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又見柱子
專家們繼續研究隕鐵,作為天文學家他們當然明白隕石的科學價值和意義,這些天外來客可能來自於小行星、彗星或者其他遙遠的星球,包含了大量天體演化的信息,甚至有些隕石裏找到過水和有機物,是探索宇宙奧秘和生命起源的證物,但此刻他們沒多少辦法來檢查化驗,最多隻是用酒精和硫酸測試出隕鐵表麵的維氏台登構造,煞有介事的忙乎半天隻是為了對得起郭老的搭救之恩,郭老雖然諂媚無恥,但不是個壞人,而且確實有兩把刷子。
事實證明,郭老的見地比天文學家們還要高明,他確定隕鐵是空心的,甚至有可能是地外文明的飛行器,但絕不會是美帝或者蘇修的東西。
“如果是人造衛星,上麵起碼會有一些人為的痕跡,比如徽記,鉚釘,螺絲,隔熱層,人類的科技水平,還造不出這種天衣無縫的工業品。”郭沫若說道,他用放大鏡仔細觀察了整個隕鐵,沒有發現任何人造的線索,加上平時積累的知識和過人的判斷力,做出這個結論。
“或許是整體鑄造的。”一位專家說,“咱們的坦克炮塔不就是鑄造的麽。”
“這種形態分明就是在浩瀚無垠的太空中流浪了億萬年後的結果。”詩人都是感性的,郭沫若忽然來了興致,眼眶都濕潤了,“這塊神奇的隕鐵,從一億光年外飛來,向著銀河,向著太陽,向著地球,向著我們偉大的領袖,我敢說,這裏麵一定蘊藏著巨大的秘密,能夠帶領我們實現共產主義的偉大目標,比如說一顆種子,種下去就能收獲萬斤糧食,比如說一種試劑,可以點石成金,為我國創造大量外匯。”
詩人狂性大發,別人也不介意,反正吃完飯就走人,隕鐵要送到烏蘭察布火車站,然後裝火車運回北京去好好研究,團部食堂殺了一隻羊,王團長拿出珍藏許久的馬奶酒,招待北京來的貴客,這回可是真的貴客了,而不是冒牌的蘇修特務,總參二部已經核實過了,沒有派人過來執行什麽任務。
午飯的餐桌上,詩人和科學家侃侃而談,大快朵頤平日難得一見的草原羊肉,王團長卻私下裏找到北京來的軍官,問他戰爭什麽時候打響。
中央警衛局的軍官自然了解內情,但他不便給邊疆的同僚多說什麽,隻說中央還在外交斡旋,不一定打得起來,但是看向王團長的眼神都不對了,因為他知道,邊防上這些軍人,將會是第一批犧牲者。
王團長拿出兩封信來說:“這是我和李政委的家信,煩請首長帶到北京幫我寄出去,我怕打起來就沒時間忙這些私事了。”
他扭頭看了看那些年輕的戰士,小夥子們並不知道戰爭即將爆發,還在可嗬嗬的忙碌著,即便生命隻剩下一天,他們也會盡一個軍人的天職,戰死在國境線上。
中央警衛局的軍官手下書信,退後一步,莊嚴的向王團長敬禮,久久沒有放下手臂。
王團長似乎明白了什麽,苦笑一下,還禮。
食堂裏的宴會在熱烈進行著,水煮羊肉的香味飄到牢房裏,劉彥直聳聳鼻子說:“宰羊了,大概是招待上午來的那四個人,坐直升機來的,大概是北京的專家。”
地下坑道牢房裏,黨愛國也在嘀咕:“按照老王的日記,今天應該是上午專家抵達,下午運送隕石,還有一個連的騎兵護送,不知道會怎麽處置我們。”
於漢超說:“老大,不會槍斃我們吧,我聽說穿對方軍服的都被視作間諜,要槍斃的。”
雷猛說:“胡咧咧什麽呢,我們難道不是解放軍。”
於漢超說:“老子當然不是,老子是武警,你也是退伍軍人。”
黨愛國寬慰他們說:“別吵,在沒搞清楚我們的身份之前,他們不會亂來的。”
鐵門開了,幾個兵走了進來,嗬斥道:“起來起來,上路了。”
於漢超哭喪著臉說:“還說不會,都讓我們上路了。”
黨愛國也懵了,小心翼翼道:“同誌,沒有經過審判,就這麽隨意槍決,不大合規吧。”
小戰士鄙夷道:“瞧你們這慫樣,誰說槍斃你們啦,我說上路,是押送你們去烏蘭察布。”
三人這才鬆了一口氣,雷猛也悄悄將藏在手中的毒刺塞回了袖口的暗袋裏,他們可不是束手待斃的人。
這是1969年9月12日中午,戰爭爆發前一天,第三獨立守備團的陣地上依然平靜,牧草有半人深,風很大,耳畔呼呼作響,遠處傳來牧民的歌聲,是熟悉的蒙古長調和馬頭琴的旋律。
為提高效率,郭老建議用直升機將隕鐵運走,但是飛行員表示太危險,風大,艙內無法固定這麽大的鐵疙瘩,萬一打個滾就全完了。
“那就用卡車運,運到最近的火車站,協調車皮運回北京。”郭老當機立斷,他雖然是文人,但是級別很高,有拍板的權力。
恰好守備團裏有一輛軍分區來送給養的卡車,正好用來拉隕石,團裏另外再派一輛卡車押送俘虜,一輛中吉普給專家們坐,為防止蘇修特務搗亂,又派了一個不滿編的騎兵連,其實就六十多個人,護送卡車去烏蘭察布。
那六個蘇聯間諜也被帶了出來,押送途中防止逃跑,戰士們將他們五花大綁起來,連同他們的“特務裝備”一起放在卡車車廂裏,專家們則乘坐吉普車,騎兵們在前後左右護衛著,浩浩蕩蕩向烏蘭察布進發。
第三團永備工事,後勤處辦公房裏,助理員王振剛拿出筆記本,寫下今天的見聞:
1969年9月12日,晴
北京派直升機運天文專家來檢查隕石,後勤處接待,有手抓羊肉和馬奶酒,下午,隕石被軍分區派來的車運走,我部派了一個連的騎兵護送。
……
風很大,卡車走的是草原上的土路,馬蹄和車輪的碾壓下,塵煙衝天,騎兵們紛紛用領巾遮住臉,忽然劉彥直看到一張似曾相識的麵孔,他碰碰身邊的雷猛,低聲道:“你看那邊,第三個人,像誰?”
雷猛瞄了一會兒,震驚無比:“靠!那不是柱子麽!”
那個騎兵的眉眼確實酷似柱子,劉彥直讓黨愛國和於漢超再看,也都點頭說像。
“柱子!”劉彥直喊了一嗓子。
沒人搭理他,那名騎兵頭也不抬,繼續趕路。
“哎,說你呢,你貴姓啊。”劉彥直繼續衝他喊道,“那個黑臉的小戰士。”
小戰士依然不搭理他,劉彥直搞了個沒趣,悻悻坐下。
“興許長得像,興許機緣巧合,用他來做人造人的模板了。”黨愛國說,“明天戰爭就爆發了,這批士兵大概護送隕石進京,幸免於難了。”
“那咱們怎麽辦?束手待斃不成?”雷猛問道。
押車戰士見他們肆無忌憚的說話,還敢調戲自己的戰友,忍不住端起半自動,雪亮的刺刀晃動著:“狗特務!都不許說話,再說話把嘴堵上!”
“狗特務們”偃旗息鼓,閉目養神,身軀隨著汽車的顛簸上下起伏著。
……
四條腿的跑不過四個輪子的,戰馬這種動物,耐力並不是很好,即便是以吃苦耐勞聞名的蒙古馬也比不上汽油驅動的卡車,漸漸地護送騎兵們掉了隊,卡車繼續前進,在深夜時分終於抵達烏蘭察布行署所在地,也就是他們借馬的那座城市。
這個年代的通訊非常落後,加上戰爭迫在眉睫的慌亂,中央已經撤出北京,郭老也聯係不到總理,隻能暫代領導職責,派人去火車站找車皮。
可是烏蘭察布火車站今夜沒有列車通過,也沒有車皮給他們用,隻好先把隊伍拉到行政公署大院裏,卡車就露天停放著,反正一噸重的隕鐵也沒人能搬走,特務們關在儲藏室,大院三步一崗五步一哨,嚴加防範。
儲藏室裏堆放了很多木柴和草料,穿越小組的成員們依然被捆綁著,歪倒在草料堆上,所幸嘴沒被堵上,還能說話。
“明天早上,戰爭就爆發了,仗打起來就亂,就沒人管咱們了。”雷猛壓低聲音說,窗外就是哨兵的身影。
“也許人家就懶得審問,直接把咱們拉出去斃了。”劉彥直道,“要走,就趁今晚。”
“黎明時分是人最困倦的時刻,我建議那時候動手。”老林建議道。
大家將目光投向黨愛國,他點點頭:“就這麽辦。”
郭老將專家們安排在行署招待所居住,自己在專員辦公室裏打長途電話,試圖聯係北京方麵,可是電話根本打不通,夜深人靜,外麵星河燦爛,院子裏的卡車靜靜停著,哨兵的腳步聲如此寂寥,詩人的詩興再次被勾起。
下半夜了,執勤哨兵換崗,卡車旁隻剩下一名哨兵,他孤獨的站著,肩上的刺刀閃著寒光。
儲藏室裏,劉彥直掙斷了繩索,這可不是一般的繩索,而是結實的牛皮索,越掙紮越緊,居然也能被他掙斷,力量可想而知,他幫其他人解開綁繩,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走向窗口,直接將鐵欞子掰彎,然後鑽了出去,門口的哨兵抱著槍睡著了,被他一記手刀砍暈,繳了槍,拿了鑰匙開門,五人躡手躡腳的出來。
忽然,匪夷所思的一幕出現了,卡車上的隕鐵又發出了七彩光輝,淡淡的彩光似真似幻,遠遠就看到站崗的哨兵慢慢走向卡車,剪影拉的很長,他丟下了步槍,爬上了車廂。
“是柱子。”劉彥直壓低聲音道。
其他人也看到了那哨兵正是和柱子酷似的人。
二樓專員辦公室,徹夜不眠輾轉反側的郭老正巧走到窗口,也看到了這一幕,他心中巨震,急忙摘下眼鏡用手帕擦拭了一下趕緊又戴上。
車廂上的隕鐵慢慢打開了,對,它打開了一扇門,天衣無縫的隕鐵外殼上居然藏著一扇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