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61

  “啪”的一聲響,手裏的手機摔在地上成了三半,腿已經僵得不能動了,她想努力躬下身子去撿。一用力,膝蓋就重重的磕在了地板上。


  大腦裏應該已經是一片空白的狀態了吧!摸索著終於撿了起來,手卻顫抖的好半天都沒能成功把電池板安回去。


  “怎麽辦,怎麽辦,不能慌,李沐清你不能慌的,不能…….”洗腦般的不住自言自語,四肢卻越來越不受控製。


  “天哪!這是怎麽了。”天越來越涼了,知道她在這裏,尹姨原本找過來想給她送個披肩。走到走廊時就聽見聲音不對,等到看見屋裏整個人蜷成一團縮在牆角瑟瑟發抖的那人時,平常再多的淡定也起不了作用了。


  扔了手裏的東西就去扶她。


  “手……手機……”


  “好好好……你別急,我幫你撿,馬上就撿。”她甚至已經不能順暢的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了,尹姨看著心疼,明白過來她的意思就立馬照做。好在是沒摔壞,還開得了機。正好來了電話,屏幕亮起來的那一刹那,她的眼神也一亮,立馬一把抓了過去。


  “喂?天天,寶寶?”她的手仍然是捏不住的,一不小心就摁上了免提鍵,那兩個雙音節的字眼讓旁聽著的尹姨眉頭一跳,那頭傳來的卻是一個年輕男子的聲音。


  “請問是靳太太嗎?哦!不,或許我該叫你一聲寧夫人也不一定呢!”


  “你是……誰?我的天天呢?”


  “既然您這麽著急的話,我還是長話短說吧!貴公子現在確實在我的手裏。這一點我想你完全可以打個電話到澳大利亞靳家那邊去確認,看看他們現在是否正在苦尋他們家的小少爺未果,害怕你擔心,又卯足了勁想要瞞著你。”


  一句話落音,李沐清的眼裏瞬間失了焦距。


  “你……你想怎麽樣?”


  “嗬!我想怎麽樣您大概是不需要知道的,不過您該關心關心寧延風寧先生的想法。比如說這次寧氏跟某些集團的競標,他是不是應該放棄。您放心,我這麽做完全沒有惡意的,就隻是想給雙方一個坐下來好好談談的契機而已。畢竟我為寧總找回了流落在外那麽久的愛子,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不是?”


  你見過一個人放空自己到極致以至於完完全全失去思考能力時的模樣嗎?她想她此時的狀態就真的有那麽可怕,外界的所有的聲音都已經聽不進去了,滿世界都是那句“我想夫人你也不希望自己的孩子缺個胳膊少個腿,甚至早夭什麽的吧!”


  “不要……不要……”她繼續往牆角裏縮,仿佛要證明自己是不存在的那般,捂著鼻子不願意呼吸。


  剛剛的那通電話信息量太大了,尹姨心裏頭亂得根本理不清楚,但也知道當務之急是先穩定住她的情緒。可是外頭那樣普天蓋地的報道,她又是這樣一副樣子,再讓外人瞧見的話她預料不了後果。”


  到底是有些經驗的人,當機立斷的找來了寧家老宅的家庭醫生。
——

  如若不是寧氏跟美國一家公司的合作鬧出了很嚴重的合約糾紛,寧延風是決計不會在這樣的時候出遠門的。畢竟就像喬羽馨說的,李沐清給自己的心安上了一扇厚重的鐵門,踢不開,砸不爛。


  將自己鎖在裏頭,偶爾太悶了也總是會探個頭出來到處張望,她張望的姿勢太特別了。一不小心就吸引了一大堆人的目光,一場角逐,於是懂她的人轉身離開,憐她的人,有一天又憐上了另一個人的張望。唯有一個人是願意一直等下去的,她覺得新奇,卻又絲毫不知道該如何去回應。


  你追我趕到底不會是好的愛情應該有的樣子,她學不會相處,卻在無形中不斷索取。那顆原本用炙熱將她包裹的心慢慢冷卻,她明顯能感受得到的失落,疼痛而不自知。直到他的離開,成了現實。


  寧延風,如今人家都將門鑰匙交到你的手裏了,就算是鏽跡斑斑麵目全非的又如何,承認吧!你這輩子,早就沒了再走進其他的門裏頭的打算了。


  用最短的時間處理完一大堆麻煩的公事,他揉著太陽穴坐在書桌前,秘書就是在這個時候把已經接通了的電話遞到了他的手裏。


  “你好,寧先生,先自我介紹一下吧!我叫靳淩雲,是一名澳大利亞華人。兩年前在澳洲,敖冠商會上我們曾有過一麵之緣。或許您已經不記得我了,但我想李沐清這個名字您一定不會覺得陌生吧!她是我的朋友,我想如果有這個榮幸,我想跟你說說關於她的一段故事……”


  ……


  寧延風趕回到A市時正是第二天的清晨,一場大霜打下來,正緩緩蘇醒過來的城市立馬就染上了一層薄而晶瑩的白色。銀灰色的路虎駛進院子裏,早起的阿姨拿著掃帚在晨掃,一地的落葉連著大風被卷起,恰如他下車時被揚起的大衣一角。


  尹姨看起來是一夜沒睡的樣子,神情嚴肅的朝他點頭示意,然後什麽也沒有說,引著他就往裏頭走。不是她一直住著的那個房間的方向,她推開了他曾留宿過的那間主臥的門。


  臥室的空間很大,各種齊全的規模幾近酒店的總統套房。房間裏倒是沒有許多淩亂的痕跡,走進去時一切擺設都還齊全。唯獨鋪著深藍色被單的大床上,原本應該平躺在那裏的一對枕頭少了一隻。


  “她……這是……什麽時候的事情?”將每一個細節部位都巡視了一圈才終於發現了蜷縮著躲在窗簾後頭的那個身影。她的頭深埋著,看不清楚表情,那隻不見了的枕頭此時就乖乖躺在她的懷裏,被她摟得死緊。


  “接到那通電話後就已經是這個樣子了,隻是一個人縮著,不做聲,也不看其他人。那時候是在書房裏,我通知了醫生之後就想把她扶回去先休息著,誰知她死活也不願意回到之前住著的房間裏去,掙開了我們就往這邊跑。


  我們追過來時,她正努力爬到床上想用被子把自己蓋起來,醫生也已經過來了。我們就說如果能稍稍安撫一下她的話,在這個房間裏休息的話也未嚐不可,更何況這樣也會更方便醫生的診斷。


  醫生小心翼翼的過去了,剛想試著跟她溝通看看就見她嘩啦一聲掀開被子,抱著那隻枕頭就躲到了那邊。”


  “診斷有結果了嗎?”目光落定在的地方並沒有發生改變,寧延風淡淡的開口。


  “重度精神分裂症。”


  “醫生走之前有交代過嗎?”


  “按照您的意思,結果對寧老太太那邊保密。”


  “好的,我知道了,你先出去,這邊……交給我。”


  尹姨點頭離開,順便帶走了守在裏頭的一位看護。


  房間裏似乎就剩自己了,隻有用力感受,才能嗅出那麽一點點關於另一個人的氣息。手伸到口袋裏,摸出煙盒,叮鈴一聲火光閃現,一縷繚繞的煙霧散進空氣裏。


  他不常吸煙,上飛機前卻鬼使神差的在服務台買了這麽一盒,此時嗆辣的刺激感挑逗著神經,太陽穴突突的跳得厲害,他倒更覺清醒。


  一支煙的時間,很長,長到已足以讓嘴裏讓他麻了舌頭的澀意蔓延到腳趾跟裏,又很短,短到容下一聲輕歎後就再沒法纏綿於別的東西。


  “李沐清,你又騙了我一次。”半晌,他邁步,一點一點走到她跟前。手指輕輕碰了碰她的肩膀,想想還是自己蹲了下來,足以跟她平視的角度。那樣苦惱,和無奈的語氣。


  她卻是連看他一眼的反應都不願意給的,仍舊維持著他進門看見她時的那個姿勢。仿若周圍流動和發生的一切,都是無關緊要的東西,她不屬於這個世界,也不關心這個世界。


  完全沒了生氣的樣子活脫脫一個冰冷冷的玻璃娃娃,用手輕撫她的臉,她也不反抗。隻是在寧延風試圖強行搶走她懷裏的枕頭時,張嘴就朝他的虎口處咬了下去。她從前也發過病,卻從未像現在這樣,這樣攻擊性的去傷害別人。


  那架勢,是下了狠勁的。寧延風盯著她,不掙脫,也不阻止。任她的牙齒紮進自己的肉裏,就如同那手不是自己的一般。好半天,怕是血腥味彌漫了一嘴,她才終於鬆開了,轉過身子朝著另一個方向坐好。


  拍了拍懷裏的枕頭輕喃道。“乖乖啊!我的晴天不怕,有媽媽在,媽媽保護你。”


  “清兒,你振作點,看看,看看我,我是延風。”


  “延風?寧延風?”她突然就暴躁了起來,輕喃也變成了嘶吼。


  “寧延風,你還我的孩子,還我的孩子,如果不是你,我的天天不會有事。都是因為你,因為你……”


  這樣的控訴,可及利劍,對手一直在往外頭淌血卻還渾然不覺得寧延風來說,如同誅心。動了動已經僵硬了的嘴角,卻還是半天都沒能發出聲音。


  該如何說起呢?就在幾個小時前,他知道這個世界上,有了他生命的延續,那個神奇的小家夥的存在。還沒來得及欣喜,就得知孩子被綁架的消息。怎麽能不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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