著即墨琬琰瞧個不停,有時甚至很是“賢惠”地給即墨琬琰擦擦汗,遞點水。即墨琬琰當然是受寵若驚,本來聰慧奇葩的小公子徹底變成一個呆~子,傻笑個不停。
隻一天的時間,小白就受不了了,以眼淚取勝之術吸引曦月的注意徹底慘敗,默默飛回曦月的戒指之中,獨自舔~舐傷口。
還有一個人,也到了爆發的臨界點,那人便是霏紅了。那日窗口偷聽他們的談話,已經讓她夠傷心了。可是連續幾日下來,她已經深刻意識到自己徹底淪為空氣,一點兒存在感都沒有。即墨琬琰一雙墨瞳中隻裝得下曦月,其他人連影子都映不到那雙看似溫潤實則淡漠的眸光之中。
她原本想著隻要她一直陪著他,曦月不理他,他傷心了,日子久了,他總會在不經意地回頭中看到她一直等待的身影。可是如今卻是發現了,她的一切都要在曦月永遠不會回應即墨琬琰的前提下,她隻要有一點兒反應,哪怕就是施舍他一個眼神,他都會不遺餘力地追逐過去,將在他身後的她徹底甩開。
如今她努力追逐著他的身影,可是他卻攬著曦月迅速遠去。想必,再過一些時間,她看著他的背影都是一件奢侈的事情,那時,她便再也尋不到他了……
若是曦月,即墨琬琰,霏紅是一部戲中的角色,那麽此時的瑤湟寧便是這部戲的看客。他就在一邊,將兩個人的歲月靜好看在眼中,也將另一個人思成怨愛成恨記入眼中。然而,他這看客是偏心的,時而便走入戲中,幫著兩個人躲過“明槍暗箭”,小心地盯著另一個人。戲裏戲外,卻是誰也說不清。
在竹苑被蘭尊派的人踏足之後,這部戲也終於告一段落。
蒼翠的竹苑一瞬間湧出如此多身穿天藍色衣袍的修士,竟是顯得有些逼仄,生生衝淡了這裏的詩情畫意。
即墨琬琰一見到這批人,臉色就不大好看,果然見到曦月本是笑意盈盈的俏顏瞬時暗沉了下去。他大踏一步,走到前麵,略帶著不耐煩地聲音道:“不是告訴過你們不要再出現在我們麵前嗎?百裏辰呢!”即墨琬琰巡視一圈,沒見到百裏辰,冷笑道:“還是有一個人懂得羞恥的!”
許多人不知道前因後果,對於即墨琬琰說這些話,他們隻感到一陣羞辱,其次便是暗中暗諷即墨琬琰不知天高地厚,膽敢在掌門麵前大呼小叫。
蘭尊派這次的陣容很強大,除了十來個蘭尊派的弟子,掌門百裏敬亭和四位長老也都來了。此時這幾個被恭維慣了的人聽了即墨琬琰的話,心中不免湧上不豫之氣。
最先發難地便是銘長老,他大喝一聲:“小娃娃,你家人沒教你說人話?”
即墨琬琰一聽,嗬,真是哪裏都有不要臉的!
他雙手環胸,一雙晶亮的黑眸將銘長老從頭發絲掃描到腳底心,在眾人都不明白時,即墨琬琰說話了:“我怎麽看,都沒看出你是個人來,我說人話,你聽得懂嗎?”最後一句,輕飄飄地落到眾人的耳中,然而取得的效果幾乎就如巨浪,掀翻了一船的人。
銘長老何時受過這種氣,目眥盡裂,身子躋身向前,抬掌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