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賀爾新婚

  不日,清蓮鄉君的大喜之日。


  鳳冠霞帔,十裏紅妝,好生熱鬧。


  連著幾日來,妙華都“十分配合”著薛禦醫的醫治,麵部的擦傷早已消了疤痕——畢竟自己的好叔父可是下了死令“不許留疤”呢,果真是比自己還在乎這張皮相,呃,多少有些諷刺了……


  思及深,妙華微垂了垂眼眸,那眸子裏如盛著一汪寒泉死水,灰蒙蒙沒有生氣。


  她這兩年來,時常午夜夢回時,被那深藏在記憶裏,隨著時日愈發深刻清晰的血光火光魘住,滿門血仇,她從不敢忘。


  從驚恐絕望到習以為常,她漸漸靜下心來梳理其中的蹊蹺之處,誰料竟撥出令自己微有些瞠目結舌的舊事來——


  “瞧,這不是我那好侄女,”掀開櫃門,隻見是笑得一臉詭異的叔父,他頗為強勢地將小妙華拽出來,意味深長地看了妙華一眼,“可惜,也就眉眼有七分像你。”


  他陰惻惻地,不知是向誰說話,活像一個癲狂的人自言自語道:“你敢死,我也不會讓你安生,你還不了的,就讓你女兒來代你還。”


  ……


  “幹娘,妙華有一件事,想向您求證。”


  “關於你娘親的?”褚令儀淡淡問道,妙華輕點了點頭。


  “罷,幹娘都依你……”褚令儀輕歎,看著眼前初長成的妙華,既然妙華想知道,凡是她所知道的自是願意相告的,哪怕是些……難言的陳年舊事。


  “我就知道,幹娘疼我!”妙華扶著褚令儀坐下,自袖中取出一殘損信箋和精絕的發簪,遞到褚令儀麵前,聲音也不自覺地沉了沉,“……這是我在母上房中暗格裏發現的,落款是崇輝的表字。而這發簪的紋飾,與崇輝常佩戴的玉佩上的紋飾甚是相肖。這信箋雖是個殘頁,但表意……清晰了然,我……”


  妙華微默了一下,長呼一口氣才道:“幹娘,崇輝與我母上,究竟有怎樣的過往?”


  “妙華,崇輝也隻是個執迷不悟走上歧路的可憐可恨之人罷了,你的娘親斡旋在這場旋渦裏,很多事來勢洶洶、蓄謀已久,後知後覺、風雨欲來時,已是無力回天……阿婧終究是顧慮太多,才落得這般……”褚令儀一語定音,才緩緩道來往事,“阿婧啊,在先皇熠帝的安排下,自幼便被托養在與晝吏部尚書家,並以吏部尚書嫡長女的身份示人,這般秘辛,我亦是許多年後才得知。”


  ……妙華聞言微怔,這點她是不曾知的。


  褚令儀將這發簪拿起,眸光落於其上,繼續道:“先城主和崇輝作為使節前來與晝覲見時,因緣際會,竟都對阿婧生了愛慕心思。熠帝得知後,或是有意讓兩兄弟相爭,直接下旨將阿婧許給未來的錦都城主。”


  “而旨意既下,則不容違抗。”


  妙華抿唇,嗬,天子謀局,天下人不過是任其隨意擺置的棋子,何況本就受製於人、抑或說作為棋子而生的母上呢?


  “先城主和崇輝是感情篤深的至親兄弟,二人協力壯大錦都,倒是隱有脫離南暻的隱患……而令其兄弟反目,自生嫌隙,則能很好地消解這一隱患。當然兄弟反目自非發生在旦夕之間,熠帝以阿婧為引,落下的一子,不過是埋下令兄弟二人嫌隙的種子。”


  “後來,崇輝最後於城主之爭中落敗,也就錯過了阿婧。若僅是失其所愛,或許……也不至於執迷愈深。可熠帝怎會放任這步棋成為廢棋……我不知熠帝是以何作為要挾阿婧的籌碼,阿婧未曾與我提過,她隻能遵命行事,隻能流連於這兄弟倆之間。即使她隻愛你的父上,即使她把握好了度,即使她早已同崇輝說清情誼之事,可崇輝隻是愈陷愈深,被人利用,即使阿婧幾麵斡旋,仍是心有餘而力不足,一切都早已亂了,或者說本就該如此……”


  妙華沉默良久,一時不知作何回應。


  褚令儀將發簪遞與妙華手中:“妙華,這發簪便是皇太後贈與你母上的。猶記那日,我與阿婧已許久未見,便暫離席“溪花宴”,在宴席不遠處的竹林漫步,意外遇上了崇輝。與晝禮數嚴明,未出閣的女眷不得私見至親外的男子,慌亂間匆匆打了照麵,我們便辭去。”


  褚令儀微歎:“哎,現下想來,這發簪原是那時掉的。”言罷便適時止了聲,有些話點到即止即可。


  ……


  思緒回籠,妙華強撐起精神,看著打馬於前的鄉馬,不是薛昶,是錦都根深蒂固的權貴世家——溫家嫡長子溫寰,現官至左相,與右相平起平坐,僅居於城主之下。


  “纓茹……”妙華與其耳語一番。


  “是,小姐。”纓茹聽完便下去了。


  妙華明麵上隻帶了纓茹一個侍女,既被支開,則是有心之人鑽空子的好機會。


  不多時,明月閣樓上人兒漸疏,妙華裝作微有些犯急的模樣,焦急地等著纓茹。


  “縣主大人,筵席將開,奴帶大人下去吧。”一青衣婢女上前,恭敬溫聲道。


  妙華自她身側看去,沒有其服侍的主子:“誰家的婢子?”


  “回大人,奴是內務府按份例新撥來鄉君府的,近日剛當值。”青衣婢女自然回道。


  “嗯,難怪瞧著麵生,那就帶路吧,耽誤了吉時可是本縣主的不是了。”妙華收回審視,一副信任的樣子,坦然道。


  “是,大人。”


  ……


  “回鄉君……”


  “嗯,幹得不錯,還不快去請城主大人。”清蓮鄉君難以按捺住看好戲的心思,催促道。


  “是,鄉君。”


  ……


  “將軍,上線抓到了!不過……”


  時聞正領著人守在鄉君府的偏院,注意力尚在妙華這邊,但仍是抽出分神道:“不過什麽?”


  “那人提出要求說現在就要麵見將軍,經軍醫查驗,他已服下烏鴆丹,現下隻有一刻不到可活。”


  “……你們盡管用些法子拷問,若是實在嘴硬,那就罷了,再抓便是。”時聞下令道,兩年前……他不在,險些徹底失去妙華,這次,他無論如何都不可缺席,否則,他真是不配了。


  “是,將軍。”下屬不敢多言,領了命便要下去。


  ……


  “回、回國師,殿下未如期前往。”


  “嗬,好啊,好得很!”絳沄忍住怒氣,譏笑道,“既然如此,看來之前都太輕了,是時候搞些大動作了。”


  ……


  “還有多久?”妙華如後知後覺般道,感覺身子有些輕,腳底如踩在棉花上,發軟得緊,意識也有些迷離……明明是清秋,卻覺得有些熱。


  “大人,大人?您瞧起來似乎有些不舒服,奴先扶您進偏房歇歇吧?”


  妙華看著青衣婢女的身形,已有了重影,她現在整個人都是癱軟的,全靠硬撐著,她還等著幕後之人自投羅網,何況哥哥在,入個虎穴又有何懼:“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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