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無情
菩提劍三個字從淩霄的口中說出,老者和瑤湟寧神色不一。瑤湟寧眼中浮現一抹深思,轉瞬即逝,在他懶散的眸光裏沒留下一絲痕跡。老者沒有那麽深的心思,他的驚訝表現在臉上,久久不散,最後還是有些不信,追問道:“可是煉器堂的菩提劍?”
“哦,老先生知道?”瑤湟寧挑眉問道,眼中的興味不加掩飾。
可是老者是怕了他的,為了不惹麻煩上身,是三緘其口,嘴中的話在腦袋裏過了幾遍,確定不會吐露出破綻才道:“嗯,老家夥賣了幾百年,總算了卻一樁心願。”至於菩提劍的具體情況,老者卻是閉口不提。
在瑤湟寧還要說些什麽到時候,老者指著向他們走來的即墨琬琰:“就是這個小娃娃取得的菩提劍?”見注意力被分走,他在心中舒了一口氣。
“小子,讓老頭看看你的菩提劍!”淩霄飛到即墨琬琰的身邊,聲線裏是點點興奮。
即墨琬琰取下蹀躞帶上的菩提劍,拿在手中,給老者觀看。
老者點點頭,注視即墨琬琰的眼中也溢上愜心之色,他拍了拍即墨琬琰的肩頭,和緩道:“去吧,也讓我開開眼界,瞧瞧讓老家夥守了數百年的菩提劍究竟有何種威力!”
“嗯?去哪裏?”即墨琬琰一頭霧水,他剛來這裏,和他沒頭沒腦地來了這麽一句話。
“去賽場啊!”
“我何時說過自己要登場?”
“它!”老者毫不猶豫地指出淩霄。
被老者賣了,淩霄也不著急,頂著即墨琬琰眼中的寒光,很有理由地道:“劍和主人的感情都是磨練出來的,這正是一次機會。也許在危急時刻,菩提劍的劍靈就會出來與你主動溝通。你,還不知道劍靈吧?”淩霄小心地試探即墨琬琰。
即墨琬琰直勾勾地盯著淩霄,直到淩霄被他看得有些發毛,他才慢吞吞地嗯了一聲。他低著頭,凝視掌中的菩提劍,無論何時,拿著菩提劍,他都能感受到從劍上傳來的寧靜,不驕不躁,似乎任何事都不能打破禪心。即墨琬琰緊握了一下掌中的菩提劍,抬起頭,肅聲道:“我入場比試。”
淩霄聽了即墨琬琬琰的話,恨不得在場地上飛上幾圈,但是還是理智地壓下心中的激動,注視即墨琬琰交了入場費,走到場地中央。
即墨琬琰的登場,又讓下麵沸騰起來,許多人都知道他和瑤湟寧一同而來,也見識到了淩霄的恐怖,再看到即墨琬琰,一時踟躕起來,不知道他的底細究竟如何,沒人膽敢冒險了。
就在眾人翹首以盼,來個勇者打頭陣時,一聲尖銳的厲喝頓時吸引眾人的注意:“滑頭!我來和你比試!”
人群中分散開來,立即就顯示聲音的主人,即墨琬琰一看,笑了,是位熟人。
百裏棋聽著剛才的喊聲就直覺不妙,此時看到來人,如玉的容顏頓時沉了下來,她瞟了一眼身邊的百裏辰,發現在他麵上無表情,可是眼中一閃而逝的諷刺還是讓她清晰地捕捉到了。
百裏棋秀眉深深蹙起,斥道:“芳容!不要胡鬧!”
百裏芳容看了一眼百裏棋,就將目光再次落在場內的即墨琬琰身上,臉上是執拗的神色:“我沒有胡鬧,隻是要教訓這個小滑頭,報那一劍之仇,否則,我不甘心!”她的唇緊緊抿著,再也不理會百裏棋的怒斥,大步走到入場口。
天藍色的衣袖拂在空氣中,帶著冷凝的氣息,一步一步走到即墨琬琰的近前,她黑黝黝的瞳孔中倒映著即墨琬琰的人影。
即墨琬琰卻是能夠清晰感受到她眼中的火焰,應該是恨不能活剝了他!他本就不喜歡與人多加糾纏,可是眼前的女子可真是夠讓人厭煩的!在即墨小公子的世界觀中,凡是他討厭的東西,都不應該再次出現在他的眼中!因此,再見麵,也是毫不留情地打擊。
他先是圍著百裏芳容轉了一圈,臉上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來,指著她道:“我知道了,其實你想出家對不對?”在百裏芳容疑惑的目光中,繼續表情生動地解說:“你礙於自己的身份和同門情誼,不好明說。所以,就一次次找我來給你剃度,用這種間接的方法來表明自己的心意。唉……”即墨琬琰表現出頗為無奈的樣子。
百裏芳容的臉已經漲成紫色,她知道眼前的小子嘴碎,可是沒想到他竟然會如此詆毀她的名譽!百裏芳容“噌”地一下拔出自己的寶劍:“你找死!”
即墨琬琰見目的已經達到,點墨似的黑眸一眨不眨地盯著百裏芳容的動作。這是他第一次與修士對敵,很好的機會,可以測試一下自己所學的成果。百裏芳容的動作很快,腳下踏著星月奇步,步伐不一致,不是一條直線,反而是通過曲線來取得強攻的作用。她的影子留下道道殘影,左麵有,右麵也有,這才是星月奇步最玄妙的地方,通過殘影來達到混淆視聽的目的。
若是即墨琬琰沒有被淩霄數百把飛劍同時攻擊過,他大概會分辨不出真假。但是,有淩霄在前,百裏芳容的動作在他的眼中就不是那麽迅捷,他聚精會神,完全可以捕捉到她的步伐!
百裏芳容第一招便是她的拿手絕招,她不想再留下眼前的小子了!即使冒著違背鬥館規則的情況下,她也要將這個一而再,再而三戲耍她的人宰了!她掌中的長劍橫掃,若是即墨琬琰被星月奇步迷惑的情況下,定然招架不住,這一招,便會要了他的性命,落個屍身分離的下場!
然而,“鐺——”地一聲,利器相撞!
百裏芳容吃驚地瞪著與她接招的即墨琬琰,眼中盡是憤恨。即墨琬琰眸中劃過冷色,手腕上一用力,就將百裏芳容震退數步。就在百裏芳容長劍掃來的那刻,他就知道她的劍上有了殺氣,鬥館明文規定,不能傷及比武者的性命,她卻是公然違背。
“你想殺我!”他一字一頓,目光沉沉地盯著百裏芳容。
百裏芳容穩住步伐,持劍橫在胸前,冷哼道:“是又怎麽樣!”
她這一句話,落在鬥館內,可是攪亂了一池水,場外的人低聲議論起來,對著百裏芳容指指點點,偶爾還能聽到“蘭尊派”的字眼。許多的目光則是落在場外觀看的百裏棋和百裏辰。
百裏辰冰山一般的臉依舊沒有變化,就好似對場內比武且公然違背規則的人不相識一般,眸光淡淡,他甚至端起麵前的茶盞,漫不經心地飲了一口茶水。
百裏棋衣袖下的手指緊緊握了起來,她甚至能感到指甲嵌入掌心的疼痛。妹妹百裏芳容的任性讓她無奈,可是百裏辰的冷漠更讓他心寒。她倏爾起身,對著場內的百裏芳容大喊:“百裏芳容,你給我出來!”
“我不!”百裏芳容一臉執拗,看都不看百裏棋,眼中閃現瘋狂的恨意。
“你管她作甚!她既然膽敢做出這樣的事情,就不再是蘭尊派的弟子。”百裏辰放下茶盞,漫不經心地說道。他的聲音不算大,卻是能讓鬥館內的每個人聽個清清楚楚。
就是再次與即墨琬琰鬥在一起的百裏芳容也聽到了,她一分神,險些被即墨琬琰刺傷。兩人之間頓時分隔開來,百裏芳容提劍而立,抿著唇盯著場外神色冷漠的百裏辰,“你沒有資格趕我走,我爹爹是掌門!”
百裏辰撫著茶盞的動作一頓,而後緩慢抬頭,若是之前他的眼中是容不下人跡的冷漠,那麽此時便是臘月的寒冰,已經能冰凍人的靈魂,刺骨的寒氣直襲著百裏芳容:“我倒是忘了你這層身份了。不能趕你走,廢了你卻是可以的!”
“不要!”百裏棋臉色瞬間蒼白,她想伸手阻止,卻終是慢了一步。
隻見百裏辰手中的杯蓋以駭人的速度疾馳而去,空氣中竟是捕捉不到殘影!隻是眨眼間,就傳來百裏芳容的慘叫聲。
“啊——!我的手,我的手……”她手中執的長劍早就落在地上,而她自己也跪坐在地上,收捂著自己鮮血淋漓的手腕。鮮紅的血順著她的指縫流出,片刻,就已經染紅了她身上的長裙。
一個杯蓋廢了她的一隻手,從此,她便再也沒有拿劍的機會!
百裏芳容的唇角被咬出血絲,血紅的唇,慘白的臉,眼中是蝕骨的恨。然而,她所看的人卻依舊冷漠如初,仿佛剛才出手傷人的不是他。
百裏辰在眾人複雜的目光下,緩緩起身,清風拂袖,優雅地讓人如墜冰地。
“百裏辰!”百裏棋幾乎是用盡全身力氣喊出這個名字。
可惜,百裏辰的腳步隻是一頓,便繼續向前行去。他走至老者的近前,行了一個略顯歉意的禮節:“多有打擾,是我蘭尊派約束不周,還請您見諒。”
老者深深看了百裏辰一眼,心道:“今日見到的年輕人都這麽讓人不省心。此人過於無情了。”不過他麵上還是點頭:“事情已經解決,我便不追究蘭尊派的責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