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赴會施然
李紹白看著麵前天真無邪的孩子，這麽小的年紀就出來打零工實在是辛苦，但是李紹白除了對他們表以同情之外並沒有其他的法子。李紹白滿意地看了皮鞋一眼，邁開長腿離開了小男孩的擦鞋鋪子。
西交街上不容易遇到黃包車，除非是載人回街上返回的黃包車可能會碰上以外，其他情況下很少可以遇上。李紹白和施然約定的地方就在梨園，原本就是要與施然談梨園的事情，地點定在梨園反而好一些。
梨園並不在西交街這一帶，李紹白若是想過去單靠步行是不大可能的。幸運的是李紹白還沒有走到街頭，就在街上遇到了回去的黃包車，李紹白攔著黃包車，說明了地點，不一會兒就到了梨園的正門口。
梨園的有兩道門，一處正門一處側門，側門開在一個極其擁擠的街市上，以前人們愛去聽戲的時候，側門的附近比較空曠，現在沒人來了，非但是門口的地兒門前的吵鬧聲沒了，周圍的店鋪更是不遺餘力地將鋪子往兩邊擠，擠得梨園的門縮在一個小小的角落的，像極了一個不受寵的孩子。
側門因為開在鬧市區，以前從這裏進去的人反而比從正門進去的人還要多些，李紹白伸手一推，積了黑色痕跡的木門就被打開了，門檻因為曾經被很多人跨過，中間的地方被磨得光滑且低於兩邊，從這一點就可以看出，梨園曾經的輝煌。
李紹白站在門口，可以隱約聽到裏麵咿呀的唱詞，但具體唱的是哪一出卻一點兒也聽不清晰，李紹白伸手推門，抬腿邁進院子。梨園雖然很少沒有人進了，但是院子打掃得十分幹淨，花草也修剪地十分整齊，不得不說梨園並沒有因為沒人欣賞就降低了自己的格調。
李紹白剛踏進門，立刻有灑水掃地的人發現了他，麵對這個陌生人，掃地的人顯然一愣，除了施然以外已經很少沒有人會過來了。
“先生，您好，您是不是走錯地方了？”
李紹白勾唇一笑，“自然是沒有走錯的，我要來的就是這裏。”
“可是先生，梨園已經很久不開場了。”
“我約了人在這裏見麵。”
掃地的人有些疑惑，梨園不曾有外人過來，眼前的這位先生又約的是哪一位呢？李紹白沒有理會掃地人的疑惑，直接邁步朝前麵的戲台子走去。本來梨園就是一個麵向大眾的地方，掃地人自然也沒有阻攔的道理，倒也由著李紹白去了。
梨園每天早上都會有人在戲台子附近吊嗓子，李紹白之前在門外聽到的聲音就是這些戲班子的成員在吊嗓子。在一眾咿咿呀呀的唱詞中突然走過來一個西裝革履的男子，眾人都停下了手邊上正在做的事情，雖然疑惑卻沒有一個人出聲詢問，但這沉默也僅僅持續了兩秒鍾而已，很快人們又繼續剛才的事情，隻仿佛李紹白此人並沒有出現過一般。
很快，從戲台子後麵走過來一個穿著一件絲綢刺繡馬褂的男人走了出來，頭上頂著利落的短發，唇邊還蓄了一個一字胡，看著模樣大概四十左右。男人見了李紹白之後立刻躬身對著李紹白行了一禮，李紹白忙回禮，隻聽男人開口。
“請問閣下是李先生嗎？我是梨園的園長葛正清。”
“葛園長後，在下李紹白，來梨園為尋施公子。”李紹白立刻道明來意，葛正清給人一種謙謙君子的感覺，在中華戲曲的熏陶下，舉手投足之間皆是儒雅誌氣。
“李先生這邊請。”
葛正清伸手引著李紹白從戲台子繞過去，這戲台子搭在梨園的正中間，上次李紹白雖然從正門進入，卻沒有繞到戲台子後麵瞧過。戲台子的北邊是戲班子成員平時的住所，每個人分配一間，還能有幾間空餘下來做茶室，要說在這上海灘哪裏可以尋到這麽僻靜的地方，大概隻有兩個地方，一個是方耀庭的茶室，另一個就是梨園的茶室了。
葛正清帶著李紹白走進最大的那間茶室，一進門裏麵的陳設果然不同一般，茶香撲麵而來，正前方設了一扇四麵的屏風，屏風上繪了青翠的竹子，一個坐著人影映在屏風上麵影影綽綽看不清晰。
“施公子已經在等著了。”
葛正清朝李紹白一點頭，就離開了茶室，離開的時候還順手帶上了茶室的門。李紹白往前邊走邊觀察屋內的設施，不得不說梨園的茶室名不虛傳，整個茶室內陳列了許多茶具，青花，白瓷，紫砂、、、、、、每一款都十分別致。
李紹白很快走到了屏風後麵，施然正盤腿坐在茶幾旁，慢慢地泡著茶，聽到李紹白的腳步聲，卻並沒有理會，李紹白站在一旁看著施然慢慢將一壺茶水倒滿。
“李先生身上帶著塵土氣息，喝茶時難免會有土味。”
說起來李紹白作為一個現代人，生活在快節奏的世界裏，類似於品茶，聽戲這種需要大量時間的事情很少會去做。有時看到那些愛茶人士為了喝一杯茶特地跑到專門的地方，泡一杯茶的工序還十分繁雜。
施然這樣的貴公子本來也對這種需要極大耐心的事情不感興趣，但是一直被當作是施然榜樣的方耀庭卻是極其喜歡品茶的，施然性子過於毛躁，方耀庭批評過他很多次，後來施然也跟著方耀庭喝茶，時間久了竟也顯出一些成效來。
施然將茶泡好之後，才抬起頭來看李紹白，伸出一隻手示意李紹白坐下。李紹白也隨著施然一般盤腿坐在軟塌上，坐好後又伸出手仔細將衣服皺起的地方放服帖。
“外麵塵世浮雜，自然比不上梨園的茶室。”
李紹白麵上帶著微微笑意，在這茶室的氣氛熏陶之下，李紹白的心也隨之沉寂下來。施然端起茶壺，從茶盤裏捏出一隻茶杯，倒了七分滿的茶水，推到李紹白的麵前，隨後又給自己倒了一杯。施然端起茶杯，細細品味剛沏好的茶，似乎對於李紹白到來的目的一點也不好奇。
李紹白也是個沉得住性子的人，也學施然一般端起手中的茶杯仔細地品了一口，茶水之中透著苦澀，茶水入喉時又化作一縷甘甜，這茶的確是好茶，連李紹白這樣的外行人都可以品出來。
“不知李老板約我所謂何事？”
端坐在茶室裏的施然竟與李紹白上次見到的一點也不一樣，說話慢條斯理的，恍如變了一個人。不得不說施然公子實在是太多變了，說施然有千麵毫不為過。
“為了與施公子商量一件事情。”李紹白語氣十分恭敬，因為他接下來所要說的事情與施然自身的利益關聯著，若是因為李紹白的小失誤耽誤了大事就不好了。
“說吧。”
之前施然還與李紹白說在西交街這件事情上，施然願意出一份力，施然說得認真，可是不見得李紹白就把話當成是真的。很多時候別人的一句戲言你若是把它當真了，就會得到十分不好的結果，李紹白深諳此道，在這個利益至上的世界，很多話是不能輕易相信的。
“李某此番在梨園的茶室品茶，受外麵咿呀唱詞和室內茶香的影響，不覺心曠神怡，因此李某有一個請求。”
施然抬頭看了一眼李紹白，對他接下來的話表現出了一絲興趣，“你說。”
“我想著可能這是因為茶室和戲曲混合而來的妙用，所以李某想向施公子借一下梨園的新板子。”李紹白語氣淡然，卻硬生生將原本兩個完全沒有關聯的東西扯出了關係。
“你的意思是？”
“李某想借施公子的梨園戲班子定期去第一酒樓演出。”
李紹白話一落音，施然陷入了沉思。李紹白所提到的事情，完全可以列入考慮，雖然梨園現在是施然旗下的產業，但是梨園園長雖然看著十分溫和，但其實卻是個烈性子，當初施然去收購梨園的時候可下了好大一番功夫。
梨園一貫是以曲藝示人，尤其葛正清從師父手裏接下裏梨園之後，就抱著要將它發揚光大的報複。但誰成想，西洋玩意兒到了中國市場之後，硬生生地將傳統的東西從人們的視野裏擠了出去，使當時的人們，尤其是那些受過高等教育的公子哥們，尤其地偏愛西洋器物。
在梨園的生死存亡關頭，施然突然出現說要收購梨園，但是葛正清卻執意不肯，他寧願讓梨園就此消失，也不願意讓梨園成為達官顯貴手裏的玩物。施然麵對這般倔強的葛正清也十分頭疼，但他執意於此事，最後開出了一堆條件才將梨園拿到手。其中就包括不能隨意讓梨園的戲班去別處唱戲，尤其是為顯貴唱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