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1948
劉彥直有時候挺喜歡較真,他緊跟著問道:“是北洋時期的民國,還是國民黨時期的民國,是抗戰前的民國,還是抗戰時的民國,或者解放戰爭時期的民國。”
“是1948年的國統區,首都南京,我們去中央大學找一個姓呂的教授,你還記得郭沫若說過的事情吧,有個家夥收藏了不少關於曆史上龍珠的資料,我們就去找他。”
這件事劉彥直當然記得,至於為什麽要選擇1948年,而不是1935年,或者1955年,都是經過考量的,時間早了,呂教授收藏的資料還不完整,時間晚了可就解放了,來曆不明的人會被當成美蔣特務的,唯有1948年比較合適,時局動蕩,貨幣貶值,民不聊生,連中央大學的教授也好不到哪裏去,穿越小組這個時候出現,才能用最小的價值換來別人的一生所藏。
又要穿越了,劉彥直感到自己的腎上腺素在上升,在基準時空裏他活的百無聊賴,唯有穿越時空才能感受到活著的意義,才能暢快淋漓的大開殺戒,飛揚恣肆的揮灑人生,就一個字,爽。
看到劉彥直表情上的變換,黨愛國隨口問道:“怎麽,興奮了?”
“嗯。”劉彥直點點頭,“確實很有趣。”
黨愛國深以為然,穿越到不同的時空去感受曆史,感受人類社會的演進,確實很有趣,對劉彥直這樣的武夫來說就像是一場真實無比的遊戲,對於自己這樣的曆史研究者來說,更如同饕餮盛宴,如果不是為了拯救世界,必須節約資源,把每一次穿越都用在刀刃上,他都想開辟時光旅遊業務了,收費按億元為標準,都不愁沒生意。
道理又說回來,對劉彥直這樣無敵的人來說,穿越就等同於一個超大型的超真實的遊戲,而姬宇乾在研發的不正是這種東西麽,他簡直想不出有誰會不喜歡這種遊戲,這事兒,靠譜。
剛才的會談中,他答應再向姬宇乾提供類似的磁性蛋白質球作為科研使用,但是加上他手上的那一枚,也隻有兩枚而已,遠遠不夠用,姬宇乾提出以百億價格收購,有多少要多少,所以黨愛國才會想到回到1948年去尋覓曆史上的龍珠的記錄。
穿越任務確定,後勤組忙碌著準備所需的道具,劉彥直等人也接受了相關知識培訓,1948年,國府已經山窮水盡的地步,東北,華北,徐蚌三個戰場上接連慘敗,機動兵團基本上打光了,隻能依靠長江防線苟延殘喘,經濟上也頻臨崩潰,法幣惡性貶值,不得已發行金圓券強製民間以黃金白銀美鈔兌換,濫發再次造成通貨膨脹,人民破產,民心失了,國民黨的統治也就到頭了。
這次穿越任務相對簡單,黨愛國隻帶了劉彥直和雷猛兩個人,他扮作儒商模樣,戴一頂考究的呢質禮帽,西裝革履,外套人字呢大衣,頭發上抹了不少發蠟,所有的衣物都是按照七十年前的款式標準製作,風度翩翩,宛如從舊照片中走出。
作為跟班,劉彥直和雷猛的打扮就稍遜一籌,鴨舌帽和風衣的搭配看起來倒像是軍統的特務,事實上他們確實帶了國防部保密局的證件,以備萬一。
在安太財團的運作下,因為停工而沒被炸掉的玉檀熱電廠二期再次啟動發電,為穿越站提供了足夠的電能,三人進了穿越艙,幾秒鍾後,回到了七十年前。
打開艙蓋,外麵山風呼嘯,白雪皚皚,現在是1948年的年底,最冷的季節,放眼望去,蒼茫大地,一片蕭瑟,經曆了數十年軍閥混戰,抗日戰爭,國共內戰的山河已經不堪重負。
翠微山位於近江的南部,雖然緊挨著淮江,但都是懸崖峭壁,共軍沒有直升機,斷然不會選擇在這裏渡江,所以山上沒有建造碉堡工事,三人踩著積雪下山,來到山腳下的時候,褲腿都被雪浸濕了,去往近江市區的路被積雪覆蓋,靠兩條腿走過去,不知道要走到什麽時候。
黨愛國抬起手腕,看看腕子上的歐米茄金表,四十年代流行小表盤,他戴的是一枚從古董市場上淘來的白金表,成色不錯,走時頗準,不過時間還是2018年的時間,和1948年扯不上關係。
劉彥直看看天上,太陽藏在深厚的雲層裏,但隱約能分辨出位置。
“現在是上午,我們如果步行過去,起碼要五個小時,我建議去附近村裏租一輛馬車。”劉彥直道。
黨愛國正要安排雷猛去租馬車,忽然聽到一陣汽車引擎聲,一輛美國道奇十輪卡吭哧吭哧從後麵開了過來,速度不快,也就是三四十公裏的樣子,但這樣也比馬車快多了。
不用黨愛國吩咐,劉彥直摸出一張綠色鈔票,站到了路邊高高舉起並且揮舞著。
這是一張十元麵值的美金,1946年,國際貨幣基金組織宣布,美元含金量為0.88867克,持有美元鈔票是直接可以兌換黃金的,這正是美金名詞的由來,二戰之後,美金成為全球最堅挺的貨幣,在中國這種深陷內戰危機,貨幣嚴重貶值的國家,美金正是和金條、銀元一樣的硬通貨,甚至還要強於這兩者,因為美金象征著自由世界的力量,並且更加便攜。
所以,這張綠色的花紙在空中搖晃的時候,立刻吸引住了司機的目光,道奇卡車靠邊停下,駕駛室裏探出一個戴棉帽子的腦袋,帽子中央綴著一顆青天白日徽章,麵孔遍布溝壑,是個四十多歲的老兵油子。
“哪兒去?”老兵油子操著一口江北口音問道。
“老總,幫忙捎一程,我們掌櫃的要進城。”劉彥直回答道,右手依然拿著美鈔,左手摸出煙盒遞上去,可不是什麽三炮台,大前門,而是美國貨,好彩香煙。
老兵油子眼睛亮了,不但有美鈔可賺,還有美國煙,這三個人打扮的也挺闊氣,不像是共產黨遊擊隊的樣子,他一擺手:“車上有空,擠擠吧。”又對旁邊的兵說:“你,後邊去,給人家掌櫃的騰個空。”
駕駛室裏還有一個押車的兵,同樣的棉帽子,黃軍裝,膝蓋上擱著司登衝鋒槍,他嘴唇上剛剛出一圈絨毛,是個新兵蛋子,老兵當家做主,他連個屁也不敢放,乖乖下車,爬上了後車廂。
黨愛國坐進了溫暖的駕駛室,劉彥直和雷猛在車廂裏席地而坐,老兵駕駛著卡車,在鋪滿積雪的公路上行駛起來,他叼著煙和黨愛國嘮嗑。
“老板,做什麽生意的?”
“兵荒馬亂的,倒騰點藥品。”黨愛國笑眯眯答道。
“盤尼西林,我懂,那玩意比金子還貴。”老兵油子掌著方向盤,目視前方,“打日本的時候,要有盤尼西林,我那些個兄弟就死不了。”
“老總是哪個部分的?”黨愛國信口搭訕,閑聊能解除對方的警惕,也是漫長旅途中的調劑品。
“交警總隊的。”老兵油子滿懷自豪道,“以前的江北抗日救國軍,我跟陳大帥幹快二十年了。”
黨愛國也是飽讀詩書的,當即驚歎道:“老總豈不是北洋江東陸軍七混成旅出來的?”
老兵油子得意洋洋:“你倒是個識貨的,陳大帥當江北護軍使的時候我就是他的兵,別說連長營長了,就是他媽的團長旅長見了我,也得喊一聲老哥哥。”
黨愛國又遞上一支煙,心道混了二十年你還是個大頭兵,倒也好意思吹噓啊,嘴上卻道:“老總您和陳大帥肯定很熟了。”
“那是,陳大帥跟我啥交情。”老兵油子神采飛揚,開始滔滔不絕起來。
後車廂內,劉彥直靠著一堆木箱子坐著,他注意到箱子上印著英文,看樣子是美製0.303口徑的子彈,這是一輛運送軍火的卡車,車廂上蓋著篷布,能遮擋雨雪,但是風依然從縫隙裏灌進來,賊冷。
小兵摟著司登衝鋒槍打瞌睡,看他年紀不過十七八歲,就要淪為內戰的炮灰,想想不免唏噓。
翠微山到近江這段路比較平坦,按理說一個小時就能開到地方,可是中途汽車出了點故障,維修花了半個鍾頭,以至於來到近江火車站的時候,發往南京的列車已經開走了。
去往南京還有其他方法,但都不太靠譜,江輪時間太慢,空中航線不定時,而且引人注目,所以黨愛國決定留在近江暫住一晚,明日再走。
火車站售票窗口黑壓壓一片人,一個穿鐵路製服的家夥拿著鐵皮喇叭喊道:“車票已經售罄,大家改日再來吧。”
“趕上春運還是咋地?”雷猛問道,“火車票這麽搶手。”
“供小於求,永遠都緊張。”黨愛國道。
一個猥瑣的家夥湊了過來:“老板要票麽?”
“明天去南京的頭等車,三張票。”雷猛替黨愛國回答。
黃牛看了他們一眼,好像在看外星人,隨即堆著笑臉道:“老板別開玩笑。”
雷猛還想說點什麽,黨愛國以眼神製止了他,帶著兩人出了火車站,跳上一輛有軌電車。
“這年頭坐頭等艙的人怎麽可能找黃牛買票。”黨愛國解釋道,黃牛隻能搞到三等車廂的票子,達官貴人的生意,輪不到他們做。”
“那我們怎麽買票?”恍然大悟的雷猛問道。
“我們在朱雀飯店住一晚,飯店會幫我們買的,頭等車票外加睡車票。”黨愛國自信滿滿,儼然是一位民國通。
1948年的近江主城區,其實和2018年變化不大,隻是規模小了許多,朱雀飯店隻有孤零零一座舊樓,但這時候還不怎麽顯舊,在四周的低矮樓房映襯下,格外氣派恢弘。
三人來到飯店門口,小廝很有眼色的幫他們拉開門,順利辦理了入住手續後,黨愛國找到大堂經理,給了他幾張美鈔,搞定了明天的火車票。
“今天還有些時間,我想去看看我的老師,邵教授。”安排完一切,黨愛國對劉彥直和雷猛說道,“你們怎麽樣,是跟我一起,還是自由活動?”
“邵教授今年才多大啊?”劉彥直問道。
“六七歲吧。“黨愛國道,“還不懂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