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93

  “宋可可收到的那隻斷指是真的,是綁匪活生生從他手上切下來的。”叮鈴一聲,他旋開手裏的打火機,下一秒,嘴上叼著的一隻香煙便已燃起了忽明忽暗的火光。


  “至今都沒有人知道的,她是我費了多少心思才安插到寧的身邊。可惜了,一個不安現狀的女人,寧會跟她訂婚完全在我的意料之外。”


  淡淡的煙圈從嘴裏濾出,他微微眯起的眼裏氤氳出了一些濃到化不開的情緒。李沐清手一抖,原本端得四平八穩的一杯水潑灑了一大部分到桌子上,隻覺心頭的位置被人用利器狠狠錐了一般,鈍鈍的疼。


  姓黃的那個家夥也不知道哪來的那麽大能耐,一招金蟬脫殼逃之夭夭,倒黴的是他那幾位原以為從此跟著他富貴榮華的小弟。至於他究竟用了什麽樣的方法,竟然能在DAN檢測中蒙混過關。如今人已經被國際刑警抓獲,等遣送回國了我還真的想親自去招呼招呼他,順便問個清楚。


  那時候我也以為他死了,所以當從澳洲本地的一些地下組織那裏得到那個消息,我簡直狂喜得恨不得立馬飛奔過去證實。他的狀況太差了,各個器官不同程度的損傷,腦部重創,再加上不算樂觀的燒傷麵積。


  他們想盡了所有辦法,都隻是能勉強維持住基本的生命特征。可至少人是還在的不是嗎?我那樣安慰自己,沒有哪一刻,我那樣感謝過這個世界,這個我和他共存的世界。


  一個月,在那之後的一個月他一直都處於昏迷的狀態,身上的外傷慢慢痊愈,卻一直都醒不過來。醫生束手無策,這期間,為了保證他的安全,他還活著的消息我一直都對外界隱瞞。後來輾轉找到了東南亞的一位民間醫生,不僅僅是醫生吧!更確切的說是個江湖術士,我的一位助理曾經親眼看到過他用攝魂法為一位昏睡患者做過治療。


  這很荒謬,要放在以前我也會這樣覺得。 可當下能選擇的真的不多,好不容易救回來的人,難道就一直看著他那樣半死不活飽受折磨?最主要的是即使不成功,最差的狀態也就是那時候的樣子了。


  抱著這樣的心態我找到了這位傳說中的大師。在泰國人煙不多的一處村落,他正受故人委托為一位政客做治療。我見到了那位政客的母親,東方麵孔,她很憔悴,也十分避諱跟我提到關於他兒子的事情。直到那位大師從內間出來,向我們道出了一個治療方案。


  “慷凱哥哥他……?”


  “ 遺傳性心髒病引起的心力衰竭,救不了了。他的母親隻是希望自己的兒子能夠多活一段時間,因為據說是知道他還有沒能完成的心願。據我所知,在中國境內這絕對是不合法的,更何況是像他們那樣的家庭,可是那位母親很執著。


  術師表示說那位政客由於自身意誌力比較堅定,所以即使在那樣的情況下意識也基本沒有消殆渙散。反觀ning這邊,如果沒有比較強大的意識能夠支撐住他的軀體,他很難醒過來,甚至有可能永遠沉睡。”


  換句話說,他有能力能讓ning醒過來,又能滿足那位母親的願望。前提是,那個叫做上官慷慨的人要借著寧的身體來生活幾個月甚至更久。說到這裏你大概會奇怪,明明借用的是ning的身體,出現在人前的卻是上官慷凱的樣子。”


  手中的香煙燃完最後的火光,他並沒有再去點起新的一支,而是盯著李沐清的眼睛仔細的看了看。


  “世人隻知韓國的整容術很發達,卻很少有人聽過東南亞這邊的易容術。說來也巧,他們二人身形相似,為了達到以假亂真的效果,他堅持了為期三個月的複健。以及各種形體模仿,說來模仿的本就是自己,這並不難。隻是我們都沒想到,你會是他的那個曾經滄海。”


  要放在平時,聽見這樣一番話,李沐清十有八 九要懷疑一下發言者的精神是否正常。 身為一個從小接受科學教育的無神論者,她從來不相信輪回不相信雜術。然而這一刻,理智被剝奪。


  腦海裏隻有一個聲音在叫囂,將無數的跳躍粒子帶動到了她的每一處血液。“他還活著,是真的還活著。”


  “你跟他走得很近。”他的這一句似是歎息。“得償所願多難,既然實現了又怎麽可能沒有貪念?這是我最擔心的地方,你們有一句古話,李代桃僵,鳩占鵲巢。我不能冒這個險。”


  霍森沒說出口的是那位術師瞞了他們一個事實,那就是當上官慷凱的靈魂進到寧延風的身體的那一刻,他也就占據了絕對的主動權。換句話說,如若他主觀意識不願再離開,旁人是左右不了的。


  無意間知道這個事實的霍森差點就一槍打爆那個術師的頭,那時候寧氏正暗地裏被改頭換麵,那場事故中失蹤的元凶也在他放出的誘餌下漸漸浮出水麵。


  “他叫寧延風?”這是蘇醒過來的上官慷凱說的第一句話。霍森蹙眉,正準備動之以情曉之以理甚至加以威脅,就見他臉上忽而淡出一抹有些涼薄的笑。“你大概是可以相信我的。”


  事情在掌控之中進行,包括和鼎風的合作,還有對寧氏股份的回購。這一切都在光亮的台麵上運行著,媒體爭先報道,輿論席卷而來。恐怕即使是到了最後,一切揭然於人前,那些人都沒反應過來到底是怎麽回事。身為慷凱堂哥又是寧家長孫女寧洛櫻未婚夫婿的上官瑾瑜將寧氏回歸,成就A市一段佳話。


  這其中唯一的例外怕就是寧延風原本沉睡在自我意識中的靈魂在無人察覺之間悄然蘇醒。


  “所以那天老夫人生日,拉著我上樓的人是他。那幾天夜裏,他出現,不是夢,也不是幻覺。”李沐清的聲音有些哽咽,她努力的睜著眼,去抵擋來勢洶洶的澀意,直到整個眼眶都變得通紅。


  雖已是做了些準備的,可事實還是太突然。原來早在她難過糾結暗自神傷的時候,一切便已經風氣雲湧,到現在,到現在算是塵埃落定?


  “怪不了他,那個裝神弄鬼的老家夥使了壞,將他的靈魂封印住了。他能蘇醒過來是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隻是由於他現在的身體裏同時存在了兩個人的意識,為了防止他們發生碰撞。大腦層本能的就將他們進行了區別和分散,所以他們分工來管理這副皮囊,白天是上官,晚上是寧。”


  李沐清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回到美美家的別墅的,天已經有些晚了。燈火通明的大廳裏葉先生正摟著自家嬌妻,一邊念叨她晚飯吃得少,一邊把茶幾上溫著的銀耳羹一勺一勺的喂到她嘴裏。兩個胃口好,正餐吃飽飽的小家夥就坐在不遠處的地毯上,天天拿著個迷你汽車模型逗小童話叫自己哥哥。小童話仰頭看看他,又看看那邊膩歪得不像話的爸爸媽媽,嘟了嘟嘴。


  伸出一個手指頭戳了戳天天的肚子。“給我車車,寶寶就親親你。”然後她分明就看見自家兒子滿臉的惡寒,車幾乎是扔出去的,小計謀得逞的童話小朋友笑得甭提有多狡猾。


  並沒有多少清涼勁的晚風仍舊像模像樣的吹著,她深吸了一口氣,驀然就品出一絲絲她曾傾盡一生來向往的現世安穩歲月靜好。


  這一夜小家夥睡得又香又甜,李沐清卻輾轉反側,怎麽都閉不上眼。就在她不知是第幾十次的坐起又躺下之後,身後幽幽一聲輕歎,隨後一個溫暖的胸膛便貼了上來,將她緊緊裹住。


  “清兒。”這一聲喚,遙遠得好似隔了暮雪千山,幾個江湖。卻又那麽的天經地義,仿佛有了這歲月二字時便已注定。


  知道他平安時的狂喜和對上官慷慨的複雜情緒雜糅在一起,讓她打得知這一切後心裏頭便亂得有些喘不過氣。直到這一刻,什麽也想不了,什麽也顧不得。她猛地一翻身,也不知道是哪來的那麽大力氣。


  捧起他的臉借著還算清透的月光,就仔仔細細的看著。一鼻一眼,每一個細微的起伏都不放過,當真真切切的有了精準。突然就一頭紮進了他的懷裏,死死的箍著他的腰。好半天,都沒有半句言語。


  寧延風便任她摟著,一隻手撐著床沿,以保證已經半個身子在外頭的自己不掉下床去。另一隻手安撫性的在她後背上輕拍,半晌,他都以為接下來的半夜就要這樣過了,她才出了聲。


  “我愛你,延風,我愛你。”他們貼得太近了,以至於她每一個音節的發聲都能在他胸膛處引起微微的顫鳴。原本想著以她的性子,自己怕是要打持久戰的寧延風都驚呆了,但也隻是呆了大約兩秒。


  手下的動作更溫柔了些,他有些艱難的微俯了身,在她發頂落下無比虔誠的一吻。“清兒,我也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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