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一一章】戰鬥是為了什麽
看著被火紅色的戰意所包繞的人——或者說，軀體——緩緩倒下，卡特琳娜終於長長的出了一口氣，可是此時此刻，她卻感覺不到半點勝利的喜悅，亦或是劫後餘生的慶幸，相反，她產生了一種非常蒼白無力的感覺。
是結束了嗎？
根本沒有結束。
可現在已經什麽都不剩下了。
泰隆走上前去，似乎是想要確認這個“人”是不是真的已經死了，可是接著他的動作就僵住了，目光凝固在這人的胸口。
紅色的戰意消退之後，地上的屍體呈現一種暗灰色，顯然是死了很久，卻又被某種力量所複活，不過這卻不是泰隆關注的重點。
“卡特，過來看。”泰隆說道。
卡特愣了愣走過去，當她看向泰隆手指的方向時，她倒吸了一口涼氣，險些跪坐在地上。
這具死灰色的屍體，露出的胸口皮膚上，有一個紋身，因為皮膚已經變得幹枯，那紋身顯得格外明顯，呈現一種被火燒過之後的焦黑色。
那個紋身的圖樣，是諾克薩斯的紋章。
諾克薩斯的每一個士兵，身上都有這樣的紋身，這既是身份和榮譽的象征，又像是一道枷鎖，一朝宣誓效忠諾克薩斯，離開後就必然會被新雇主發現叛逃者的身份，如果想要洗掉紋身，則要承受巨大的痛苦。
卡特琳娜把她身上的紋身當做榮耀，可是此刻，在這個殺人怪物的身上，她竟然也看到了這個紋身。
這一刻，她簡直沒法形容自己的心情。
腦袋在嗡嗡作響。
紋身上帶著正確格式的編號，而且細節沒有任何錯誤，造假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所以說，她的諾克薩斯士兵們，是被一個諾克薩斯殺人魔屠殺殆盡了嗎？
“……在逗我吧。”
沉默了很久，卡特琳娜終於說出了第一句話，隻是她自己也知道，這恐怕不是什麽玩笑。
“聯係之前德萊文所說的，這裏大概就是先鋒隊進攻的村莊。”泰隆沉聲說道，“當時諾克薩斯人在這裏全軍覆沒，那麽留下的屍體被施加咒術……也不是不可能。”
卡特琳娜知道，泰隆的推測沒有錯，事實上，她也是這麽推測的。
可是這樣的事實，她還是難以接受。
如果說這是什麽深山之中的妖怪，那麽一切都會好受的多，悲傷痛苦，也就隻是單純的悲傷痛苦而已，可是現在……
“這是報應嗎？”卡特琳娜低聲道。
“什麽報應？”泰隆一邊說，一邊伸手攬住了她的肩膀。
“諾克薩斯人進攻這座島嶼，所以被自己人殘殺，這是我們的報應嗎？”卡特說道。
泰隆默然，不僅僅是無言以對，其實他的心裏也產生了類似的想法，隻是他知道這種情況下，一直把諾克薩斯當做是榮耀的卡特，心理上肯定更痛苦，因此他決定暫時放下自己的情緒，專心照顧卡特的心情。
“不要這麽想。”泰隆說道，“事情發展到這樣，誰都不願意看到的。”
“可是如果我們不進攻，就不會發生這種事情了。”卡特琳娜說道，“一道黑光，直接吞掉我們一半的人，在那樣的大海裏他們連掙紮的機會都沒有，然後又是這個……殺人魔，這根本不是正常該有的東西啊。”
泰隆沒有說話，隻是默默的撫摸著卡特琳娜的頭發。
“泰隆……我們戰鬥，究竟是為了什麽啊？”卡特琳娜低聲說著，聲音裏充滿了絕望。
“戰鬥是為了執行命令。”泰隆說道，“這是我們的職責。”
“可是如果職責的結局是這樣的話……我不想再承擔這樣的職責了。之前我一直強迫自己不去想這些，可是這樣的事情發生了……真的是報應的吧。”卡特琳娜說道，“對我來說，諾克薩斯不是這樣的，變成這樣，也就不是我的諾克薩斯了。”
“所以你想怎麽做？”泰隆問道。
“我已經把隊長交給了別人，暫時在那支隊伍裏，沒有我必須承擔的職責了。”卡特琳娜說道，“我……我暫時不想歸隊了。”
“好，聽你的。”泰隆說道，“你想去哪裏？”
“我想在這個地方到處看看，我知道……他們不會歡迎我，但是我至少想要知道，我究竟是在一個什麽地方，在做著什麽樣的事。”卡特琳娜說道。
“好。”泰隆說道，“我們走。”
兩個人沿著山路前進，因為知道諾克薩斯大軍所在的方向，想要避開也就簡單的很，卡特並沒有絲毫去到任何一個村莊的打算，她既不願意被人驅趕，也並不想麵對任何一個艾歐尼亞人，兩個人隻是在山裏走著，時而透過林蔭眺望靜謐的村莊，當卡特在看著那些村莊時，心中百感交集。
說是靜謐，主要的原因是大多數的村莊已經死氣沉沉，她知道第一批過來的人帶了非常厲害的毒藥上島，看這個架勢，毒藥是已經發作了，整個艾歐尼亞都處在一種百廢待興的哀傷狀態中，可即便如此，卻絲毫沒能減弱這座島嶼動人的風姿。
我到底在做什麽啊。
我在背叛諾克薩斯嗎？
我真的要進攻這樣一座島嶼嗎？
卡特的心裏，很多問題交雜在一起，她不知道該回答哪個，也不知道該怎樣回答，隻是覺得矛盾，矛盾的難以接受，而泰隆就站在卡特身邊，無言的陪伴著她。
就在這樣的時候，卡特的身後突然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
“你們是什麽人？”
卡特一個激靈回過頭去，就看到在距離她十步左右的地方，站著一個男人，這樣的距離一下讓卡特警覺起來。
十步。這是非常危險的距離了，十步她還沒有發覺，就連泰隆也沒有發覺。
泰隆是個刺客，他的感受力比卡特更要敏銳，也正因為此，此時此刻他渾身的肌肉已經繃緊，顯而易見，他對這個男人也非常的緊張。
這個男人，很厲害，要小心。
即使處在悲傷之中，卡特還是立刻進入了戰鬥狀態。
“你又是什麽人？”她凝視著男人臉上銀白色的麵具反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