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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女人的小伎倆

  屍體被清理了兩個時辰,血漬被刷了一整天,法場才恢複幹淨,大理石上的白色紋路顯露出來,被血液浸泡成了紅色。


  斬首台周圍,又有了擺攤叫賣的小販,還有人唏噓感慨不已,可憐的是那些弓箭手,都年紀輕輕,但是斬台上,死去的都是貪官汙吏,真不知狼王是隨手恰巧斬殺了該殺之人,還是早就徹查了天淩政壇中的汙垢,總之,大快人心。嘈雜的聲音回繞在朗朗晴空之下,卻又仿佛什麽事都沒有發生過。


  天淩皇宮內,卻風潮暗湧。


  被救回的文武官員都齊聚在大殿內,積壓了滿腔仇怒之火,慫恿龍椅上的皇甫樂荻發兵給雪狼族一個教訓。


  “都給朕閉嘴!一個個都是軟腳蝦!”皇甫樂荻冷哼,“你們隻會在朕麵前咋咋呼呼,有本事去和祺爾欽單打獨鬥。莫說征戰之類的蠢話,他就在我女兒的寢宮內,你們誰有本事把他給朕殺了,朕就讓他來做天淩王朝的皇帝!”


  丹陛之下,鴉雀無聲。


  皇甫拓試探開口,“陛下,您給公主的施救之法,可是真的嗎?”


  皇甫樂荻陰柔獰笑,“真的,當然是真的,隻是……癡情的祺爾欽也要跟著陪葬,這是他要付出的代價!”


  文武百官皆是長歎一聲,總算疏解了胸中的悶氣。


  皇甫拓卻垂下眼簾,一顆心糾結萬分,“陛下,到了這個地步,為何還是不肯救公主?”


  “朕不再承認她是朕的女兒,她與祺爾欽狼狽為奸,她是穆項忠的孽種!”


  “可是……她終究是你十月懷胎生下的,你和穆項忠……就真的一點感情都沒有了嗎?”


  皇甫樂荻陡然殺氣冷凝,“皇叔,這是你該對朕說的話嗎?你也活得不耐煩了是不是?”


  “陛下息怒!臣隻是好奇而已,臣也想知道,陛下打算讓祺爾欽付出什麽代價?”


  “哈哈哈哈……皇叔,好奇可是會害死貓!”皇甫樂荻信誓旦旦,勝券在握,眉宇間盡是複仇的凜然快意。


  公主寢宮被雪狼族的殺手重重防護,除了宮女和皇甫樂荻可以出入,其他天淩國人都被拒之門外。


  殿內,溫馨奢華一如當初,纖細瑩潤的玉足踩在潔白的兔毛地毯上,腳下卻仿佛有淹沒到腳踝的血,讓伊浵每走一步都鑽心地痛,上好的絲緞劃過地毯,輕盈無聲。


  她不敢告訴阿斯蘭,她的小腹已經開始墜痛,孩子像是很不舒服,胎動頻繁。


  阿斯蘭從床前迎過來,把她擁在懷中,“沐浴之後應該舒服許多才對,怎麽臉色還這麽蒼白?”


  “隻是擔心而已。”


  “我會一直在這兒陪著你,絕不會再讓你有任何危險。”


  他隨手擺了一下,紗簾被放下,宮女端著托盤放在床前的矮幾上,上麵除了有三排粗細長短不同的銀針,還有一把匕首,和一晚熱騰騰的褐色藥汁。


  銀針是刺在她身上的,匕首是刺在他身上的,但她並不覺得這是解毒,反而更像是酷刑,讓她毛骨悚然。


  “阿斯蘭,你真的認為她會解毒,救我和孩子嗎?”最先是談判,然後是下毒,皇甫樂荻城府太深,伊浵活在這座宮苑之內,從未陣陣地放鬆過。


  “如果不救你,她無路可走。”


  “她對狼人的憎恨已經到了我們無法想象的地步,而今天所發生的一切……”


  “別再胡思亂想。”他按住她的肩,示意她在床上躺好,“那些我都知道,我自有法子對付她。”


  伊浵不禁後悔自己在現代時沒有多讀讀心理學,她很想對阿斯蘭說,殺戮隻會激化仇恨,但他今日也的確是被皇甫樂荻逼到了絕路。她翻遍古籍,若是沒有解藥,她多則活到預產期,少則隻有一兩個月的壽命。


  若有性命之憂的是阿斯蘭,她相信,自己恐怕會為他做出更瘋狂的事,哪怕天塌下來,她也會為他爭取活下去的機會。


  但是,皇甫樂荻那樣的女人,偏激成性,因為仇恨,已經變得心理扭曲,她越挫越勇,絕不會妥協。性命,在兩國較量中,在皇甫樂荻的仇恨裏,就像是炮灰裏的小小微塵,皇甫樂荻是不會因為死幾條人命就心痛的。


  阿斯蘭見她雙眸幽深,若有所思,不禁想起兩人相識外出的第一天。那時的她,也喜歡這樣發呆,所有女人在他麵前都極盡討好,她卻可以當他不存在。他忍不住想象,如果她愛上他,她會有什麽樣的神情,

  現在,他卻寧願自己從沒有做過那樣的決定,自從她和他在一起,總在擔驚受怕,總是被人算計,總是過著刀尖舔血的日子,生生死死,波折不斷,他愧對她。


  但是,讓他欣喜的是,這份愛曆久彌新,縱然經曆這麽多,她對他的愛,有增無減。


  他在床沿坐下,克製不住對她的寵憐,手也抗拒不了她肌膚的貪戀,指尖柔軟的觸感能讓他整顆心都變得柔軟輕鬆。


  “伊浵,我會讓她認真救你的,好好睡一覺,你和孩子都會康複起來。”


  當他的手撫摸到耳畔和臉側,伊浵便不自覺地放下所有的擔心,不太自然地做了個深呼吸,努力地克製著,不讓自己發出任何舒服地歎息聲,克製著,不讓自己像是一隻粘人的貓咪依偎進他懷裏。


  “我們的孩子會活蹦亂跳地來到這個世上,雖然我不太喜歡有個人亙在我們中間搗亂,但我會成為一個好父親。”


  “我相信,你一定很疼愛他。”她拉住他的手,在他溫熱的手背上輕吻,“阿斯蘭,你知道嗎?你不在的時候,我好想你,真正聽到的你聲音,卻又感覺不一樣。”


  “為什麽?”他變壞了嗎?今天殺那麽多人,她一直在他懷中戰栗顫抖,他好擔心她會為此恨他,恐懼他。


  她赧然抿了下唇,雙頰緋紅地柔聲道,“因為你比我想象中的更美,更溫暖,聲音也更好聽,比我想象中更愛我。”被這樣的男人愛著,她死而無憾。


  對這樣的誇讚,阿斯蘭卻不知道該怎麽接招,心裏如打翻了蜜壇子,甜蜜狂湧,幾乎喜極而泣。“我該感激上天對我的仁慈,在我殺了那麽多人後,你竟然還沒有厭棄我。”


  “以後你要改正,不要再用殺人來解決問題。”


  “我答應你,我什麽都答應。而且,我再也不會離開你,也不會讓你離開我身邊。”


  她還是沒骨氣地坐起身,鑽進他懷裏,她好怕經過皇甫樂荻的針灸之後,自己永遠都醒不過來,但是,她又說不出任何道別的話。


  遺言,不管在什麽時候,都是最殘忍的訣別。


  兩人就這樣相擁靜坐,沉默無言,甜蜜中,卻又有淡淡的悲傷彌漫開。


  片刻後,阿斯蘭看了眼藥碗,熱氣已經變淡,他的手輕輕地移到伊浵頸後的睡穴上按下去,見她閉上眼睛,才輕緩溫柔地把她放躺下來。


  他從矮幾上拿起匕首,撩開衣袖,利刃抵在肌膚上,正要劃下去,簾幕卻突然被掀開!

  “住手!”


  阿斯蘭抬頭,一見是皇甫拓,不禁疑惑。


  皇甫拓衝過來,二話沒說,端起藥碗便砸在了地上,湯藥落地,在潔白的兔毛地毯上噝噝灼燒出一個大窟窿。


  阿斯蘭駭然震驚,不敢想象這藥若是被伊浵喝下去會有什麽後果,“這不是調養用的解藥?!”


  皇甫拓走到床邊,給伊浵探了探脈,“那是調養的解藥,但是,我不能讓你這麽做。”


  “為什麽?難道你不想讓伊浵康複嗎?”阿斯蘭不是沒有看出端倪,“你是她的父親,是最疼愛她的人。”


  “原來,你早就認出我了?!”穆項忠無需再偽裝,他撕下臉上的易容麵具,悲痛地跪蹲在床邊,疼惜撫摸著伊浵的頭,無奈和懊悔焦灼在眼底,“就是因為我是最疼愛她的人,才沒有辦法看她在康複之後陷入更絕望的痛苦。”


  這話更是讓阿斯蘭費解,“我不明白,你把話說清楚。”他耗費這麽多心血來救伊浵,竟換來這樣的結果?“更絕望的痛苦是什麽意思?”


  “那藥非常特殊,混入你的血之後,會產生一種慢性毒氣,侵蝕狼人的心肺。皇甫樂荻把藥量掌控地恰到好處,等到伊浵康複之時,也就是你斃命之時。?”


  “你怎麽知道?”


  “在來之前,我以皇叔的身份與皇甫樂荻商討如何處理狼人的進攻,試探引出她的目的,她要置你於死地。”


  阿斯蘭冷笑,“如果我死能換來伊浵的生,那就讓我死!”


  “別做蠢事!你死了,伊浵還會活著嗎?”


  “難道你要讓我眼睜睜地看著伊浵在一兩個月後斃命?還是要讓我看著她艱難地熬過孕期,難產血崩?”


  阿斯蘭的咆哮聲把伊浵驚醒,她睜開眼睛,見穆項忠正蹲在床前,握住她的手,瞅著一側暴怒的阿斯蘭淚水縱橫。


  “爹?發生什麽事了?”


  穆項忠一見她醒來,忙扭開頭,慌亂地拉著衣袖按了按眼睛。


  阿斯蘭也慌亂地斂氣凝神,轉開頭去,握著拳頭默數一二三,不讓自己再發作。


  “爹,你和阿斯蘭吵架了?”伊浵忍不住打趣,“你們兩個好奇怪,爹,是不是阿斯蘭讓您生氣了?”


  妯娌婆媳難相處,女婿嶽丈也矛盾難解。她不是沒有看出來,爹其實更喜歡鳳倫做他的女婿。


  穆項忠絞盡腦汁地尋找借口,“沒事,我和阿斯蘭隻是在商討……商討讓他從天淩邊境撤兵的事。”


  伊浵戳穿他,“既然是撤兵,爹怎麽會為這件事落淚?更何況,阿斯蘭已經答應我,不會攻打天淩國,他把軍隊擺在天淩國邊境,隻是威脅皇甫樂荻救我罷了。”有時候,她也恨自己的腦子太靈透,她寧肯自己傻一點。


  穆項忠暗覺不妙,他看了眼無奈按住額角地阿斯蘭,又強辯解釋,“其實事情是這樣的……”


  “爹,您不必再瞞我了。”伊浵坐起身來,篤定說道,“是皇甫樂荻救我的法子有問題吧?”


  穆項忠隻能說實話,“你的藥在添加了狼人之血後,能讓周圍十裏內的狼人中毒,等你康複之日,保護你、陪伴你的所有狼人都會死於非命。”


  “我早就料到結果會是這樣的,她不要我死,就要阿斯蘭的命,她就是看不得我和阿斯蘭幸福。”


  “伊浵……”太聰明的女人,一點都不可愛。阿斯蘭這會兒已經想不到什麽借口來安慰她。“我會讓她救你的。”


  “阿斯蘭,不要再用任何法子強迫她,逼迫,隻會適得其反。”


  “伊浵,是為父對不住你。”穆項忠痛苦地按住心口,“你母親恨我,才傷害你。她恨我與那個女人成婚,她恨我成了五鳳王朝的丞相,她恨我當初沒有陪她來天淩王朝,所以,她對我的仇恨,都報複在你身上。”


  阿斯蘭現在不想聽這些懺悔,他怒火爆燃地踱著步子,卻想不到更好的辦法。


  “我會然皇甫樂荻救她的,伊浵是無辜的,真正該死的人,是我。”穆項忠沉重地做了個深呼吸,逼退衝到眼眶的淚,待冷靜之後,他不舍地吻了下伊浵的額頭,起身拍了拍阿斯蘭的肩,“你要活著,好好照顧她。”


  說完,他轉身又掀了帳簾離開。


  阿斯蘭注意到他遺落在地上的易容麵具,恍然大悟,穆項忠是要去找皇甫樂荻領死換解藥?!


  伊浵也注意到了那張易容麵具,她懇求,“阿斯蘭,拉住他!皇甫樂荻真的會殺了他的。”


  “銀影。”


  阿斯蘭喚了一聲,銀影在宮苑中出手,攔截住穆項忠,把他打暈。


  伊浵看了眼地上破碎的瓷碗和被灼燒出窟窿的地毯,還是打算用自己的計劃試一試,“阿斯蘭,我有一個能徹底化解矛盾的偏門的法子,而且,我確信能在不傷害任何人的情況下解毒,你能配合我嗎?”


  “你想怎麽做?”


  她聳肩一笑,“用女人的小伎倆,不值一提。”


  他壓下怒火,眉梢狐疑挑高,大伎倆都沒有讓皇甫樂荻束手正法,她卻篤定小伎倆有作用?“我的確應該相信你,上次你的小伎倆可是助我狼族大軍未出師,先大捷。”


  “謝謝夫君你能信任我的能力,這是我的榮幸。”伊浵客客氣氣地微一行禮,一派端雅大方,卻不知自己在彎身俯首之際,胸前已經春~光乍泄。


  “好說。”他伸手做了個深呼吸,克製著將她攬入懷中的衝動,也客氣回以微笑,墨綠色的眸光卻幽深閃爍,而且,溢滿了好奇。


  “我想讓銀影出去給我買點東西。”


  買東西?小伎倆,買東西,“想買什麽?”


  “我隻能對他說,不能告訴你,若不然,你會當我是壞女人。”說完,她抬眸,狡黠瞅著他,撒嬌地笑道,“你縱容我這次,我會更愛你。”


  “看樣子,我隻能選擇讓你更愛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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