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血之疑
吳達希對四月說:“我在去你舅舅家前,還沒有收養你的念頭,海格給我看了你的照片,我卻忽然非常衝動,你很多地方神似你媽媽,我看著你的樣子,覺得好似時光倒流——小海洛隔著三十年的光陰,站在我的麵前……”
吳達希舒緩的語調,惆悵的語氣,憂傷的表情,打動了四月,四月眼睛開始濕潤了。
吳達希又深深歎息:“如果時光真能倒流,該是多好啊!我絕不會再像年輕的時候那樣對你媽有心無力,有始無終,你媽不會吃這麽多苦,而你,也會是我的親生女了――我跟你媽戀愛的時候,就一直夢想著有個這樣的女兒,乖巧、漂亮、聰明,就像海洛一樣!”
四月很感動,她不能不相信他對媽媽的一片深情,雖然她覺得用“乖巧、漂亮、聰明” 這些詞匯形容媽媽並不是很恰當。
可是,誰知道呢,初戀情人的眼光本來就是與眾不同,能化腐朽為神奇的――神經質的疲倦而懈怠的中年婦女海洛,當年在吳達希眼中卻可以美輪美奐,似神似仙!
吳達希說完了這番感慨,沉默了一會兒,把話題拉回到他目前的難題上:“我這次收養你,事先沒有跟林月清說――她是個病人,思維並不能如常人一樣,再說,這是我一個人的決定,也並不覺得有跟她解釋的必要,她也不能改變什麽。我知道她要為此鬧兩天的,我也準備好了,她一鬧就送她回療養院,有醫生護士看著她,諒也不會發生什麽石破天驚的大事!”
吳達希的口氣很大,他顯然也是個固執己見,自我意識特強的男人,他皺著眉頭:“林家的親戚實在太討厭,也不知誰聽說了這事,挑唆著她來鬧,鬧就鬧吧,我打發她去療養院就是了!林月清現在沒有其它要挾我的地方,除了一個吳畏,她哪次自殺不是拿著吳畏當武器?!她這次自殺是割腕,也不知是從電視上學的,還是自己突發奇想,拿了一個刀片往手腕上割了兩三道,淺淺的,剛夠能劃破真皮,流出一點血……”
吳達希諷刺地說著自己發妻的割腕事件:“醫生連包紮都覺得不必要,林家人卻鬧得天翻地覆――當然,我可以完全不必理睬他們,這個廠子的法人是我,當年欠他們的情我也全用金錢還清了,他們誰過上好日子不應該感謝我?可,吳畏跟這些林家的阿姨、舅舅感情卻不錯……唉!”
吳達希看看四月清澄如泉的眼睛,搖搖頭:“這些虛偽、冷酷的成人世界,你還小,不會懂的。”
四月問:“那麽,吳伯伯,你要我去做什麽?”
吳達希溫柔地:“我不會讓你為難,我要你去隻不過去做個鑒定……”
“鑒定?”
“親子鑒定。林家人現在不是為了林月清出頭,是在為吳畏作主,要確定你是不是我的私生女,他們口口聲聲說擔心應屬林月清的那份家產會落到外人的手裏……”
吳達希看看四月的表情,補充一句:“這個,四月,你當然放心,我既然收養你,你就是我吳家人,我將來在不會虧待你!”
四月沒有說話,吳達希笑笑:“是不是不高興了,四月?”
“如果做這個能讓你高興,我願意。”
四月溫順地說――她無可無不可,私心裏,她也想確定一下自己的想像,到底跟這個吳達希會不會生物學上的親密關係?
吳達希忍不住又摸摸四月的頭發:“四月,我就知道你通情達理,像你媽一樣!唉,我要不是為了吳畏,斷不會讓你受這委屈!”
“吳畏哥哥很不理解你吧?”
“他再不理解也是我兒子,血緣關係能大過任何猜忌和懷疑!我隻是不願意他夾在我和林家人之間為難,不管怎麽說,他是我吳家人,林家那些最多是親戚罷了,我不能讓這些跳梁小醜惡化我們吳家人關係,那個成本太大了!我願意做出讓步,都是看在兒子的麵上。”
四月心想,可見親生跟後養的不同了,吳達希不願意兒子為難,卻能夠讓養女受委屈——當然,這都是人的天性,可以理解和通融。
再說,她有不通融的權利麽?身上衣裳口中食,都是吳家的,她受吳家人恩惠,總應該做點什麽吧?
如果這件事情隻不過是抽點血,做個化驗而已,她應該竊喜其輕鬆和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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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個多小時後,吳達希和四月到了林月清目前就診的Y市這家最大醫院,林家人有十多口人都擠在林月清的豪華套間病房裏,吳達希沒有進去,他打了電話給吳畏,要他直接去醫院頂層的醫學鑒定科室。
吳畏好一會兒才上來,一個壯碩粗大中年女子陪著他,,麵貌有六七分跟林月清相似,果然,四月聽吳畏喊她“二姨”。
這個二姨掃了一眼吳達希,把眼光專注到了四月臉上,打量半響,也許是因為找不到半點跟吳達希相似之處,似乎暗暗鬆了一口氣。
吳達希來之前已經跟醫院聯係好了,他跟四月隻要各自抽個血就行了,親子鑒定結果一周後出來。
吳達希正要挽袖子,二姨卻有不同意見:“讓吳畏跟這個小姑娘做吧,姐夫年紀大了,別抽血了,我們到底跟年輕人不一樣!”
吳達希愣了一下,吳畏已經把袖子挽好了,坐在四月身邊。
二姨笑笑說:“兄妹也可做親子鑒定,昨天他舅舅上來了解過了!”
吳達希冷冷一笑,他明白,肯定是林家人害怕吳達希會在親子鑒定中搗鬼,臨時想得預防對策。
他攤攤手,很無所謂的態度。
吳畏跟四月在兩個窗口分別抽血,四月的手臂擺在吳畏的旁邊,細長白皙,柔嫩光潔,泛著暖玉的淡淡光華。在二姨緊盯著吳達希時候,吳畏也緊緊盯著她的手臂,隻不過,吳畏的眼神比二姨的可複雜多了。
針頭刺破四月的皮膚,一管殷紅的血液緩緩抽出,四月很安靜,眼神坦然明亮,烏黑的發有幾絲垂到手臂上,豔麗的血,烏黑飄逸的發,柔軟透明的肌膚,合在一起,有種強烈而殘酷的血腥美。
吳畏認為自己肯定是因為這個緣故,才移不開眼睛的。
很多年後,吳畏回望與四月的那段長長的恩怨糾葛,不得不承認,他就是從那一刻,緊盯著四月手臂的那一刻,突然愛上這個尚未成年的小女孩的!
兩管血液並排一起,被分別貼上標簽,由窗口內的醫生收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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