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就怕你打不腫我的臉！
門板撞在鼻尖上，涼涼的。
??安淩玥馱著的包裹落在地上，心有餘悸地摸了摸鼻子，她要再快一步，她挺翹漂亮的小鼻梁可不就得被夾進門縫裏去。
??司瑾哲！
??夠狠！
??她深吸兩口氣，還是壓不住火，正要拍門，卻聽身後響起刺耳的笑聲。
??“宇文嫣？！”
??安淩玥回頭，果見身著張揚紅衣的女童氣勢洶洶地朝她走來，身後十幾個宮女嬤嬤分列兩排跟著，聲勢浩大。
??安淩玥不由得一驚。
??這時間趕得好巧，看來雁華宮已經盯上她了！
??更讓安淩玥吃驚的是，宇文嫣高傲得不可一世，會紆尊降貴來看一個落魄的質子？安淩玥莫名就想到了前世，定親之前，宇文嫣哭著喊著要嫁給司瑾哲，一度鬧到上吊。大楚被滅之後，她的駙馬死在司夜宸手中，她還能再嫁越國首輔，而蘇家更是在越國的朝廷混得風生水起。
??後來，宇文嫣和蘇家搭上的人，到底是司瑾哲還是司夜宸？
??“安淩玥，質子殿下的閉門羹好吃嗎？”
??宇文嫣話落，跟在她身後的宮女、嬤嬤們很配合地哄然大笑。
??安淩玥咧開嘴露出兩顆好看的小虎牙，笑得一臉純真無邪，“你可以自己嚐嚐啊，味道清新純正，比雁華宮的貴賓請宴要好吃無數倍。”
??跟在安淩玥身邊的流螢很不地道地笑噴。
??宇文嫣擰眉望著安淩玥，半晌也沒反應過來她的意思。
??琪嬤嬤跟安淩玥有仇，此番特意跟了過來，見時機已到，滿臉巴結地湊到宇文嫣耳邊，挑撥道，“這小蹄子是說她寧願來質子這裏吃閉門羹，也不去咱雁華宮吃貴賓宴。因為，臭！”
??“安淩玥……”宇文嫣氣得直跳腳，“你諷刺我？！”
??“我可沒有諷刺你……”安淩玥故作委屈，好看的櫻唇卻勾著笑，氣死人不償命般道，“我諷刺的是雁華宮。”
??“你放肆！”宇文嫣衝琪嬤嬤揮手，“給我掌嘴！”
??“老奴領命。”琪嬤嬤應得好大聲，一副小人得誌的模樣。
??流螢扔下東西就擋在安淩玥麵前，“皇後娘娘對小郡主視如己出，敢動她？你們不要命了嗎！”
??“你打啊！”安淩玥繞過流螢，直接湊到琪嬤嬤麵前，“本郡主就怕你打不腫我的臉！”
??女童的眸溪水般澄澈，目光卻透著與她年紀不相仿的冷硬。琪嬤嬤不由自主地一個激靈，見她逼近，不受控製地瑟縮了一下，本能地就往後退。
??宇文嫣暴怒，“狗奴才，到底誰才是你的主子？！”
??琪嬤嬤眼珠子一轉，再次腆著臉湊到宇文嫣麵前，壓低聲音道，“這小蹄子區區郡主，卻得帝後寵愛，如今又得了太後娘娘的青眼，在她身上留下傷痕，一旦此事鬧大，老奴隻怕皇上又會責怪您。”
??宇文嫣囂張跋扈，卻沒主見，聽琪嬤嬤這般說，想起往日裏吃過的虧，百般不甘道，“這麽好的機會，本公主今天不想放過她！”
??說罷，隨手點了兩個宮女，“你們兩個去給本公主打一大桶水來。”
??宮女領命而去。
??流螢有一種不好的預感，看著人多勢眾的對麵，拉了拉安淩玥，“小郡主，咱走吧。”
??安淩玥見門邊有幾隻破舊的石凳，尋了個完好的坐下，“五公主殿下的戲沒唱完，我不走。”
??宇文嫣冷哼一聲，“待會兒有你哭的時候。”
??安淩玥淡然道，“我等著！”
??奉命去打水的宮女很快回來，宇文嫣獰笑一聲，“你上次害我落水，現在隻要把這桶水澆在身上，我就原諒你。”
??“五公主殿下，小郡主風寒才剛好，你會害死她的。”流螢急怒交加，連宮中禮節都顧不上了，對著宇文嫣喊完，轉身又對安淩玥道，“小郡主，你不能……”
??安淩玥抬手攔住流螢的話，望著宇文嫣，一張小臉寒意凜然，“隻要你承認，上次是你將我推入湖中，我便同意淋了這桶水。”
??宇文嫣咬了咬牙，高高揚著下巴，理直氣壯道，“是我推你的又怎樣！”
??安淩玥站到宇文嫣麵前，狡黠一笑，抬手指了指地上滿滿的一桶水，“可是，我和我的婢女都提不動這桶水怎麽辦啊？”
??“琪嬤嬤……”宇文嫣喊，“幫她。”
??“哎……”琪嬤嬤苦著臉走向那桶水，提起之前對安淩玥道，“小郡主，老奴也是奉命行事，得罪了。”
??話落，她一用力，整桶水便輕而易舉地提了起來……
??在場眾人，除了宇文嫣之外，心下不無感慨。
??如今，正值春夏之交，乍暖還寒。
??對於一個大病初愈的女童來說，這樣一桶冷水下去，無疑是致命的。
??皇宮是虎狼之窩，可誰都想不到，如此殘酷血腥的鬥爭會出現在兩個7歲的女童身上，怎能不叫人唏噓。
??流螢見那桶水眼看就要倒在安淩玥身上，哭喊著朝她跑去，才邁了兩步，卻發現水已經倒在宇文嫣身上，連水桶都套在了小女孩的頭上。
??宇文嫣帶來的宮女嬤嬤們大亂，呼著喊著將她圍在中間，手忙腳亂的替她擦拭。
??琪嬤嬤整個人都嚇呆了，怔怔望著安淩玥，嘴唇囁喏著，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她拎起水桶的時候，有人踩了她一下，她手一歪就這樣了。
??安淩玥似笑非笑地看著她，用唇形說了一句話，“想活命，找皇上。”
??“安淩玥，你這個……”宇文嫣掙紮了半天才拿掉頭上的水桶，又驚又怒。
??“琪嬤嬤，好大的膽子！”安淩玥截過宇文嫣的話，厲聲嗬斥，“就算你對五公主殿下不滿，也不該試圖謀害她性命啊！”
??“是你？”宇文嫣火力瞬間轉移，指著呆若木雞的琪嬤嬤惡狠狠道，“來人，給我狠狠地打。”
??“琪嬤嬤跑不了……”安淩玥給琪嬤嬤使了個眼色，脫下宇文嫣淌水的外衫拿在手裏，又脫下她幹爽的外衫罩在宇文嫣身上，“你得趕緊回宮宣禦醫，身體要緊。”
??宇文嫣瞪了安淩玥一眼，一跺腳氣呼呼地往來路回去。
??一眾宮女嬤嬤心知這次禍惹大了，也顧不得旁的，連忙跟了上去。
??沒人注意到，琪嬤嬤趁亂偷偷對一個不起眼的小宮女耳語了幾句。
??眾人身後，流螢一臉驚怔地看著安淩玥。
??“敲門。”安淩玥若無其事地說，一邊慢條斯理地將宇文嫣的濕衣套在身上，又用衣服擰出來的水抹濕了頭發，“就說我被五公主淋濕了，不立即烘幹會生病的。”
??流螢依言照做。
??之後，門內傳來急匆匆的腳步聲，去了又回。
??很快，門從內打開，方寸的院子一覽無餘……
??正中央的小湖已經幹涸，對麵是一間正房，兩間耳房，院內一片沉寂，隻有牆邊一株老槐樹散發著蓬勃生機。
??開門的小太監直接將二人帶到司瑾哲所在的房間，“質子殿下，淩玥郡主到。”
??司瑾哲端坐書桌後，正在看書，聞言抬眸，便見一個渾身濕答答的小女孩從門後拐了進來，她身後背著個大包袱，手上、肩上也掛滿了東西。
??真可憐。
??可惜，司瑾哲幽眸犀利，隻一掃就看到了本質，丫頭手上、肩上的東西是之前跟著她的婢女提的。至於她的衣服，中衣淡藍，清冷素淡，外罩紅衫，熱情張揚，裏外風格不一，顯然外衫不是她的。她頭發與外衫盡濕，中衣卻大部分幹幹爽爽……
??司瑾哲掩去眸中一抹興味，淡淡道，“找我有事？”
??“負禮請罪。”安淩玥立在門口，乖乖巧巧地答。
??“噗……”小太監連忙捂嘴，見司瑾哲冷眼掃了過來，索性直接道，“怎的不是負荊請罪？”
??“負荊請罪，你家主子豈不是一點好處也撈不到，不實惠！”安淩玥又望了失態的小太監一眼，發覺有些眼熟，仔細回憶了一下，似乎很久很久以前在皇上身邊見過。不禁感慨：夾縫中，不是所有植物都堅韌到能夠生根發芽，茁壯成長。一如前世的她！
??“小栓子，去生火，給淩玥郡主烘幹衣服後，送她回皇後的棲鳳宮。”司瑾哲沒理安淩玥的話，說完又埋頭書中。
??安淩玥不淡定了，她將東西放在地上，向司瑾哲走去，隔著書桌湊到男子麵前，“瑾哲哥哥，你不生我和皇後姑母的氣了，好嗎？”
??小女孩目光灼灼，滿含期待，襯著白淨的瓜子臉上那一抹還未褪盡的嬰兒肥，軟萌軟萌的，隻一眼便讓人失了所有的抵抗力。
??司瑾哲換了一個沒有安淩玥的方向，翻了一頁手中書，“不敢。”
??“司瑾……”安淩玥氣呼呼搶過司瑾哲的書，見男子望來，怒容瞬間斂去，綻放一個大大的微笑，“瑾哲哥哥，我保證，以後絕對不欺負你，跟你一條心。誰欺負你，我第一個衝上去保護你，好嗎？”
??司瑾哲定定望著安淩玥，幽眸無波。
??最後，還是安淩玥在男子犀利的注視中敗下陣來。
??她不死心地繞過書桌，拉起他的袖子，一邊搖晃一邊撒嬌道，“瑾哲哥哥，不氣了，好不好？”
??司瑾哲抽回袖子，“不是司瑾哲？”
??“小心眼！”安淩玥心裏暗罵，麵上卻笑著，“名叫司瑾哲的瑾哲哥哥。”
??小女孩的聲音軟軟糯糯，那一句瑾哲哥哥著實聽的人心都化了，司瑾哲聽了這許多遍才冷冷道，“郡主以後請叫我質子殿下。”
??安淩玥懵了，還想上前拉他，卻不防男子猛然起身，她撲了個空，摔趴在他方才坐過的椅子上。
??“小栓子、流螢……”司瑾哲對著門口大張著驚訝的嘴巴看熱鬧的兩人喚，“還不滾進來生火。”
??安淩玥怒了，爬到司瑾哲床上一躺，“你不認我做淩玥妹妹，我就不起來。”
??“安淩玥……”司瑾哲緩步走到床邊，慢慢俯下身去，一點點湊近床上的小女娃，幽眸中閃爍著危險的光，“確定你要睡在這裏？”
??安淩玥心下一突，突然有點後悔，轉念一想，她如今不過是一個7歲的小女童，底氣又足了起來，索性閉上眼睛不再看司瑾哲。
??“以為這樣我就拿你沒辦法了？”
??頭頂傳來男子咬牙切齒的聲音，安淩玥還沒來得及睜眼，她人已經被一隻大手抓著腰帶拎了起來，淩空一番飛躍，穩穩落在一把椅子上。
??她麵前，小栓子正目不斜視地生火。
??安淩玥有些挫敗。
??17歲的芯子，竟擺不平一個14歲的少年？！
??想到前世那些護她之人的結局，她鼻子一酸，眸中迅速氤氳起濃濃的水霧。
??“烤幹了衣服……”司瑾哲知道安淩玥哭了，努力別開目光，“就帶著你的婢女離開。”
??安淩玥星子般晶亮的眸在她帶來的那堆東西和司瑾哲之間溜了個來回，脆生生地應，“好。”
??流螢全程目瞪口呆，木偶似的幫安淩玥烘衣服，跟著她道別起身，直到走出質子小院很遠才回過神兒來，不敢置信地問，“小郡主，質子殿下收了東西，這就算和您、和皇後娘娘冰釋前嫌了？”
??安淩玥不置可否。
??冰釋前嫌了嗎？
??要想避免前世那場血流成河的浩劫，這些？連開頭都算不上。
??二人身後，司瑾哲唇角勾著似有若無的笑意，“丫頭，成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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