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4
“那不是我爸爸，不是我爸爸。爺爺，爺爺，你不是說今天爸爸會回來的嗎？你騙我，你騙我。”
一夜之間蒼老了不少的老人家正站在窗台前看著屋外一地的落葉發呆，就被跌跌撞撞跑進來的小孫女給抱住了腿。稍稍活動了已經有些僵硬的關節，他慢慢蹲下了身子。
小沐沐臉上還沾著些泥土沙子，已經哭成了個淚人，他拿來手絹給她擦啊！邊擦邊哄。
“沐沐不怕啊！天塌了都有爺爺給你頂著。”天塌了都有爺爺給你頂著，老人家的身軀早已不像從前那般筆直，那一股子硬氣倒是十年如一日。李沐清又哪裏懂他的無奈和悲痛，隻知道從那天起，牽起她小手的爺爺，便是她的天。
“爺爺。”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她幾乎可以說是一步一步，慢慢移到病房裏的。病床上李老將軍原本閉著的眼睛緩緩張開，眼神裏一絲絲的不甚清明很快就被濃濃的欣喜所代替。
“我的沐沐，終於回到家了啊！”
記憶中有爺爺高興時朗聲大笑的樣子，憤怒時拍案而起的樣子，抱起她時眉目舒展的樣子，卻唯獨沒有這樣，整個人虛弱到氣若遊絲。
“爺爺，我……”泣不成聲，隻能緊緊握住那一隻已經近乎幹枯的手，那一刻，她突然就那麽恨過去了的那五年，也恨放任那五年就那樣過去了的自己。
爺爺是在第二天的清晨去世的，出殯的那天天空飄著小雨，軍政兩屆前來送他的人從李家的宅子直直的排到了軍區大院的門口。大伯父捧著靈位走在最前麵，而李沐清跟其他叔叔伯伯們跟在後邊。
雨越下越大了，打濕了頭發，打濕了衣襟，踉蹌著在新修好的墓園前跪下，手指撫摸過墓碑上深深刻著的大字。
“爺爺啊！您說過的，最大的心願便是看著我長大，看著我幸福。我現在很好呢！所以您……安息。”
後來，她質問李沐宇為什麽要向她隱瞞爺爺病危的事情，他卻拿了預先幫她收拾好的行李拉著她就往宅子外邊走。
“你到底要幹什麽。”甩開他的手，她死活不肯上車，那幫穿了軍服的人就是在那個時候走了進來。軍服在軍區大院是那麽常見的啊！可是家裏其他人臉上嚴肅的表情卻讓李沐清覺得那樣不安。
“她是我妹妹，既不從軍也不從政，她跟這一切都沒關係。”大廳裏李沐宇拍著桌子對著領頭的那位少校大吼，那人卻隻是筆直的站著。
“我們並沒有限製你們的自由，隻是李建業和李建國兩位少將都在接受調查，所以作為家屬，你們暫時不能夠出國。”
僅僅是一夜之間，李家翻了天，一屋子的軍官政要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波及。望著往日熱熱鬧鬧如今卻頗顯清冷的屋子，李沐清側著頭將臉貼在玻璃窗上。冰涼的觸感刺啦一下，在她膨脹的腦海裏濺開。
“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
“難道不是嗎？平時我們風光的時候一個個的都使勁往上貼，可是現在呢？看見我們就跟見著什麽流感病毒似的能躲多遠躲多遠，我算是看清楚了。”
“現在這種情況不能怪他們，現在王家和林家都受到了牽連一個個都人心惶惶的。”
“那寧家呢？寧家是現在唯一可以站出來幫我們的，我們這麽多年的交情。”
“你閉嘴，你又不是不知道寧家不從政，而且這天南地北的，寧老爺子為這事都進醫院了……”
……
隔壁三伯父和三伯母的爭吵聲傳了過來，這些天五哥李沐澤和六哥李沐宇一直在外麵各種奔波，而她，也真真體會到了什麽叫做無能為力。
“下去吃飯了。”一件外套搭在了她的肩上，回頭，就見李沐宇滿是倦意的臉。
“哥哥，都會沒事的，我們家會沒事的對不對？”她抓住他的手臂。
“爺爺他才剛走啊！在天上看見這些一定會很難過……”
她看向他的目光裏有那麽急迫的希冀，李沐宇將她瘦弱的身子攬進懷裏，沉默半晌。
“別擔心，我們行得正坐的端，誰都不怕！況且李家可不是普通的人家。”
……
“什麽誰都不怕！那些人都是豺狼你懂不懂？那麽多都是老爺子當年提拔上來的，瞧瞧現在一個個是什麽嘴臉。”近來受到的打擊多了，養尊處優慣了的三伯母情緒明顯的激動。
“閉嘴！”飯桌上三伯父一聲怒喝，她摔了手裏的便碗開始抹眼淚，餘下的人相視一眼，也都放下了筷子。
“您好！請問您有預約過嗎？”
A市寧氏集團總部，前台小姐的微笑標準而具有親和力，李沐清卻是在這樣的微笑裏愣了神。預約？她是被急糊塗了吧！這裏可不是B城那邊的子公司，而她也不再是……
“我……”
“沐沐？”
她正要開口，身後那個滿是詫異的聲音便傳了過來。
“沐沐，真的是你啊！”說話的是在B城時寧延風的秘書程優優，那會兒李沐清跑寧延風的辦公室跑得勤快，自然也就跟她算得上熟。可是就算算得上熟吧！前台小姐也說要預約的啊！她這樣自作主張的就把自己帶上了樓的話是不是也太……
“我現在是在財務部工作哦！所以待會兒我會幫你跟寧總的助理打招呼。”
這麽說來她現在的身份不是總裁秘書，眼看著自己跟著她進了總裁專用電梯的門，李沐清還不會傻到去認為這寧氏集團所有的員工都會有此等福利，當然。也明白自己定是問不出什麽的她便選擇沉默。
助理先生說寧總有重要的事情出去了，讓她在一旁的會客室等。是有多重要的事情呢！從早上十點一直等到下午四點，看著年輕貌美的秘書小姐一次又一次的進來給她的杯子裏添上熱水，然後出去，李沐清歎了一口氣。
她太衝動了，也好，這樣幹坐著的一天非常讓她能夠冷靜。
秘書小姐讓她留下電話，說是會在寧總回來後代為轉達，公式化的笑容怎麽也掩飾不掉眼神裏點點不屑的痕跡。撥了撥自己的短發，一下飛機便趕來了這裏，李沐清想著自己現在的模樣應該能夠算得上是邋遢。
叮鈴一聲，電梯的門開了，她抬頭，目光正撞上裏頭出來的兩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