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沒有想到,這場奪嫡在還沒有開始的時候就已經結束了。
當然,對老百姓來說,其實誰當皇帝都一樣。
上位之後的事情自然就是勢力清算,該打壓的打壓,該賞賜的賞賜。
其中明靜王作為最大的贏家,自然最受關注。人們不是忙著要巴結他,就是要巴結“他的”女兒。
瑎嬘不奈處理這些,通通交給了明靜王處理,這明靜王是又當爹來又當媽。
盧淩星的皇後之位自然是瑎嬘,所有人都這麽覺得,就連盧淩星自己也這麽覺得。
登基大典定在來年開春的時候舉行,盧淩星為了體現自己對瑎嬘的看重,特意將封後大典放在同一天舉行。
沒想到,這榮耀之極的聖旨根本沒有人接。
就連明靜王都傻眼了,瑎嬘這折騰大半天,怎麽人不見了。
盧淩星坐在椅子上,怔住了。
他竟然從未想過,事成之後,瑎嬘會揮袖而去。
京城人馬第一次大規模出動,不是因為什麽震驚朝野的大案,而是因為皇城的未來女主人跑路了,也不知道百姓知道了會不會偷笑。
瑎嬘騎著她的小毛驢,悠哉悠哉的趕著路,絲毫不顧皇城裏的兵荒馬亂。
還在渝州的風傾城,收到瑎嬘的信是很懵逼的。
什麽玩意?你都要封後了,跑來找我幹什麽。
風傾城越想越不對勁,連忙收拾東西就要跑路。
瑎嬘這路子,越看越像嬌妻帶球跑,她可不能做他們帝後夫婦愛情故事的墊腳石。
可是風傾城終究是棋差一招。
因為瑎嬘打了一個時間差,老早就把信寄了。
沒想到吧!
風傾城被瑎嬘堵了個正著,風傾城隻好無奈的接受了自己是工具人的事實。
得了,東西都收拾好了,幹脆一起上路。
從渝州出發,途徑熱情好客的湘州,在當地吃喝玩樂,就連風傾城都暫時忘記了自己身邊還有一個定時炸彈。
瑎嬘似乎是有警覺,沒過多久就帶著風傾城轉移,一路上吃吃喝喝,花的全是風傾城的錢。
兩人花了三年時間,走遍了幾個大州縣,順帶做了點小生意,終於來到了最初的起點。
三年的遊山玩水,風傾城沉穩了不少。
因為瑎嬘真的很氣人,就算是你把刀捅進她的胸口都不能解氣的那種。
來到了京城,瑎嬘這個沒良心的,當即就要甩了風傾城,自己去王府吃香的喝辣的。
其實風傾城是為瑎嬘捏了一把汗的。
皇帝為瑎嬘懸置後宮三年,不知道她這次歸來,兩人又會弄出什麽驚天動地的大事兒來。
成為皇帝的盧淩星已經富有四海,權勢滔天,自然第一時間就收到了瑎嬘回京的消息。
心中說不出來是憤怒多一些,還是思念多一些。
盧淩星也冷著瑎嬘,沒有第一時間去找她。
但是盧淩星不來找瑎嬘,瑎嬘就更懶得去找盧淩星了,兩人就這麽僵住了。
就在眾人等著看瑎嬘要如何承受帝王之怒的時候,盧淩星突然下旨了。
一月後帝後大婚,這新娘,自然是失蹤了三年的瑎嬘。
有心人自然知道,那些成婚的東西,皇帝時時刻刻都讓人備著,為的就是這個傳奇的昭和郡主。
此等情深,眾人也怕這後宮恐難有其他人容身之處。
還以為會硬氣到什麽時候,沒想到幾天就妥協了,瑎嬘實在是理解不了人類的點。
沒有拒絕,也沒有答應,瑎嬘就這麽半推半就的穿上了吉服,從明靜王府入了深宮。
沒有利益交換,沒有人心算計,就是單純的帝王之愛,不知讓多少京城嬌女眼熱。
真正的鳳冠霞披,向他緩緩而來,盧淩星心中頓時生出一股濃濃的喜悅。
皇帝迎親之後,便是合巹。
盧淩星拉著瑎嬘的手,坐在龍鳳喜床上,心中無限柔情。
深呼吸,輕輕地掀開瑎嬘的鳳冠上的珠簾,清楚的看見了瑎嬘上妝之後嬌媚的臉龐,呼吸一滯。
瑎嬘淡定的眨眨眼睛,覺得好沒意思,好想睡覺。
旁邊站著的人看見帝王這般為皇後失態,在心裏感歎了一句人間佳話。
喝完合巹酒,盧淩星眼神有些火熱的看著瑎嬘,眾人見狀識趣的退下來了。
瑎嬘卻伸手戳了戳盧淩星,“給我梳洗,我困了!”
似乎是預料到了瑎嬘的態度,盧淩星乖乖的幫瑎嬘卸妝,洗臉,就差沐浴更衣了。
當然,不是盧淩星不想,而是不能。
瑎嬘直接一個眼刀子飛過來,讓盧淩星隻好見好就收。
默默的回憶當時手指劃過瑎嬘肌膚的感覺,盧淩星不禁覺得口中幹澀。
推開上頭的盧淩星,瑎嬘躺在本屬於帝後的床上呼呼大睡起來。
盧淩星有些挫敗,又有些竊喜,這人終究是進了他為她打造的宮。
大婚之夜,盧淩星就這麽抱著瑎嬘度過了。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一切步入正軌的時候,大婚兩個月之後,後宮傳來噩耗,皇後身染惡疾,性命垂危。
風傾城顧不上幸災樂禍,急匆匆的進了宮。
就像那次瘟疫一樣,盧淩星沒問風傾城東西是從哪裏來的,隻是問了一句瑎嬘,就用了。
看著這個驟然憔悴的男人,風傾城第一次有些為那些癡男怨女口中的愛情感動。
盧淩星靠在床邊,親手把藥端給躺在床上麵色蒼白的瑎嬘,取笑道:“你看你,不好好吃藥,現在這幅樣子讓風傾城看見了,豈不是丟了大臉。”,盧淩星說著說著聲音竟然有些顫抖。
瑎嬘不是沒有吃,而是知道自己大限已到,藥石無醫。
要不是風傾城一直在她耳邊叨叨要考慮別人的感受,瑎嬘根本不會回來,讓人看見她這幅狼狽不堪的樣子。
所以都怪你,瑎嬘暗罵了一句盧淩星。
瑎嬘心裏翻了個白眼,隨後瞪了盧淩星一眼,心想自己果然是做人太久了,都不正常了。
見瑎嬘還有心情對自己甩臉,盧淩星也強忍著淚水笑了出來。
帝王萬金求名醫,都治不好瑎嬘的病,隻能看著新婚沒多久的愛妻在自己懷裏死去,盧淩星第一次覺得帝王也不過如此。
瑎嬘死去的那一晚下了雪,盧淩星有些茫然。
剛才還撫摸著自己臉,讓自己離她遠點的人,怎麽就不見了呢。
高高在上的帝王,竟然在富麗堂皇的宮殿裏嚎啕大哭。
帝王罷朝三日,親自處理皇後葬禮,滿朝震驚。
風傾城拜別瑎嬘遺體的時候還恍惚著,那個曾經令自己輾轉不安的人,就這麽死了?
那她們互相算計,互相捅刀子,互相打嘴炮的日子算什麽?
那她把自己扔在別人床上的賬怎麽辦?
但是風傾城也知道,她不是最傷心的那個,那個龍椅上的男人才是真正的傷心人,或者說未亡人。
不知道該怎麽罵這個沒心沒肺的盧水月,風傾城隻是把她空間裏的一根針紮在了棺木上,那根她曾經紮進了她胸口,又被她還給了她的那根針。
一口氣就這麽咽不下去,風傾城轉身去找沈清笙喝酒,也沒有看到那針就這麽消失不見了。
………..
十年後,盧淩星將皇位傳給了“恢複”神智的盧越宸,用來報答他之前的相助之恩。
至於他自己,則抱著瑎嬘給他雕刻的人偶,走進了皇陵,打算與她合葬。
收到消息的風傾城站在盧越宸身旁,想象著男人坦然赴死,眼淚就這麽不爭氣的掉了下來。
“他們兩個啊,就像下凡來曆劫的仙人,把這世間攪合的一塌糊塗就回去了,一點兒心肝都沒有。你說是吧?”,風傾城期待的看著盧越宸。
盧越宸點點頭,攬過了有些哀傷的風傾城。
他們確實就像人間驚鴻客,匆匆而過。
要不是瑎嬘,他們不可能遇見,最後相知相守。
四哥是個明君,就是用情太深,情深不壽不過如此。
抱著懷裏的人,盧越宸發誓也會好好待風傾城。
風起長林,雁過留聲,他們來過,因為有人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