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藥物

  艾德當然不知道,堂堂鐵麵搜查官竟把他編排成了一個血腥殘忍,散播危險,具有反社會人格,甚至是非人生物的屠夫。


  但他其實知道傑羅姆就坐在不遠處的這輛馬車裏,昨天在教堂裏的遺民有十數人之眾,而傑羅姆親自前來監視這間診所,說明佩德夫婦就算在遺民裏,也有異於常人的地方。


  而艾德需要非常非常低調,不能露出任何馬腳和破綻,更不能動用魔力讓對方發現自己就是他一直在追捕著的凶犯。


  因為有天狼星的存在,幫助艾德掩蓋魔力蹤跡,這麽些年,他唯一露出的馬腳就是那次和傑羅姆的交手,那是他第一次暴露自己的魔力特征,艾德至今沒有想明白,那次傑羅姆是如何查到自己行蹤的……總歸,隻要隱藏魔力,藏起馬腳,艾德就很難會被人發現了。


  今天的艾德,偽裝成了一個傳統的艾斯卡亞市民,聽從朋友的建議,前來這家診所就診。


  休息日的診所裏人來人往,佩德夫婦所經營的診所並非是這附近僅有的診所,而醫德豐沛的佩德夫婦深受鄰裏信賴,平日裏罹患小病小痛,他們就會尋來這間診所。


  診所是一個城市的縮影,是艾斯卡亞的風俗畫、浮世繪,這裏有各式各樣的人,有抱著孩子,神態焦急的母親,有與人逞凶鬥狠,留下傷口的混混,有罹患難以啟齒疾病的男女,還有很多因酷暑而昏沉的普通市民。


  他們都懷抱著希冀拉開木門,在眾人看不透的門後向醫生演繹著最真實的自我,又神態不一的走出,各懷心思,喧鬧不止。


  病人們各自拿手寫著數字的紙條,個體經營的診所沒有雇員,從上到下都由夫婦二人全權負責,在病人走出房門後,佩德先生會緊隨其後,呼喚下位病人,按數字來排先後。


  值得一提的是,沒有人發放這些紙條,都是事先寫好,碼放整齊,擺在門口的。


  沒人見到佩德夫人,忙碌的診所雪上加霜,等佩德先生再出來,抱著孩子,曾受惠於他的夫人關切而溫和的笑著道:“伊芙女士呢,這段時間隻有你一人在忙呀?”


  “她身體欠佳,暫時隻有我一人了。”


  說這話時,醫生下意識的看向走廊最末尾,隨後不動聲色的呼喚下一個病人,艾德敏銳的注意到了。


  於是本已經拿了號碼的艾德把紙條揉成團,丟進垃圾箱,不動聲色的去門口又取了一份,恰好紙條箱子已經見底,看來佩德先生獨自運營診所,有些力不從心,限製來訪人數了。


  艾德思考了一下,忽然皺起眉頭,捂住腹部,東張西望的模樣,像是內急一樣,“急忙”朝著走廊奔去。


  就在他正要順理成章推開那扇門時,剛搭在門把手上的手頓住了。


  艾德敏銳的察覺到,門後藏著一根由魔力組成,尋常根本無法注意的細絲,隻要有人開門,扯斷細絲,設置這道警戒線的主人就會察覺……應該是佩德先生設置的,他不能冒險。


  不過越是警戒,就越說明這後麵藏著秘密,不過這門後大概是佩德夫人,也就是那位伊芙女士,是佩德先生的妻子,要一探究竟,無論用什麽理由好像都怪的不行,艾德不禁腹誹。


  他艾德·威廉姆斯什麽時候做過這種齷齪事。


  話是這麽說,艾德還是盡責的散開馬車裏監視的視野,不斷的在周圍徘徊,舉止小心,躡手躡腳……也還好沒有征兆,機器不會給出這裏的畫麵,不然他塑造出來的強大殘忍的殺手形象就會直接崩塌,取而代之的是個無恥的跟蹤狂。


  艾德注意到,無論前門後門,幾扇門窗均已封死,且都極為謹慎的布置了警戒線,堪稱嚴防死守。


  艾德沒有把握在不動用魔力的情況下,悄無聲息的潛入進去,遂隻得作罷,回到了診所裏,等待叫號。


  風俗畫樣的故事仍在繼續。


  不知不覺,豔陽也會落幕,半日的忙碌接近尾聲,經驗豐富的醫生知道自己能力的極限,也知道接待多少病人能掐著點下班,夕陽西下,診所裏漸漸散去人氣,隻剩下艾德和零星幾個聊著家長裏短的鄰裏了。


  這段時間裏,艾德注意到,醫生在休息時一定會去到那間房間,這讓他對裏麵是什麽情況,藏著什麽更加好奇了。


  不過事情要慢慢進行,現在以這個身份最合適,最該做的就是先了解佩德醫生。


  他拉開了房門,入眼的是滿臉疲憊的醫生。


  醫生也知道,這是最後一位,他強提精神,招呼道:“請坐。”


  等艾德坐在對麵,他繼續問道:“你有哪裏不舒服?”


  這讓艾德一愣,他本來想好了借口,但那已經是早些時候的事了,過於專注的觀察,和觀察過後的疲憊讓他一下忘了自己的借口,和艾德低頭,進到了深層記憶裏,出來後麵帶笑容,模棱兩可的道:“一些不值一提的小毛病。”


  這幅敷衍的神態落在醫生眼裏,總有些怪異,而麵對醫生還如此作態的病人不多,多半是有某種難言之隱,於是醫生安慰道:


  “你看上去很健康,如果在生活中,夜晚的生活中不如意,或許是因為你的壓力太大了。”


  這幅寬慰和神秘莫測的話語一時讓艾德摸不著頭腦,他思考明白後變了臉色。


  “不,我那方麵沒有任何問題。”艾德連忙否認,抵住了發抽的臉皮,吸了口氣,還是繼續道:“不過你說的沒錯,進來我的壓力確實很大,忙於工作,忙於家庭,閉眼時是深更半夜,睜眼時天還未亮。”


  興許是太累的緣故,佩德醫生露出同情和感同身受的神色。


  這倒不是說謊,雖然是因為在他愈加強大以後,艾德不再那麽需求對常人來說充足的睡眠了……他裝出疲憊的樣子道:“我確實是忙昏頭了。”


  醫生勸導道:“日夜顛倒通常是疾病的根源,盡管生活可能讓你片刻不停,為了健康,你還是應該擠出些時間好好休息一次。”


  艾德揉著眉頭,“不經意間”道:“你熱愛你的工作嗎,醫生?”


  “噢,這就是要說到十七年前了,那時候的我從事這一行業實屬無奈。”醫生故作無奈的道:“你也看到了,每天都有麵對不來的病人,總是錯以為我是服務於他們的,無禮的傾倒病痛帶來的情緒,這都是醫生要麵對的。”


  “後來有人教會我,醫生隻服務於健康,心懷憐憫是我的天職,現在,十七年過去了,如果沒有熱愛,我怎麽能堅持這麽久的時間。”


  這一番話看上去並不是吹噓,艾德觀察著他,言語神態間充滿著驕傲。


  這可不像被控製的遺民,因為第二人生機子的存在,他們通常對自己的人生持有悲觀和否定的態度,厭世,時時刻刻都在憤怒。


  可他確實參加了聚會,是哪裏出問題了?

  艾德繼續詢問:“那個人對你一定很重要,是你的妻子嗎?”


  醫生很認真的道:“沒錯,她是我的天使,是我人生中最重要的組成部分。”


  十幾年的戀情,激情不在,可醫生的眼中寫滿了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感,這是時間發酵出來的溫情。


  這讓艾德有些羨慕,他感慨道:“真好啊。”


  “你姑且單身嗎?”醫生八卦了一下。


  “不,隻是她們恰好不在身邊。”


  她們.……醫生眼皮一跳,險些沒繃住,他咳嗽後道:“那你更應該保重身體了。”


  兩人出人意料的說的來話,相談甚歡,艾德甚至有些不願意相信,這樣一個人會和遺民混在一起,謀劃參與某類恐怖襲擊,還同時是地下拳擊場的新星。


  再怎麽投機,兩個剛認識的男人確實沒有更多話題,特別是醫生對當下時局不敢興趣,兩人便適時終止了對話,在走前,他還不往演戲演全套,道:“請給我開一些助眠的藥物。”


  “噢,說到這個。”醫生一拍腦袋,從抽屜裏拿出一盒沒有名稱,沒有注冊編碼,完全三無的藥:“緩解精神疲勞的特效藥,是我自己在使用的,近日我也深受失眠的困擾。”


  艾德一愣,接過藥盒。


  這是自製藥品,艾德很理智的沒有去追問,更不可能拿回去就服用,而醫生顯然很自覺,很有醫德,他解釋道:“這是用幾味藥材熬成的藥,對緩解壓力有奇效,但不可過多依賴,一些古老的星環都認為,物極必反,吃多了倒不會產生什麽損傷,隻是會反而使你壓力倍增。”


  “在無法入眠時就水服用一粒即可。”


  在法師的世界裏,這樣的自製藥品非常常見,正規診所裏也偶爾會有備,有門道才能拿到類似的藥品,是有可能給製藥者帶來麻煩的……現在竟然會出售給一個陌生人,是因為“同為”失眠症的受害者嗎?


  艾德感謝著收下,詢問道:“我應該花多少錢買下它?”


  “有些昂貴,五百一盒,請諒解,這些藥材是很難獲取的。”


  “這是很公道的價格。”


  這不是客套,是事實,能製成撫慰精神方麵的藥材,特效藥,如果是艾德能想到的那幾類,這個價格確實很公道。


  謝過醫生,艾德決定先帶回去解析一下藥的成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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