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五章 要債2
這攤的都是些什麽事情啊！
李紹白看到現在大概也明白了麵前的男人到底是發生了什麽事情，能變成這個樣子，還打死不願意去醫院的人，根本就是吸食了鴉片的結果。這也就解釋了，明明開了洋布行，卻依舊在青幫這裏欠下那麽一大筆外債。
李紹白看著眼前男人的模樣，忍不住歎了口氣，又轉身再次倒了一杯水。這次也不交到男人手裏了，而是直接扶著男人灌了下去，實在是怪不得李紹白動作粗魯。實在是因為這樣的人既可憐又可恨，但除了歎息之外毫無辦法。李紹白用腳指頭想也知道，這個男人都已經這幅模樣了，哪裏還有錢能還給青幫的。但是若是直接剁掉他一根手指頭……唉，他已經這幅模樣，剁不剁掉手指頭又有什麽區別？
那男人喝完水之後反而安靜下來，直接躺在床上睡了過去。李紹白坐在床對麵的椅子上，陷入了沉思。以前常在教科書上看到關於吸食鴉片的人都模樣，現在這一幕真的出現在李紹白麵前時，內心裏忍不住一陣哀痛。雖然李紹白隻是一個商人，但麵對這種事情時卻不能不感到痛心，想想當年的中國，國富民強。若是沒有鴉片存在，中國絕對不會那麽快就沉滅在外國炮艦的炮灰下。
李紹白再次歎了口氣，鴉片一直是國人心裏一縷永遠無法抹去的痛，李紹白自然也不例外。現在遇到這個男人，李紹白心頭閃過一絲不忍。但是這畢竟是他們自己選擇的道路，李紹白又能夠做些什麽呢？
李紹白望了一眼即便是在睡夢中依然皺著眉頭的男人，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大踏步走了出去。外間依舊一個人也沒有，屋內鋪在桌子上用來展示給顧客看的花布依舊維持著它們美麗的模樣，李紹白走出店門，依舊是落上塵埃的招牌。今日李紹白是沒辦法從男人嘴裏得到任何自己想要的結果了。
就在李紹白走後沒過多久，洋布坊裏的男人悠悠轉醒，一雙無神的眼睛半睜著，緩慢地環顧四周，見是自己熟悉的布置，明白自己是在布坊裏。他最近身體時常出現這樣的狀況，不僅如此，他的皮膚越來越糟糕，身上的血肉越來越幹癟，男人看著自己幹枯恍如鷹爪的雙手，心中的疑惑一刻也沒有停止過。
男人名叫方文誌，與上次找李紹白茬的方葉有一定的親屬關係，按照族譜來算方文誌是方葉的叔父。隻不過這個親戚稍微派的有些遠，因為方文誌實際上是與方葉的父親屬於一個老太爺的。這樣的親緣到了方葉這一代就變得微乎其微了。
方文誌家境雖然算不上富裕，但是也算是個成功的人，至少他開的洋布坊平日裏總是有很多客人。方文誌在家中排行最小，因此一直也沒有顧得上娶妻生子。原本方文誌打算等忙完手上的貨就考慮也娶個妻子回家睡睡暖被窩的。但是事情有些不巧，就在方文誌終於忙活完手裏的貨之後，連帶著幾日方文誌都覺得胸悶氣喘十分難受。
方文誌開始隻以為自己是因為近些日子太過忙碌，累病了，隻想著多休息些日子便好了，便沒有當一回事。可連續幾日過去，方文誌身上的症狀一點也沒有好轉的意思，方文誌這個時候才開始慌了。剛巧碰上方葉上門找到了他，說是手裏有一味藥可以治療這樣的症狀，雖說方葉算得上是方文誌家族裏的侄子，但是對於他的話一開始並不相信。
可方葉卻表現出一種驚人的自信，在方文誌不肯相信的時候也沒有表現出氣餒，反而是堅持一定要讓方文誌試過之後再說。當時也正巧趕上了方文誌心中著急，幾乎到了病急亂投醫的地步。開始幾天。方文誌自然是不肯相信方葉說的什麽古方子，跑了不少藥堂，中醫西醫，他都看過了，但是結果卻不盡人意。
就在方文誌以為自己身上的毛病大概是徹底也治不了的時候，方葉又帶著手裏的藥出現了。這次方葉反而沒有之前那般強烈地希望方文誌買自己的藥了，隻是不斷地說些話激他。時間久了方文誌便對方葉手上的藥表現出了濃烈的興趣，可這個時候方葉卻說，這個藥不好弄到手，可以在開始的時候白送給方文誌試一下。
反正方文誌也沒有找到其他的好辦法，眼看著娶媳婦的事情迫在眉睫，方文誌若是一直這樣見不得好，那娶媳婦的事情豈不是必定要泡湯！這樣想著，方文誌便決定要去試一下。
這個藥長得與一般的藥品都不一樣，因為它的藥實在是奇怪，方文誌一時也分不清，尤其看那藥的樣子，明顯是和中藥相似的，這樣想著的方文誌接受了方葉的推薦試吃了方葉帶過來的藥。
不得不說，方葉帶來的藥實在是具有奇效，方文誌剛吃沒多久，效果立刻便出來了。原先無論吃什麽藥都沒有用的胸悶氣喘的毛病居然一下子緩解了不少。不僅是病痛減輕了很多，連帶著連精神都變得好了很多。
方文誌這個時候意識到方葉並沒有欺騙他，便動了要再買些藥的想法，可是方葉報出來的天價卻讓方文誌有些接受不了。方葉見方文誌擰著眉，一副根本並不是特別想買的糾結表情，方葉立刻給方文誌加了一副猛藥。
“叔父，不是我說，身體才是最重要的，錢什麽的，沒了可以再掙，但是身體呢？身體若是壞了該怎麽辦？更何況叔父你還沒有給我帶來一個嬸嬸。”
方葉說的實在是太過在理，很快便將方文誌的心給俘獲了。方文誌一想人的餓一生賺再多的錢，到最後也不過是化作一坡黃土，但若是擁有一個好身體，才是人世間最幸福的事情，方文誌越想越覺得方葉說的在理，便一咬牙買了方葉推薦給他的藥。
方葉將藥賣給方文誌之後，又十分仔細地叮囑他沒事的時候千萬不要和外人提起，更不要去醫院檢查，因為醫院都是騙人的。當時的方文誌隻是一心想著自己的病有救了，哪裏還會去仔細聽後來方葉跟他說的話，更是找不出來方葉話中的破綻。
“隻要能夠治好我的病，侄兒，你可是幫了我大忙了。”
方文誌興奮地簡直要跳起來，之前他一直感覺渾身無力，做什麽事情都沒有興趣，而且越來越嚴重，現在用了方葉給的藥之後，方文誌覺得自己瞬間變成了大力士，身上擁有用不完的精力。連帶著看向方葉的眼神都變得十分炙熱，可惜這份炙熱因為溫度太高，根本無法在意其他微小的細節。比如方文誌絲毫沒有注意到，就在方文誌為自己找到一個合適的藥欣喜若狂時，方葉卻一直站在方文誌身後冷笑，仿佛在笑他的無知。
方葉給方文誌帶來的藥想也不用想便知道就是鴉片，然而方文誌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已經離不開鴉片了。中途他也想過要去戒掉這樣的壞習慣，可是這又談何容易？就這樣一個原本可以步入成功人士的生活的男人生生被鴉片給毀了，到最後方文誌的生活中隻剩下了鴉片，若是一天不吸食鴉片，他便渾身恍如被成千上萬的白蟻啃食，錐心之痛根本無法忍受。
然而方文誌的能力有限，手中的財物更是有限，沒過多久，方文誌手頭上便隻剩下了一個店鋪，這個店鋪就是方文誌的命根子，無論如何方文誌也千萬不能動這個店鋪。無奈之下，方文誌便開啟了借用外債的日子，但是整個上海灘可以一口氣借出去很多的錢的地方便隻有青幫，方文誌別無選擇，隻能去找青幫借錢。
從床上坐起來的方文誌，兩眼無神，腦子卻是這渾渾噩噩的日子裏最清醒的一次，他想起了很多事情，想起了方葉第一次找他時，嘴角陰險無比的笑容，也想起了自己從一個萬眾矚目的人變成了此刻這般一個遭人厭棄的人。
這種記憶交疊，方文誌的悔恨早已經將自己淹沒，可他麵對這一切還能有什麽辦法呢？他現在已經是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這樣的自己縱然是活在世上，他自己也要嫌棄自己的。方文誌坐在床上稍作歇息，他想要養精蓄銳，從床上起來，用一根繩子了結了自己。但是無奈這些日子以來方文誌一直飽受毒癮的折磨，早已經不成人形，手上別提有力氣，就是自己下床都是一件十分困難的事情。
坐在床上發呆的方文誌恍惚想起，其實今日是有人來到他的店鋪的。那個人還想要過來買布，方文誌也努力鼓起士氣想要再賣出一匹布，但是就在那個時候方文誌眼前一黑，直接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