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

  “真不是故意,那麽什麽是故意?”


  蕭湛冷聲質問的話,猶如一把橫在脖子上的刀,讓人心膽俱顫,慌的一批。


  翠整個額頭汗津津的,眼角餘光看到立在一旁的玉,聯想蕭湛如此態度的可能,登時張牙舞爪撲了過去,叫罵。


  “是你,一定是你出賣我!枉費我把你當成姊妹,還好心提醒你別帶”


  玉皺眉翠的胡八道,正想把人扯開間,聽到情人要被攀扯出來時,臉色一變,頓時如扯破布般的將人給揮甩開來,以這等方式堵了對方嘴,甚至斥喝。


  “真人在此,還敢放肆!”


  翠這一摔,磕傷的膝蓋再一次撞上,痛的淚花滾了出來,聲嘶力竭吼,“你敢還怕我?!真人!求你給我主持公道啊!”


  一旁聽著的雲妱:“……”


  這不是在審翠嗎?

  還主持公道的……


  雲妱一陣無語。


  一覺起來後,她頭是沉的,但身子傳遞來的感覺卻是比昏迷前好上許多。


  這份好,是前所未有的好。


  像是掙脫了箝製自己許久的枷鎖似的,整個人很是輕盈鬆快。


  但是病征轉好,不代表她得看這場狗咬狗戲碼……


  “可以去別的地方審嗎?”她發燒這段時日,也不是什麽知覺都沒有的,自然聽到玉翠的對話,也感受到翠不規矩的舉動,當然,身體不適前,猜想兩人被自己針對、晾了這麽多時日,可能會在自己不清醒時有所動作,便給自己留了後手。


  她在自己的床罩上弄了個留影石。


  現在,留影石在蕭湛手中。


  隻是蕭湛還沒來得及看,玉已經手腳麻利地將翠從床上挖了過來。


  此時蕭湛還不知道什麽事……


  想到這,雲妱心底歎氣。


  “別在這些有的沒有的,事情如何,自有真人定奪!”任誰被胡亂指責不生氣的?偏生玉是個沉的住性子的人,便是臉色難看,還是提醒翠。


  然而這般言語表情落在慌亂的翠眼裏,妥妥威脅無異,越發尖銳。


  “有沒有還怕我嗬!真人──”


  翠聲線高昂的、直刺的人腦門突突狂跳,雲妱秀眉大皺之際,蕭湛忽地抬了手、掐了個法訣手印朝翠揮去。


  從此室內靜寂,還給雲妱一片清靜。


  男主,認識你那麽久,終於當了回人!


  繼續保持!


  就在雲妱開心地想著蕭湛要發難,開始處理兩人時,未掩的房門忽然光線一暗,一隻做工精巧的月牙色繡鞋緊跟踏入門檻,隨之拽曳的落地裙擺飄蕩出一道動人流雲線型,晃出如月華般的柔和銀芒。


  同繡鞋樣式的月牙色裙袍,精致若絲綢綾緞的及腰黑發,讓人望上的視線,最後頓住在那張極具空靈氣息的姣美容顏。


  五官精致,柳眉若遠山峰巒,纖長的睫羽下,瞳眸清亮無雜,若黑夜繁星,一眼,便能讓人印象深刻。


  這是個未出聲便能讓人注意到的美人。

  雲妱注意到,對方和她長得有幾分相似,可是不及自己嫵媚張揚,反而像朵不可侵犯的高嶺之花,兀自綻放著屬於自己的美麗。


  來者身份呼之欲出。


  雲妱沒話,因為這時的她已經發現到,給翠掐了禁聲咒的蕭湛,為的不是自己,而是為了進門的宋妃珚。


  嗬,狗男人!

  雲妱這會不是牙後槽癢了,是手癢!

  好想打狗腫麽破!

  在雲妱打量宋妃珚的同時,宋妃珚也打量著她。


  不,正確,兩人早就見過麵了,自然沒什麽好瞧的,有的,無非是蕭湛握住雲妱手的大掌。


  宋妃珚視線凝在上頭。


  雖然蕭湛抓握的動作在她目光觸及時,已是自覺的鬆開,可還是入了眼,紮了心,令她情不自禁的懷疑,前日他‘隻要你不開心,一句話,我就送雲妱回外門’的真實性。


  因為換血,雲妱成為她的恩人,她又怎麽可能出將人送去外門,這等恩將仇報的事來?

  宋妃珚心情一下差了起來,神色沒了以往淡然,隻有一片冰冷。


  “他們在外頭等久了,讓我進來問問你好了沒?”


  蕭湛見她麵色與態度,登時緊張。


  珚兒不高興了。


  為什麽?

  蕭湛想現在就好,然而雲妱直直的瞪著自己……


  “再一刻鍾便好,你先到外頭吧。”


  聞言,宋妃珚神色一黯,應了聲後,轉身離去,耳旁傳來蕭湛和雲妱的對話。


  “換個衣裳,和我去西青穀。”


  “我不去。”女子尾音帶著特有的軟聲,糯的近似撒嬌,聽得宋妃珚不自覺的抿了唇,與此同時,蕭湛那份獨有的霸道嗓音落了下來。


  “我去就是去。”


  “噯,你這人怎麽……”


  “別任性。”


  再什麽,踏出房門的宋妃珚已經聽不到了,隻能自行想……後,抑製那份想像,免得自己心裏酸的難受。


  “宋師姐,蕭真人可要出來了?”一名男修見她出來,關心問。


  這是與她同峰卻未被師尊收入座下的內門弟子,未失蹤前便與自己交好,宋妃珚既然邀請了對方前行,對於問話,當然不會避開。


  宋妃珚點頭,言簡意賅道:“一刻鍾後出發。”


  雖然言語及表情和平時無二,還是有人看出她心情不佳。


  “是不是蕭真人了什麽,抑或為了什麽,惹得宋師姐不開心了?”


  此趟出行修士都是平時和宋妃珚相處的不錯的內門弟子,聞言,無不出聲著。


  “宋師姐不開心,為什麽啊?”


  “蕭真人對宋師姐如何,咱們平時不是看在眼底嗎?”


  “看眼底?!也不瞧瞧這是哪兒,可是那不要臉的女人住處!”


  末話一出,宋妃珚抿了唇,於眾人一致看向發聲人時,道:“好了,沒什麽好的,注意這兒是什麽地方,我們還得去西青穀。”


  一句話,堵了所有聲言,也讓這話、此時看向宋妃珚的女修一臉恨鐵不成鋼樣。

  不過很快的,該名女修神色一再轉變,周旁靈氣波動之大,明顯正跟人神識傳音……宋妃珚覷了幾人一眼,心煩意亂的她,難得沒多什麽。


  是一刻鍾,蕭湛並沒有讓眾人等他太久,而是提早出來。


  蕭湛身後跟著一名亦步亦趨的女修,甫一出現,便讓受了科普的眾人視線一瞬也不順的盯著容貌,同時皺了眉,麵帶疑惑。


  不是雲妱長得和宋妃珚極為相似嗎?

  可瞧瞧這堪稱得上清秀兩字的容貌,就連身量也高了些許,氣質穿著都不像宋妃珚,儼然是不一樣的人,何來相似一?


  就在眾人疑惑、好奇、看笑話、覺得傳言不過爾爾之際,給眾人科譜的那名女修忽地出聲問。


  “蕭真人不是進屋子喚雲妱師妹嗎?怎麽人沒出來呢,難道還要我們繼續等?”


  此話剛出,還未等眾人反應,蕭湛已是一個眼神掃了過去。


  犀利的目光,夾帶著金丹真人的氣勢紛至遝來,該女修心口若遭巨石壓迫,連帶後續嘲諷話噎在裏頭,一口氣就這麽堵在喉間,不上不下的,憋紅了臉,隻能握緊拳頭,運用靈氣抵抗。


  其他人被這一句話引得注意,無人發現女修異樣。


  唯宋妃珚,她注意到了。


  但是宋妃珚知道蕭湛脾氣,知道蕭湛不過是給予對方一個警告,並不會鬧出什麽,便沒為其話,隻拿一雙明亮大眼看著蕭湛,好奇慣來黏人的雲妱怎麽沒有隨行?


  難道離開屋子前聽到的,不是以退為進?

  “我們走吧。”蕭湛的實力令他傲氣的可以不回答他人明顯帶著諷刺的問話,撤了威壓,微噘的唇瓣發出一道清嘯,召喚不知跑去哪兒浪的靈寵後,也沒有解釋一二。


  直到所有人都上了飛行法器,宋妃珚依舊一動也不動的看著自己,一雙明眸比往常來得清亮幾分,並不斷的在他與身後人之間徘徊時,才想起還有個玉。


  本來玉得留下來照顧雲妱的,可架不住雲妱囔著‘自己身子帶恙去不了,玉與她情同姊妹,去也與她去無異’雲雲,便隻能帶上。


  蕭湛現在有些後悔應允雲妱這事。


  不管是被雲妱囔煩了還是金翼鵬傲嬌的不願意馱自己之外的人,以他身份,不好和玉共乘一車廂。


  便隻好和上前的宋妃珚道:“珚兒,此行麻煩你載上玉。”


  過往蕭湛皆是邀請自己共乘金翼鵬拉的車,此時這般別於以往,宋妃珚一下怔住,下意識問,“那你呢?”


  “我乘金風前頭開路,你們跟在後頭便是。”


  金風是蕭湛愛寵金翼鵬的名字。


  宋妃珚唇瓣張了張,最後,還是沒有問出雲妱為何沒隨行等話,因為桃林下的獨立木屋,至始至終無人走出。


  在他們離開的同時,木屋裏,雲妱心裏憋著氣。


  她給蕭湛的留影石配合此情此景簡直是因應地人和四字,是最佳鏟除玉翠的時候,沒想蕭湛一見宋妃珚就沒了腦子!

  蕭湛居然看留影石一眼都沒便收了起來,隨後給翠安了個偷懶罪名,罰了幾個月的月俸了事。


  如此敷衍,怎麽讓她不氣?


  她不好了,怎麽能讓翠好,便有了讓玉跟蕭湛一起去西青穀等話,用來膈應翠。


  所以麵對禁聲咒解除後,開始鬧的翠,她是不痛不養的回,“你委屈,我偏心沒讓你隨真人同行,那我問你,你不是病了,才讓玉頂你一整嗎?怎麽,現在全好了?”


  翠不確定蕭湛到底離開了沒有,不敢陽奉陰違,依然跪在地上。


  “我、我……”翠被雲妱問的,吱唔了兩句,便沒忍住的嚎,“可姑娘──西青穀是人家期待好久的地方,怎麽玉能去我不行?不過就是病了而已,怎麽就不去了呢?這怎麽行啊嗚嗚嗚……”


  “那行,你現在跟上真人。”雲妱涼涼建議。


  但話落後,又道:“若你不想觸怒真人的話,就這麽做唄。”


  翠麵上剛揚起的喜色瞬間凝住。


  雲妱見人被她刷了一把後,終於不嚎了,突然就這麽來一句,“這麽多,嘴巴都渴了……”


  接收到暗示的翠心裏發堵,楞是在地上扭了一會,才爬了起來。


  隻是倒茶端水當口,心思又起,一臉擔憂地:“姑娘,難道你就放得了心,任真人和宋妃珚同行嗎?”


  “不是我想,就宋妃珚那個模樣,是個男人沒一個不動心的,若來點什麽,更是促使這把烈火燒的劈哩啪啦響,屆時真和真人有了什麽,今後你在吾嶽的地位還不……”翠話聲止在這兒,露出一副你懂得樣。


  看來女配會做傻事,真是慫恿來著,不過翠有句話的沒錯。


  男女主的幹柴烈火確實從這兒開始。


  但這跟她有什麽關係?

  她巴不得男女主早點修成正果,不要來禍害她,所以看著翠腦門上不斷刷新的旁白內心話,便想點什麽來擋過這話題。


  也在這時,端水過來的翠忽地唉叫了聲,腳下一軟的向前跌,連帶杯子水的一同灑來!

  雲妱眼明手快的拉起被子遮擋,動作迅速的儼然不像個病人。


  翠這會也沒能注意雲妱動作,隻因這時的她,本是摔疼、隱隱作痛的膝蓋,痛感像是開了閥子,整一個疼的她滿地翻滾!


  “啊!疼!好疼!”


  如此突然狀況,任誰見之,都會引起惻隱之心,雲妱想下地看看翠怎麽了。


  巧也不巧的,翠恰恰抬了頭。


  那滿臉的黑斑暗瘡,偌大膿胞在蹭破皮下,淌出腥臭的黃綠血水,翠渾然不知的一勁兒的抓撓,濺了一地惡臭!

  雲妱長這麽大,哪見過這等陣仗,頓時嚇得倒退三尺,摀著口鼻,強忍那份辣眼睛感的看著不成樣的翠。


  媽吔,這是啥情況?

  怎麽好好的就……


  眼前這一幕之熟悉,貌似,好像是女配丹毒發作,那描寫情況!?


  雲妱呆了呆。


  丹藥嗑沒自己多的翠怎麽會?

  記憶搜索穿來至今不一樣的地方,很快的雲妱便察覺到是什麽可能了。


  書給的丹藥作祟。


  若無這顆丹藥,任翠再不規矩的碰觸,也不會出現這種詭異情況。


  可別忘了,她醒時,感覺是前所未有的好。


  所以她是解除了隱患、連帶地渡給居心叵測之人嘍?


  雲妱心裏很不厚道的樂了。


  她不是聖人,對於一個待自己不好、一勁兒使壞的白眼狼,怎麽可能沒想法?

  這會見人不好了,多少幸災樂禍的想:讓你作!


  悅色當然不好太過,雲妱努力苟住表情,露出遲疑之態,“翠,你滿臉、咳,暗瘡臭膿的,要不要先去醫修那兒瞅瞅啊?”


  “對!幫我叫醫修!快!”


  “那你有靈石嗎?”雲妱擰眉,“醫修慣來見錢眼開,若無靈石,根本請不動人,偏生,我這兒沒靈石……”


  “我有!你幫我叫……”翠很快的出自己買下療程的醫修名字,連帶掏出可以聯係到對方的符簡。


  雲妱看著被翠捏在手中,沾滿惡臭體|液的符簡,擰起的眉,簡直成了麻花。


  “你、這個符簡呃……擱桌上吧,我自己過去拿。”


  昨日見過自己慘狀的翠,當然看得出雲妱不言的嫌棄,視線落在對方那張精致美麗的容貌,搔癢疼痛加身的她,隻覺一股前所未有的戾氣猛然衝了上來,令她惡向膽邊生的朝雲妱撲去!

  “姑娘別害怕,你幫幫我啊!”


  雲妱看著翠遽然放大的臉,頭皮頓炸,唬的蹦到一旁,“你別過來!”


  翠撲了個空,一下撞在床柱上,巨大的痛感使得她麵部扭曲,越發磕磣駭人。


  “姑娘別躲啊,陪陪我!”


  陪你妹!

  雲妱心裏罵的同時,擇一方向閃躲撲來的翠,忽地想起,我不是修士嗎?


  怕啥???


  不管是趁機報複還是想給翠醒醒腦子,抑或幹脆將人蹬暈了事,不躲的雲妱立即將人給踢飛!


  就在她動作當口,屋門猛地被人從外頭暴力打開!

  “呯!”


  房門發出偌大撞擊聲響,翠巧也不巧的跌去門口。


  開門、當頭照麵便看到一張遽然放大、綠膿黃血噴濺,活像討命厲鬼似的臉,來者頓時嚇的一腳向前踹去,嘴上罵,“哪來披著人皮的惡鬼!?”


  雲妱就見那人口中的‘惡鬼’哇的一聲,口吐鮮血呈橫線飛出,直直撞斷柱子才止住勢的摔在地上,再也沒爬起來的顫抖著身子!


  雲妱眉頭頓跳、嘴角微抽著這份意外。


  “不可無理,那是妱兒的侍婢。”一道威嚴不失溫和的嗓音隨落下。


  “侍婢?!侍婢怎麽能傷害主子呢,主子您笑了是不是?”


  逆著光,雲妱看不清走向她的人是誰,隻能嗅到隨氣流送來的熟悉木質冷香,與一道鼓動胸間的淡笑聲言。


  “嚇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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