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姐姐
莉莎從不會讓艾德看到她的工作狀態。
出於對於家庭氛圍的維護，她從來不在艾德和家人麵前談論任何工作，這個家，她可是比任何人都有智慧，都懂得怎麽去擔任這個家族之長的職責。
也是正因此，艾德在晚宴過後，沒有了繼續待在那裏的理由。
不過，他該辦的事情已經辦完了。
他撰寫了一份詳盡的計劃和報告，團隊給艾德反饋的一切數據和信息，從頭至今的所有魔力參數，都被他用來製作這份報告，憑借著已知的所有信息，整理成了這份，對抗耀星狼的終極秘典，並將其托付給了艾伯特。
事到如今，他們本可以順理成章地向治安署求援，耀星狼在維利西斯存在這一事實板上釘釘，作為社會秩序的第一道屏障，治安署本該第一時間出手，無論耀星狼這樣的神話生物擁有怎麽樣的傳奇威能，由手握怎樣的權柄，在人類社會裏，治安署擁有絕對的主導權，除非耀星狼們傾巢而出，準備和帝國發動全麵戰爭。
但是就連它們曾經的棲息地，索尼亞斯大森林都是帝國的地盤，處於帝國的星環，在帝國的地界。
最讓艾德感到不安的是，無論從維穩、利益、輿論角度來講，現在的治安署都承受著重壓，但直到目前為止，這群守護者們都沒有任何動作。
這不合理，非常不合理。
這還是第一次，牽扯到耀星狼，這群神話生物，讓全知的“圖書館”失效以來，艾德自認為自己做到了最好，此時卻依舊籠罩在一片未知的疑雲中。
艾德雙腿交叉，坐在沙發上，放在扶手上的右手在顫抖。
為什麽在顫抖，艾德自己都不明白，難道是害怕？自出生以來，第一次有一切情況超出掌控，所以感到恐懼？
不像，這種戰栗不像是恐懼，像是更深層，更複雜的成因導致的。
他收斂思維，暫時不去想這些無關緊要的事情。
艾德本能的察覺到，此時他竭盡所能，卻遠遠稱不上完備，他不知道敵人的主體，不知道敵人的身份，敵人的目的，他預感，情況馬上就要急轉直下了。
隻能被迫等待的艾德，開始翻看起書庫裏一些，在“圖書館”裏被他忽略的，由各種各樣民間編織而成，沒有影像資料的傳說，這也是當然的，在“圖書館”裏，艾德是當之無愧的全職，他通曉古今，知道一切，為什麽要去看那些大概率是杜撰出來的東西。
這些家裏的藏書，大多已經泛黃，有關於星環赫爾倫，和月亮有關的，不過區區五宗。
祈求力量，以對抗家族壓迫，欲求實現自由愛情的男女、祈求力量，欲求抵抗入侵者，保家衛國的將軍、失足落入水中，探索索尼亞斯大森林的勇敢冒險者.……每一宗都以悲劇收尾，他實在從中看不出任何有用的消息。
好事者杜撰出的名字，樣貌，其中的愛情故事甚至還被改變成戲劇。
《終成眷屬》，很諷刺的名字。
丟下書籍，他走出書房，時值深夜，忽然外邊傳來了馬車的聲響，是莉莎回來了。
仆人推開了宅中的大門，迎接著他們的主人。
艾德等在門口，迎接自己的姐姐。
她推開門，看到艾德便換上了最溫柔的笑容：“為什麽還沒睡？已經深夜了。”
而艾德第一時間察覺到不對，他看向有伊諦絲陪伴在身邊的姐姐，以及她空無一人的身後，裝出懵懂的樣子，問道：“艾伯特哥哥呢？”
對於艾伯特的團隊，論價碼，天平是絕對傾倒於威廉姆斯家的，他理所當然的會以威廉姆斯家為重，時刻保護在艾德或者莉莎身邊。
但現在，他不見了蹤影。
他問出這句話也並不奇怪，他表麵上和艾伯特已經相處了很長時間，建立了孩子和大人的信賴關係。
莉莎笑著，撫摸艾德的頭：“他呀，艾伯特哥哥在我們家的工作結束了，再過兩天就要回去啦，還有.……嗯，還有小維羅妮卡，她也要回赫爾倫啦。”
“.……”艾德幾乎就要控製不住表情了。
莉莎憐愛地抱住艾德，拍著他的後背：“不要露出這樣的表情，你們還可以互通書信，等你再長大一些，等你獨立到可以去其他星環旅行了，就可以去找她了。”
看來，事實不是幾乎，是他確實沒能控製好表情。
“我先回去休息了。”艾德撂下這句話，強迫自己麵無表情的轉頭離去。
而望著弟弟的莉莎，看著他消失在走廊盡頭，莉莎一臉複雜的半蹲在地上：“我寧願艾德大哭大鬧，胡攪蠻纏，也不希望他像現在這樣，一言不發。”
而作為聽者，伊諦絲保持緘默，她是下人，無法對此發表評價，但她的感受和莉莎，和大小姐相同。
她的少爺，真是有些乖巧過頭，讓人覺得心疼了。
而艾德回到房間的第一刻，就是用房間的實時信件，聯絡艾伯特。
信件報告錯誤，這意味著那一邊，並沒有人在接收他的信件。
艾德的手一麻，筆掉在了桌上。
他回想今天和艾伯特的交談，沒有任何一處細節出現錯漏和問題，對方一切如常，如常匯報工作，如果不是突發意外，那艾伯特真的是個了不起的演員。
哪怕不用思考，艾德都可以確定，他花六百萬請來的幕僚團隊，因不明問題，背叛了。
這說不通，關於維羅妮卡的未來片段布滿疑雲，但艾伯特的未來一目了然，直到他死，他和維羅妮卡，未來的天狼星都沒有過多的交集，更不要說依耶塔侯爵，那為什麽艾伯特這個利益至上，講究契約精神的傭兵會選擇籌碼更少的依耶塔家，還是在這樣的緊要關頭。
這個問題的答案其實很簡單，必定有他不知道的情況下，依耶塔家給艾伯特開出了更高的價碼，高到他無法拒絕，並可以摒棄原則。
依耶塔侯爵，這個在未來片段中名不見經傳的貴族，到底做了什麽。
而最重要的，是維羅妮卡，那個如同一根浮萍一樣飄搖，目前根本無力抵抗自己命運的女孩，目前正麵臨著什麽？
等反應過來時，艾德已經身處自己的記憶深處了。
……
他在床上躺了一夜，等有人叫他時，已經是中午了。
莉莎走了進來，望著艾德，笑意盈然地道：“艾德，這段時間，我似乎很少陪在你身邊了。”
“沒關係的，姐姐。”艾德的回答有氣無力。
望著這樣的艾德，莉莎忽然道：“要不要，陪姐姐去劇場觀賞一場戲劇？你對戲劇感興趣嗎？”
艾德猶豫了一下，道：“我今天，想去找維羅妮卡。”
“那個女孩比姐姐還要重要嗎？”莉莎玩笑似地，忽然又認真道：“艾德，我不知道那個女孩平時和你都交流些什麽，從你認識她開始，你總是很認真，很苦惱的在想些什麽，你看看，你以前可從來不會像這樣皺著眉頭。”
她輕輕撫摸著艾德的額頭。
“明明您這段時間甚至沒有和我吃過幾次晚餐？”艾德挑眉道。
這是一句埋怨，聽到埋怨的莉莎反而有些放鬆，她笑著道：“你要知道，這個世界上，我是最關心你的人，其次才是父親和母親，我有這個自信說出這句話。”
艾德緊繃的神經有些鬆弛起來，但他也知道，自己今天一定是見不到維羅妮卡了。
“那個女孩，她有著自己的煩惱，我隻是……”艾德不知道該怎麽去解釋，解釋他和維羅妮卡的關係。
“艾德。”莉莎板正了他的臉，要他看著自己：“無論什麽事，隻要你背了起來，責任都是一件很沉重的事，起碼在目前，你沒有責任和義務背上任何責任，明白嗎？我們家的人，或多或少都在不該的年紀有些超前，我知道那是多麽疲憊，所以我隻希望我的弟弟能夠健康，健全的成長。”
艾德沉默半晌，有些無奈地道：“好吧姐姐，我答應你，我們要去看的是什麽？”
莉莎滿意地笑著，又有些尷尬地道：“我們家對戲劇一竅不通，隻是讓伊諦絲訂了今天的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