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零三章】命數入夢來

  該說是神機妙算嗎？


  不如說是與這些卡牌相伴幾十年，某種程度上，崔斯特與卡牌，早已心靈相通。因此，對這個夢也有所準備。


  抱著伊芙琳入夢，迷迷糊糊意識脫離的刹那，崔斯特便聽到遙遠的呼聲。


  這正是他這幾日來都在等待的聲音，夢境裏，崔斯特循著那聲音而去，穿過一片混沌的黑色背景，驟然間天光大亮，仿佛處在閃耀著金色光澤的水池中，四下裏，一片璀璨熔金，高台頂的玉座上，崔斯特瞧見了“他”。


  該說是“他”嗎，還是神祗呢，這一刻崔斯特相信自己並非在夢境，因為眼前人他從未見過，自然也不會出現在夢中。


  一套金色的鎧甲，將整個身軀包裹其中，即便如此還是可以看出穿戴者身姿的頎長。不過，更攝人心魄的，是那對巨大的雪白羽翼，在寂靜的殿堂中翕動。


  崔斯特沒有半分猶豫，在他麵前跪了下來。


  “哢”的一聲輕響，崔斯特聞聲抬頭，對方竟摘下了自己的頭盔，而更令崔斯特震驚的是，頭盔之下，是瀑布般耀眼的金發，還有一張傾城絕美的女子容顏。


  “你不害怕嗎？”女子道。


  她的聲音威嚴，帶著令人難以反抗的魔力。而且，在聽到她聲音的一瞬間，崔斯特難以控製的渾身顫抖起來。


  就是她沒錯了。


  那個遙遠卻清晰的夜晚，即將餓死的冬夜。那副突然出現的卡牌，還有腦海中的聲音。


  崔斯特從不讓自己去想，因為這件事情太過玄幻，而且他知道憑自己的力量不可能找到答案。


  而今，答案就在他眼前。


  那個聲音，聲線與眼前的女人如出一轍。


  “該說，從暗影島那時起，我就在等著這一刻吧。”崔斯特道，“閣下假我手淨化了暗影島的邪力，我更蒙閣下救助，才能帶回愛人。幾十年的羈絆，總該有相見說明的一天。”


  女子淡淡笑了笑：“聰明如你，該說我沒有看錯人。我乃司掌瓦羅蘭的三神之一，掌管光明與正義的審判天使，凱爾。”


  崔斯特渾身一震。


  其實他早就隱約猜到，這件事的背後或許有關莫甘娜與凱爾的紛爭，在暗影島見到那個巨大的魔免盾後，他也難免思考名叫“娜娜”的賭坊老板的身世。


  但是，這件事情怎麽說都太過虛幻了，甚至於，直到凱爾出現在他的麵前，他還是抱著一種“是這樣啊”的態度，卻難以真切的相信。


  “可以把這件事從頭講給我嗎？”崔斯特道，“從某種意義上，我也算是你選中的人吧。”


  “神有啟示子民的義務，你無疑是我的子民，我正是為此而來。”凱爾微笑道。


  按照瓦羅蘭曆，那大概是三百年前了。


  審判天使凱爾與墮落天使莫甘娜，在瓦羅蘭大陸上，憑借著許多重舞台反複博弈。最近的一次，當然就是巨神峰上，奪取月神阿爾忒彌斯的祭祀，血洗烈陽族了。


  那時，凱爾雖然擊退了莫甘娜，但是莫甘娜奪取了月神的力量反擊，月神作為主神，神格在凱爾之上，凱爾也受了很重的傷。她不得不封鎖起自己的神力，退入神殿休養。


  但是，凱爾心裏清楚的很，要是放著莫甘娜不管，自己那已經墜入魔道，卻仍然有著神格的妹妹，會在瓦羅蘭攪起難以想象的風浪。自己現在無力改變事態，可要是到了自己出關之事，仍然無法幹涉瓦羅蘭的話，恐怕瓦羅蘭就要真的被莫甘娜玩弄在股掌之間了。

  於是，凱爾偷偷丟下了自己的一副塔羅牌。用於占卜的塔羅，對神明來說更多是玩物，凱爾在牌中注入了自己的星之力，這樣一來，這縷世間唯一的、自己的神力，就可以幫助自己在離開神殿後，最快的觀測到瓦羅蘭發生的一切。


  “也就是說，一切都是塔羅牌帶來的命數嗎？”崔斯特道。


  說話時他若有所失，第一次對自己的卡牌產生了些微的抗拒。究其原因也簡單，崔斯特心底雖然將卡牌當做自己的好搭檔，卻從沒相信卡牌左右他的命運。


  ——尤其是，如果伊芙琳、格雷、伊澤等種種因緣際遇，實際早在卡牌選定他時就早已敲定，如果早在他走進那個港口時就已經注定一段寫就路徑的人生的話，他一路走來的痛苦與抉擇又有什麽意義呢？


  凱爾似是看穿了他的心思，淡淡一笑：“神無法幹涉人間，塔羅牌當然也不能。要知道，百年前我就已將塔羅牌丟到世間，不隻是你在等待它，它也在找尋你。這對我來講，同樣是極其冒險，若是拿到卡牌的人死在坊間，我的星之力就再也沒了蹤跡，若是他終生碌碌無為，星之力縱能照到瓦羅蘭，也無以為繼。我的妹妹，莫甘娜，早就感覺到了你的威脅，一直想害死你，誰知道你竟然能活下來，反而因為她的加害越來越強，到了最後這個地步。你沒有辜負我的塔羅牌，它或許正是看到了你的勇氣與堅定，才會選擇你，也最終成就了你。”


  “所以，我依舊是我，對嗎？”崔斯特沉思了一下，問出了這個他或許不敢聽到答案的問題。


  “當然。”凱爾道，“星之力會指引你，幫助你，卻無法左右你，能夠接受我的啟示，不僅是因為你擁有塔羅牌，更是因為你有這份天資。這樣說，你能夠明白了嗎？”


  “我真是太感謝了。”崔斯特道，“那麽，你既然來到我的夢裏，我可以理解為你和莫甘娜的戰鬥已經告一段落了嗎？”


  “在瓦羅蘭這個戰場上是這樣的。”凱爾道，“多虧你在暗影島，塔羅牌的星之力指引了我，不然卡爾薩斯不死，黑之法陣不毀，整個瓦羅蘭此刻已經墮入黑暗了。現在，後麵的事情是我和莫甘娜之間的事了。”


  “那現在，是不是該把你的東西還給你了？”


  說著，崔斯特遞上卡牌。雖然是在夢境中，但他很確定，將卡牌遞給凱爾後，醒來後，它們就不會再回來。


  這一刻，他忽然感到了強烈的不舍。即使他早已想過，這些來路不明的卡牌終有一日要離自己而去，可是這麽多年，它們早就成了自己的一部分。


  令崔斯特驚訝的是，凱爾搖了搖頭。


  “本就是你的東西，為什麽要還給我？”凱爾道。


  崔斯特睜大了眼睛，說不出話來。


  “在你毀掉黑之法陣的時候，卡牌中最後的星之力已經燃燒的所剩無幾。今夜你能見到我，已經是用盡了其中最後一分神力，從今往後，這卡牌便隻是你的卡牌，而不再是神域之物了。”


  說著，凱爾緩緩步下玉座，站在崔斯特的麵前，鄭重其事的道：“人之子啊，塔羅牌如今便贈與你，為了屬於你自己的人生，勇敢前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