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二章 往事
魏正陽又看了一眼張閔翔，見他這般年輕，魏正陽便知他定然不是母親讓他尋找的人。想來那去世的老板說不定與他也有些淵源。
“我想請問一下，之前的張先生是住在這裏嗎？”
“哪個張先生？”
“張利民先生。”
張閔翔見來人是過來找叔父的，頓時麵色陰沉下去。叔父已經去世了，他費了好大力氣才從那段悲傷之中走出來、、、、、、張閔翔垂在衣袖的拳手握緊，身體微微有些顫動，但他努力不讓自己顯出異樣來。
“我叔父已經去世了，不知閣下找他何事？”
原來是他的侄子。魏正陽心中很快有了計量，母親交代的事情是必須要做的，但是張先生畢竟已經不在人世，將恩報在張先生的侄子這裏，應該也算不上錯吧。
“聽到這個消息我實在是太難過了，我原本想找張先生報恩，沒想到恩人已經走了。”
這幾日頂著各種由頭來酒樓鬧事情的人實在是太多了雖然此人是跟著施公子一起來的，張閔翔依舊不能放鬆警惕，尤其他口中所謂的“報恩”，竟是從來也沒有聽到師父提起過。
“不知閣下與我叔父有何淵源？”
張閔翔嚴重的警惕實在太過明顯，魏正陽原本就是為正事而來，與張閔翔視線一觸及，反倒有一種自己在做虧心事的感覺。魏正陽挺直了腰杆，盡量讓自己看起來沒有威脅。
“是我的母親早年受了張先生恩惠，現在特意讓我回來報恩。”
自從張閔翔接手第一酒樓以來，每一天到來的人都帶著虛偽的假麵，無一不是想要趁此機會狠載第一酒樓一筆。張閔翔第一次聽說有人竟是為了報恩而來，這似乎成了張閔翔這些日子裏來始終堅持的最好回報，並不是所有人的人都在叔父去世之後對酒樓虎視眈眈，總有人是懷著不一樣的心思來到這裏。
“這件事情我並沒有聽叔父講過，不知閣下可否說來聽聽？”
關於施秀與張利民之間的事情，已經發生很久了。那時施秀還是個女學生，偷偷喜歡上了魏家的二少爺，但那時她並不知道二少爺的身份，隻知道自己離經叛道，心裏又怕同時又很歡喜。但正因為這樣的關係，施秀與魏家二少爺之間除了甜蜜以外還有各種各樣的矛盾。
施秀大抵是愛慘了了魏家二少爺，在聽到父親要為她說親的時候，先是跑去找魏家二少爺私奔。魏家二少爺認為事情沒有到達那樣的地步，並且他想要給施秀一個堂堂正正的名分，所以就沒有同意私奔的事情。
剛巧了施老太爺逼得緊，情急之下施秀竟萬念俱灰，以為魏家二少爺是愛上了那個說親的人。思前想後竟準備走極端，那日施秀腦中隻有一個念頭，那就是離開這個人世，什麽都不要去顧慮，什麽都不要想，就這樣一了百了。
施秀站在黃埔河邊，專門尋了一個僻靜不易被人發現的地方。施秀脫了腳上的鞋子，站在距離河邊隻有幾公分的岸邊，眼見著就要一頭紮進水裏，這時從後裏麵躥出來一個人，抱著她的腰不肯撒手，一直把她拖了好長一段距離才肯鬆手。
施秀一個細皮嫩肉的小姑娘，那人力氣又大，腰間被抱得生疼。施秀心中痛苦至極，想死卻被人攔著，竟是沒有一件順遂人心的事情。心中難過的施秀，二話不說直接坐在草地上哭了起來，也不管麵前其實站著一個陌生男人。
“你幹嘛要跳河？”
男人居高臨下地看著坐在地上一個勁兒哭的施秀，語氣頗為冷淡。
“活不下去了，你不要管我！”
施秀這時倒耍起大小姐脾氣來，完全忘了自己此時身處何處，麵前又站得是何人。
“的確與我無關，但是你站在那裏很影響我的心情。”
施秀猛地睜開眼睛，世上怎麽會有這樣的人？她都要自殺了，結果他竟說她站在那裏影響她的心情！世上怎麽會有這樣的人？
施秀一抬頭，這才發現站在自己麵前的男人竟是從頭到腳都滴著水，似乎剛剛才從河裏爬上來的一樣。方才自己太過激動，竟然沒有注意到這個人身上都是濕漉漉的。
“你、、、、、、怎麽了？”
站在施秀麵前的男人卻是一聲不吭，仿佛在那一刻忽地失去了所有的語言。剛巧夜色昏暗，男人身上又全都是水，施秀的注意力完全被眼前的男人給吸引了，自然也忘記了自己剛才心痛到要來跳河的事情。
“你怎麽不說話啊？”
見男人不回答，施秀又問了一遍，湊到了男人的跟前。方才夜色昏暗，施秀壓根就沒有注意到男人的任何反常，隻以為他天生就是這種冰冷的性子。但現在湊近看，才發現這個男人居然在哭。
到底是什麽樣的事情，可以讓一個大男人在女人麵前哭出來？
施秀走到男人跟前，伸手去撫摸男人的後背。小時候自己難過的時候，母親就是用這樣的方式讓自己不那麽難受的。然而施秀的手剛碰到男人的後背，那男人就像個煮熟的蝦子似的彈開了。
“你、、、、、、”
施秀的手還尷尬地保持著剛才的動作，麵上的表情更是尷尬得不能說，還好趁著夜色什麽也看不出來，否則施秀必然羞愧地要找個地洞鑽下去了。
“姑娘不好意思，剛剛多有冒犯。”
“哎？”
這男人卻像突然轉性了似的，非但開口說話了，就連脾氣都好了很多，施秀對這轉變心裏更多的卻是驚嚇。這樣的人實在太可怕了，施秀此刻隻想著要找個機會溜開。
“姑娘，在下是第一酒樓的張利民，今日之事，望姑娘以後莫要再做了，生命隻有一次。”
年輕時候的張利民個子雖然算不上高，卻生得一副好皮囊。雖然有時候為人頗冷淡了些，但卻十分招惹女孩子喜歡。不知是張利民此刻表現出來的好意，還是別的什麽原因，施秀反而徹底放下心來，直接與張利民坐在草地上，談起了自己的遭遇。
那個時候張利民剛好也失去了他最愛的人，萬念俱灰之下準備跳河自殺。張利民與施秀的不同在於，張利民已經跳進了河中，就在張利民快要沉下去的時候，他忽然瞥見岸上有個年輕的女孩站在岸邊，一如方才的自己。
張利民心裏頓時隻剩下了一個念頭，那就是他要救下這個女孩。張利民原本水性便十分好，年少時玩水玩得多，遊泳更是他們當地小夥子裏麵最好的。一條黃浦江自然奈何不了他，張利民一個猛翻，從水裏鑽裏出來，一上岸想也沒想便一把抱著女孩的腰將她拖到了安全區域。
兩個相同遭遇的人，剛好應了白居易的那首詩裏的一句話“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張利民原本並不是感情用事的人，隻能說彩雲傷他太深，但現在他看著眼前這個年輕女孩哭訴她的愛情，他頓時就覺得心裏的那個彩雲並不是多麽重要了。
張利民靜靜地坐在一旁，聆聽著施秀的傷心事，大概施秀本來也隻是需要一個傾聽者罷了，說了一會兒竟然自己好起來了。末了，張利民安慰施秀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不知是是上天賣了張利民一個麵子，還是真的會有奇跡，施秀的未婚妻竟然就是她喜歡的人。
後來施秀歡歡喜喜地與心愛的人共結連理，自然早就將張利民此人拋到腦後去了。再加上後來沒多久施秀又跟著自己的丈夫去了美國，那次在江邊與張利民談心竟成了施秀最後一次見到張利民。
張閔翔聽完魏正陽的敘述，心裏也不是滋味，叔父本來就是個好人，隻是命卻不怎麽好。既沒有等到他張閔翔成家立業，也沒有等到當年的人來報恩，這除了命不好可以解釋外，還有什麽理由可以解釋？
“隻是叔父他現在已經去世了，魏先生想要報恩，也已經沒有了對象，魏先生的好意我替叔父領下了。”
張閔翔話說的客氣，可魏正陽卻站在門旁邊不肯動了，既不開口說話，也不離開。張閔翔摸不清他的意思，也不敢貿然將人直接趕出去。
“魏先生還有什麽事情嗎？”
“確實有一事。”
魏正陽雙眼緊盯著張閔翔，看得張閔翔後背發毛，這個魏正陽雖然看上去十分好說話，但能站在施然旁邊的人，哪一個是等閑之輩？
“請說。”
“張先生已經不在了，但是母親的恩一定要報，你是張先生的侄子，所以就回報在你身上了。”
張閔翔聽到此話，顯然一驚，按道理說這恩情不應該還到他頭上來，可是現在事情就這樣發生了。也就在這一刻張閔翔突然發現，自己那個時而嚴厲，時而嘮叨的叔父其實早就在他前行的道路上鋪好了路基，隻是自己一直不知道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