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四章 要債
李紹白走出青幫，又回頭望了一眼身後別墅模樣的房子。老幫主原本是個富家少爺，心中卻一直懷著報國之誌，但無奈家中的規矩卻是絕對不去參與政治。後來，家裏所有的財產都繼承到了老幫主的手裏，他利用這些建立了青幫，並且在一眾幫會中脫穎而出。
老幫主一生沒有娶親，因此便將撿來的黃忠善當做是自己的兒子來培養，死後更是將所有的財產都交給了黃忠善。青幫現在盤踞的這棟別墅，實際上就是老幫主留下的遺產。黃忠善能夠在幫會堆裏將青幫打理成為上海第一幫會，實在少不了老幫主的積蓄。
李紹白從這裏回去，心裏也大致有了想法，黃忠善給他提出的要求說白了就是將債追回來。這對於李紹白而言實際上是一件嶄新的挑戰，畢竟李紹白向來隻是在商業圈打拚，現在居然要直接跨行到要債的那裏去。李紹白自己想著也覺得實在是太好笑。
黃忠善給他的期限實在是算不上長，李紹白決定現在就去找債主。然而黃忠善隻給了他一張照片，根據一張照片和一個名字找到一個人實在是如同大海撈針。李紹白正驕躁，忽然想起秦剛在臨走的時候塞給他一張紙條，被他一個隨手丟進衣服口袋裏，現在又想了起來。
李紹白連忙從口袋裏掏出那個被疊成方形的小紙條，李紹白打開紙條，見上麵果然寫著那個負債人的其他信息。
李紹白這次要麵對的負債人是個小商販，但是他欠下的錢書目卻不小。一口氣敢和青幫借這多麽錢，勇氣倒是可嘉，但是行為實在是不值得讚許。李紹白從那張紙條裏看出，這個負債人本身經營著一個算不上的大都商行，主要是供應洋布匹的。按道理說，上海這樣的大都市，做這種生意的人，有多賺錢簡直不能說。
但是即便如此，這個人非但沒有積下一筆財富，反而還向青幫，借了大約高達數萬大洋的款。李紹白從懷裏抽出煙盒，拿出一根煙卷，用火柴點燃後深深吸了一口。自從李紹白上次被圍到巷子裏回來以後，就莫名其妙地沾上了抽煙的毛病。
以前的李紹白循規蹈矩，一心隻是想著如何爭得公司最高業績，心心念念全是銷售，重生再活反而開始經曆不一樣的生活，他不再是那個高高在上的主管，開始要努力為自己的生計奔波，甚至還會遇上許多之前從來沒有做過的事情。
一根煙抽罷，李紹白將尚未燃盡的厭煙卷隨手丟在了地上，大踏步離開了青幫。秦剛雖然出門相送李紹白，但卻一直隱在門後，未曾離去。方才黃忠善分明是一臉不願意的樣子，但是見到李紹白之後立刻改了口，說明這個李紹白身上必定大有文章可做。但秦剛現在想這些又有什麽意義，畢竟他再過一段時間便要離開了，他瞧著這個李紹白倒是個不錯的說不定以後還能坐到自己的位置上，所以方才離去時才故意塞了一張紙條給李紹白。
但是結果到底如何，秦剛不知道，連李紹白自己也不知道。如此便不必要去操心這心，秦剛吩咐守門的兩個壯漢繼續看牢些最近總有些其他幫會的人試圖混進青幫，雖然不知道抱著什麽樣的目的，但是有這樣想法的人本身對於青幫而言就是一個威脅。至於這個李紹白，看著像是什麽都不懂，但是哪有人一上來就直呼要見幫主的，若是這個李紹白也是懷著不軌心思，秦剛是完全不介意立刻將他解決掉的。想到這裏，這個平日裏儒雅的男人身上散發出一股寒氣，連帶著他旁邊那兩個壯漢都覺得空氣變得涼嗖嗖的。
……
李紹白很快就找到秦剛所給他紙條上麵寫的那個地址，那是一個開的位置算不上好也算不上壞的洋布坊。門前放著落了塵埃的招牌，蒙在招牌上麵的紅紙也有些破舊，明顯是上了歲月的東西。李紹白根據從外麵看到的一切判斷出，這裏至少有十年以上的曆史，隻是布坊的主人實在是不修邊幅。門前也無人打理，又怎麽會迎到客人上門。
李紹白走進布坊，裏麵的光線十分暗，隱約可以看到裏麵有個人影，隱在光線最暗的地方，不仔細看完全看不出來。李紹白緩步走進去，可以看到正中間放置的大桌子上鋪著各種各樣顏色豔麗的布料，這些料子一看就知道是從外國進口來的。李紹白伸手去撫摸這些布料，入手絲滑，李紹白想起自己當車夫時穿過的粗布短褐，在對比這些帶著各色印花的布料，簡直是天壤之別。
“老板，賣布嗎？”
李紹白對著那個人影喊了一聲，隻見那個人影混了一下，然後慢慢變得高大起來，緩步朝著李紹白走了過來。待人影走近之後，李紹白這才看清麵前人到底是何模樣。
是一個算不準年齡歲男人，身上穿著一件黑色印花長褂，但一張臉卻幹枯地仿佛是一朵沒了生氣的枯萎都花。臉頰上的肉全部下陷變得幹癟，嘴唇更是沒有一點顏色，整個麵色發青，若是碰到膽子小的，怕是以為遇見的是鬼。
縱然是膽大如李紹白，在看清男人臉的時候，內心也是一驚。怎麽會有人變成這幅模樣，難道是生病了？卻為何不送去醫院？
“想要什麽樣的布？”
男人走到李紹白麵前後，打開幹癟的嘴唇發出嘶啞地聲音，老態龍鍾，李紹白完全不能相信這樣的樣貌這樣的聲音居然是一個年紀在三十歲左右的男人。李紹白之所以知道這個男人隻有三十歲，是因為秦剛給他的小紙條裏清清楚楚地寫著這個男人的生辰。但是這幅樣貌，讓李紹白不禁懷疑自己是不是找錯人了。
“請問你是方先生嗎？”
因為麵前的男人足足矮了自己半個頭，李紹白不得不低下頭，好使他能夠聽清。
那男人聽到後一怔，隨即點點頭。李紹白見他這幅反應，嚴重懷疑這個男人是不是已經腦子混亂，他剛剛問的是他自己的名字，可是這個人卻還思索了一番才點頭。李紹白頓時覺得十分頭疼，黃忠善讓他要債的男人難道是個傻子不成？那自己對著一個傻子要怎麽做？更何況這個傻子似乎還有病，整個人可以說是骨瘦如柴，簡直病入膏肓了。
“那方先生你是不是……”
“啊～啊!”
李紹白的話還有說完，麵前的男人突然整個人都變得十分扭曲，李紹白明明沒有看到任何東西攻擊他。可是這個男人卻直接倒在地上，嘴裏還不斷地發出嗚咽聲。李紹白頓時一驚，他恍然想起在現代時候的老年人碰瓷事件，難道在民國時候的人就已經十分精通這些了嗎？
李紹白蹲下身子，想要查看男人的情況。但是男人卻蜷縮在地上，不停伸手撓著身體，嘴裏還不斷地發出嗚咽，痛苦的模樣讓李紹白不敢伸出手。過了一小會兒，男人突然翻過身來，一把抓住了李紹白的小腿，將臉仰起看著李紹白，嘴裏含含糊糊地喊著。
“給……給……我要……我要……”
李紹白被這一抓，嚇得直接甩開腿，原本那男人抓得就不緊，被李紹白這一踢，直接整個身體都飛出一小截。
李紹白原本無意傷人，隻是出於驚嚇。剛想彎腰將男人扶起，原本爬在地上一動不動的男人突然又動了起來，朝著李紹白的方向再次緩緩爬了過來，然後十分堅定地再次抓住李紹白的腳腕，嘴裏含糊地小聲呻吟。
“給……我要……要……”
李紹白盯著麵前這個在地板上蠕動的男人，到底是什麽樣的痛苦，可以讓他直接失去男人的尊嚴，變成如今發模樣？李紹白不急細想也清楚這個男人此刻正承受著巨大的痛苦，想也沒想便要扶起男人。
“我帶你去醫院看看。”
李紹白一把抱住地上的男人，他可不想要債不成，最後還攤上個殺人的罪名。李紹白抱起男人，卻發現這個從衣服上看去是十分健壯的男人一抱起來竟是個皮包骨，體重輕到可怕。
李紹白抱著男人正準備出門，卻發現有隻手抓著他的衣襟，那隻手幹枯地如同一隻鷹爪。抓著衣襟的時候也沒有傾注太多的力氣，隻是象征性地碰到了李紹白的衣服。男人臉色發青，嘴裏囁嚅道。
“不……要，不要……”
李紹白並沒有聽清男人到底在說些什麽，便將耳朵湊近去聽。
“不要……不要去……醫……院。”
李紹白這下總算是聽清了話，可是這個男人已經變成了這個模樣，不去醫院又該怎麽辦？就在李紹白疑惑無比的時候，男人伸出手無比顫抖地指著內門的方向。李紹白立刻明白過來，這是讓他往那裏走。
李紹白很快便走了進去，見裏麵放了一張床一個桌子，除此之外什麽也沒沒有。李紹白將男人放到床上，又轉身去倒水。李紹白將水杯湊近男人，男人伸手去抓，五根蒼白無力的手指將水杯固定好，李紹白剛一鬆手，水杯便“啪”地一聲摔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