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婚宴上的插曲
待酒足飯飽，桌上食物化為一片狼藉，熱熱鬧鬧的婚宴也告一段落。畢竟今天的主角是王耀，他將柳蘿迎進新房之後隨即來到客房與眾人吃酒，到場的各位隻是對王子正此人熟悉，對王耀的印象卻隻是停留在早期他十分好賭的形象上。
俗話說當人們對一個人形成了第一印象之後，就難以再去改觀，除非他真的做了什麽變化很大的事情。之前賓客們對王耀隻聞其名，卻從未見過他人。今日來宴席一會，倒也覺得生得玉樹臨風，一派風流。
加上與眾人敬酒之時舉止大方，淡定從容，一時間竟與眾人的印象相悖。眾人覺得新奇，倒也沒有將此事拿到堂上議論，隻是幾個相熟的人小聲的討論著。
王耀自知以前是自己做的不對，即便聽到了他人的討論，察覺了一些人的疑惑，一切隻裝作不知，依舊端著酒杯，含著笑，四處敬酒。
王子正有一個表親，是與王家這一門最親近的人，這次王耀的婚禮他自然也來參加了。王耀敬完李紹白這一桌之後，立刻去了親戚所在的那一桌敬酒。王子正這個表親，姓楊，名為楊為民，是個極其耿直的人。他最大的特點就是看到不順眼的事情就會大聲地說出來，為此他吃了許多虧，但盡管如此，他依舊不曾改變這個習慣。
但這個楊為民待王耀這個侄子卻是非常好的，王耀年紀尚小的時候，他時常帶著最好吃的糕點來看他，那個時候王耀是個活潑可愛的小少年，每日功課又學得勤奮，不僅王子正對他的期望很大，連楊為民這個表親也對他寄予了十足的期望。
然而後來王耀一鑽進賭坊之後就將其他一切事情都拋開，甚至楊為民再來王家看他的時候，他竟表現出不耐煩來，氣得楊為民一揮衣袖，從此再也沒有踏進過王家的門。
遞發請柬的時候，王耀也曾思索要不要將請柬遞給楊為民，他深知自己在年少時犯下的錯誤不可原諒，寒了他的心。但最後還是將請柬送了過去，當日遞請柬的時候，王耀甚至連門都沒有進，隻是將請柬放在楊宅外麵的獅子雕像的嘴裏。
沒曾想今日楊為民竟然來了，王耀一時間百感交集。他緩步走向楊為民所在的位置，端著酒杯的手甚至有些顫抖，尤其當楊為民將目光轉向王耀時，王耀竟激動地有些說不出話來。
沒等王耀開口，楊為民倒率先說了話，隻見他慈眉善目，竟不複當年不怕天地的伶俐感。
“幾年未見，耀兒竟也要娶親了，時間真是不等人啊。”
王耀也難平心中的波瀾，快步走到楊為民身邊，將手中酒杯舉過眉頭，與楊為民敬酒。
“是侄兒之過，還望楊叔父勿怪。”
王耀將酒杯放到唇邊，一飲而盡。
“這不怪你孩子，是我過於計較了，這杯喜酒我可要多喝些。”
說完楊為民也端起酒杯飲下酒，這酒是第一酒樓提供的女兒紅，用在喜宴上再合適不過。酒水敦厚，喝著清香，算不上烈酒，繞是喝多了也不會太過醉人。
在不遠處桌子上的李紹白可以說是興致勃勃地看著楊為民所在宴桌上的情況，這個楊為民曾經的耿直豪爽在歲月的摧殘下早已所剩無幾，也變得圓滑勢利起來就。這些年他心中也許有過後悔為何自己已經變成了現在的模樣，但這念頭也僅僅是一閃而過。麵對富饒的生活，人們何曾會懷念當年的淒慘呢？
李紹白之所以對這個楊為民感興趣，恰恰是因為另一個原因。眾人皆知管理西交街的巡捕，官階大的皆為洋人，卻偏偏有一個探長是華人，這個探長雖然官職不高，但是權力卻不小。同時卻有許多人並為見過這個探長，隻知道他雷厲風行的手段，不知其人是何模樣。
而王耀此時敬酒的這位叔父恰是巡捕房裏的那個探長。上海公共租界的巡捕房不過十三個，楊為民便在其中一個裏擔任探長一職，由於他十分會說話，又有威望，貼得了上級的冷屁股，也叫的了下麵的小嘍嘍。
李紹白本來並不認識這個華人探長，但重陽之宴那天發生的事情正是這個探長派出的人查的案。然而這個楊探長探案卻是一點兒也沒把李紹白的事情放在心上，不僅如此，行事十分敷衍，直接將李紹白的事情翻篇，以李紹白不小心為由打發了。
但隻可惜李紹白手中無權，也不認識什麽有權有勢的人，麵對楊為民時根本無力還擊。李紹白端著酒杯從座位上站起身來，在桌上眾人詫異的目光中一步步緩緩走到楊為民身旁。
王耀一見李紹白走了過來，臉上笑意更濃，忙迎上李紹白，伸手要將楊為民介紹給李紹白認識，這個叔父可是巡捕房的探長，雖然官職不大，但是想必對於李紹白而言，認識一下並沒有壞處。
“李老板。介紹一下，這位是……”
王耀一句話還沒有說完，李紹白就笑著將後麵的話說了出來，臉上帶著有些奇藝的笑容，看向楊為民的目光裏不免帶著些挑釁的意思。
“我知道，這位是巡捕房探長楊為民嘛。”
李紹白輕飄飄一句話剛出口，周圍的人群立刻炸開了。這個楊探長隻聞其名，不見其人，如今居然出現在王耀的婚禮上，而且王耀還管他叫叔父，由此可見這王家也是不好惹的。
楊為民對於這個突然出現的年輕人，尤其還能叫得出他名號，不免多看了一眼。楊為民當初可以說是鋒芒畢露，做什麽事情都十分招人眼球，因此在無意間結下了不少敵人。後來經過王子正的點播楊為民才意識到樹大招風，後來行事就開始低調了，低調到身為巡捕房探長，居然都沒有多少人認識。
“看來這位小兄弟認識我啊！”
楊為民十分自然地戴上一副微笑麵具，盡管李紹白的話讓他生出一絲忌憚來，但麵上卻要裝出可親來。旁邊的眾人瞧著楊為民和藹可親的模樣，到生出這個探長倒是個好脾氣的人的錯覺來，一時間將他那些雷厲風行的手段全部拋於腦後了。
“楊探長的事跡隨處可聽聞，小生可是仰慕已久，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啊！”
李紹白口中說著誇讚的話，可落到眾人耳中卻怎麽聽都不像是單純的誇讚，總給人一種話裏有話的感覺。楊為民聽著自然也是這樣的想法，不自覺對李紹白的警惕又加深了，這個年輕人雖然從來沒有見過，可一上來就覺得火藥味十足，可楊為民並沒有想起自己在哪裏得罪過他。
“這位小兄弟，那些不過都是傳言，當不得真。”
楊為民說話越發小心翼翼，他不知道眼前到底是出於什麽樣的目的，隻見此人舉止優雅，滿含笑意，說出的話卻像一條毒舌吐出的芯子，雖然達不到致命的效果，卻讓人不自覺就覺得瘮得慌。
張閔翔注意到李紹白的反應，總覺得哪裏不太對，雖然對於張閔翔而言，平日裏的李紹白有時候的確可氣，但是待人卻十分客氣，不會這麽無緣無故地去試探別人，更何況對方還是一個巡捕房的探長。
李紹白與楊為民之間的事情自然不可能就這麽算了，但李紹白畢竟不是一個衝動的人，他明白什麽叫做養精蓄銳，此時自然不必逞一時之快。
隻見李紹白剛才還含著點點敵意的目光瞬間就變作春日的暖風般和睦了，不僅如此 還將手中的酒杯舉起來朝著楊為民敬酒。在一旁看著的王耀此時終於鬆了口氣，剛才見他二人之間氣氛怪異，一邊是自己的叔父，一邊是對他有著非常意義的李紹白，他縱然是想要調節氣氛都不知道要從那邊開始下手。
“楊探長為了整個西交街的百姓操勞，李某實在佩服，這一杯酒我敬您。”
楊為民將李紹白的態度轉變看在眼裏，伸手將手中的酒杯端了起來，示意回應李紹白的敬酒。麵前的年輕人心思很沉，縱然是楊為民這樣的老江湖也不能一眼將李紹白此人看透。
兩個酒杯相碰，少許酒水灑落在地，兩人齊齊端著酒杯一飲而盡，末了，李紹白還將手中的空酒杯倒置，示意自己已將酒水飲盡，隻是那眼神裏又含著些莫名的意味。
見兩人之間似乎並沒有什麽矛盾，王耀這才敢出來打圓場。
“師父，這位是李老板，也是這西交街的領頭人，想必二位日後也是要認識的。”
王耀這個和事老當的也是盡職盡責，本來這就是他的婚宴，若是他二人之間鬧出什麽誤會來，讓他這個辦喜事的人麵上也過不去。李紹白自然不會故意去為難王耀，他與楊為民之間的小恩怨留著以後慢慢解決。而楊為民作為王耀的叔父，遇到再大的事情也不會當場發飆。
婚宴之中的小插曲很快就過去了，王耀的婚禮算是圓滿結局了了，抱得美人歸的王耀恨不得現在就跑到洞房之中將那溫香軟玉抱在懷裏，但事實上，他也就隻能相想而已，賓客來往不絕，作為主人的他必須得陪酒，哎，真是可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