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五章 文鬥
宣紙上的字點如墜石,畫如夏雲,神采飛揚,縱橫有象,頗有顏柳之風。
周然輕搖著折扇,看了一遍紙上的詩句,眼中光芒閃爍,笑道:“方兄這般才學已經不遜於曹子建的七步之才了。”
台下的掌聲歡呼聲驟起,其中不少人雖然不知道這首詩是何意,但那蒼勁有力的字體還是在震撼了眾人。
方昭麵帶微笑,拱手對著眾人的喝聲謙虛還禮。
“看不出來,這方昭真的很有才華。”葉靜瑤杏眸如水,落在宣紙上那瀟灑的詩體上,眼眸中流露出些許驚異,這般才智已不輸於狀元之才。
秦軒舉識得字,精通音律,但論到詩詞一道,卻是並不了解了,而且那以謎底為題作詩,可這謎底是何,他卻還沒有想到,當下皺著眉道:“二小姐,那謎底是何?”
葉靜瑤笑容一滯,剛才隻顧欣賞那方昭的才華和字體了,卻忘了是以那謎底為題作詩,當下秀眉微蹙,眸光流轉,掃視在宣紙上骨風蒼勁的詩體。
“謎底為‘桂’字。”一旁的葉靜水輕聲道。
“桂花的‘桂’?”秦軒舉眉頭皺起,思索道,兩地相思,兩地可指兩個土為‘圭’,那‘木’字旁又作何解釋?
就在秦軒舉思索之間,擂台下顯然對謎底也有不解之人,當下也問出了聲。
方昭先是對大家抱了抱拳,待得人群安靜下來後,才對著眾人解釋道:“兩地可譯為兩個‘土’,合起來便是‘圭’字。”
說到這裏方昭,停頓了一下,目光晶亮,溫柔如水,望著那此時俏麗在身旁不遠處的朱珠,久久凝視。
“那個木字旁卻是為何?”人群中一聲疑問傳了出來。
方昭沒有收回目光,依舊那般輕輕凝視著伊人,聲音中也帶了幾分落寞,輕輕歎道:“兩地相思,要‘目’何用?!”
方昭這輕輕一歎,雖然沒有說得太明白,但人群中不乏聰明之人,已有人猜出了是何因。
“相”字去“目”不就隻留“木”字了?是這樣麽,二小姐?”秦軒舉問道。
“嗯,應該就是如此了。”葉靜瑤一笑,點點頭。“那首詩又作何解呢?”秦軒舉望著燈火下的詩體,才其中他也看出了幾分方昭想要表達的意思。
“嗬嗬,應該是在自薦,希望那個朱員外接納自己吧,同時也在有幾分諷刺朱員外世俗一般的眼光,詩的大意是說自己雖然無權無勢,卻芬芳高潔,為什麽你就不接納我呢?現在選拔官員,都是官僚子弟優先。都想找門路找捷徑,好趁春風得意。像桃李花那樣的,很難長久保持豔色榮華。他們不知道南山上的桂花樹,常年綠葉垂陰。在桂花的樹陰下乘涼,涼爽又芳香,你何不把桂花種植在你的庭院?”葉靜瑤解釋完大意後,心中也不禁高看了方昭幾眼,這首詩切情切景,同時又暗喻了自己不會比那個趙元差,這方昭還真的是才思敏捷之人,著實有幾分才學,倒也不枉費周然幫他。
而此刻人群中,也有學之士將那首詩的大意翻譯了出來,當下人群中又是一陣議論之聲,一道道目光帶著幾分驚異,望向了擂台上的方昭,顯然被那青年這般才華鎮住了。
擂台上,朱員外目光灼灼地盯著宣紙上的字體,眼中光芒閃爍,神色頗為複雜,這朱員外能以員外郎致仕,昔年也是舉人出身,這詩中的含義也看懂了。
“怎麽樣,員外?在下的這首詩,可否過關。”方昭對著朱員外拱手道,方昭一問顯然有一語雙關的意味,可以說是在試探朱員外是否接納自己。
朱員外身子微顫,霍然抬頭,望著麵前的方昭,隨即目光又望向了一旁麵色頗為陰沉的趙元,最後目光又落在那一連期盼的朱珠身上,半晌後,無奈一歎道:“小女說過關,便就過關吧。”
朱珠一愣,隨即麵色大喜,她知道朱員外已經初步認可了方昭,當下腳步盈盈走上前來,對著朱員外欠身福禮,輕聲道:“謝謝爹爹。”
隨即又轉過身,眼眸中情意流露,對著方昭道:“方公子這首詩韻律清晰,格調高雅,自是難得佳作,自然過關了。”
言罷,朱珠臉色微紅,眼眸如水,從如墨的雲鬢上將那隻綠色玉簪取了下來,遞給了方昭。
方昭麵色一喜,眼中流露出深深情意,接過發簪後,又將之輕輕緊握在手心中。
台下此時也傳來一陣嘹亮的掌聲,才子佳人,這一夜注定會成就一段佳話。
待得眾人掌聲落下,朱員外肥胖的老臉上才流露出一抹無奈,道:“好了,接下來就是文鬥這一關,有請小女珠兒出題吧。”
其實這一關出不出已經問題不大了,憑借這方昭的才學,贏得這關也已經是板上定釘事了。
“哼!”趙元冷哼一聲,顯然此刻他也明白了,這場比賽的勝負已定,陰沉著麵色掃視了方昭一眼。
朱珠秀眉蹙起,望了趙元一眼,臉龐上閃過幾抹不悅,隨即對著眾人盈盈一福禮,道:“今夜是元宵之夜,就請諸位公子以這元宵夜賦詩或者詞一首吧,時間為一柱香,哪位公子詩得到最多的認可,便就是這一關的勝者。”
方昭聽完後,略作沉吟,望這倒影著自己影子的如清水一般純澈的伊人眼眸,深思幽遠,回到了初見的時刻,口占一首道:
“闌珊火樹魚龍舞,望中寶釵樓遠。靺鞨餘紅,琉璃剩碧,待屬花歸緩緩。寒輕漏淺。正乍斂煙霏,隕星如箭。舊事驚心,一雙蓮影藕絲斷。
莫恨流年似水,恨消殘蝶粉,韶光忒賤。細語吹香,暗塵籠鬢,都逐曉風零亂。闌幹敲遍。問簾底纖纖,甚時重見?不解相思,月華今夜滿。”
方昭低吟完這首詞後,眾人一時陷入了靜默之中,回過神來後,歡呼聲乍起,雷鳴般的掌聲從人群中爆發開來。
在如此短的時間內,作出這般文采非凡足以媲美宋朝那些詞作大家的美詞,這份才情確實當得起眾人的歡呼。
周然輕搖著手中的折扇,嘴角有著淡淡的笑意,對這方昭的才學還真的有幾分歎服,單就這一篇詞作足以流傳千古,想必這人未來成就也不會低。
現在擂台上,其他人也都知道了這朱家小姐和這位叫方昭的秀才之間有著幾分情意,而且這首詞的格律已意境已是上佳之作,因此這一柱香的時間中,倒是無人再獻醜作詩詞,隻有趙元臉色陰沉,眼中寒意愈濃。
朱員外目光此時卻帶著幾分灼熱,凝視在方昭的臉龐上,這人雖然毫無靈力,出身貧寒,但這份才學卻是不低,將自己的女兒嫁給他倒也不算委屈,說不定這人在數年後又是世人傳唱新一代的柳三變。
想通此節後,朱員外心底雖不是那般願意,但肥胖的臉龐上卻也露出了幾分笑意,道:“這一輪隻有這位方公子作出了詩詞,那麽這一輪的勝者便是這位方公子,他也是小女未來的……”
“慢著!”
就在眾人即將準備歡呼之際,一道略微陰沉的聲音傳了過來。
抬眼望去,卻見趙元陰沉著臉色走了出來,對著朱員外冷笑一聲,道:“朱員外,這場親事家父知道了或許會不是很高興。”
朱員外聽得這番威脅甚濃的話,麵色一沉,這次與趙家的聯姻沒有成,他心頭也幾分不爽,不過卻沒有想到這趙元心胸竟這般狹窄,當下也是冷聲道:“趙元,即便是你父親也不敢在本員外麵前這般說話。”
朱員外這話倒是沒有說錯,他乃是六品員外郎,雖沒什麽實權,不過官階卻比趙元父親的七品縣令要高出一階,而且朱家的底蘊也不弱與趙元,兩個真要對起來,誰勝誰負還未可知。
“而且小女的婚事已定,到時候若是令尊願意賞臉參加小女的婚事,老夫也不會吝惜幾杯水酒的。”
趙元麵色愈加陰沉,眼中騰起幾分怒火,沒有得到家族的首肯,他也不好與朱家冒然開戰,當下目光又轉向了一旁的方昭,聲音帶著幾分嘲諷道:“就這麽一個窮酸秀才,可有聘禮?總不會是直接入贅吧。”
方昭一滯,麵色微白,自己的家境確實是沒有什麽拿得出手的聘禮,當下呆在了原地。
“嗬嗬……這個就不勞趙兄操心了。”就在趙元欲再度嘲諷之時,周然搖著折扇,輕笑一聲走了出來,目光轉向了一旁的方昭,笑道:“對了,方兄,你昔年曾在我這裏寄存過一件夜明珠,今日正好帶了,現在就將之還給方兄吧。”
“夜明珠?”方昭一愣。
周然手腕一翻,一顆如鵝蛋般大小的珠子便出現在周然的手掌中,此珠呈碧色,通體透明圓潤,其內如有潺潺流水,光暈瑩然,即便是在滿天月華和燈火,依舊散發出攝人璀璨的光輝。
無論是台上還是台下,眾人望著周然手中那堪稱稀世珍寶的夜明珠,一時間,都呆在了原地,心神沉入那溫潤燦然的光芒中。
“周兄,這……”方昭愕然地望著周然,自己隻不過與他萍水相逢,這般恩情……
就在方昭猶疑間,周然卻是淡淡一笑,嘴唇微動,一道用靈力包裹的清晰的聲音傳到了方昭的耳中:“收下吧,方兄,就當是在下送給方兄新婚的賀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