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十八章
斜陽暖和的灑下,趴在地上的人動了動,抬起頭,眯眼看著上頭驕陽,腦子有些疼痛,慢慢的爬坐起來,衣服上沾滿了塵土,被露水惹濕了以後,顯得有些髒兮兮的。不整齊的碎發散落臉頰,一夜之間,似乎憔悴了不少。雙眼垂下看著地上某一處,呆呆的楞了半晌,回想起昨晚,臉上顯出憤恨,掙紮,痛苦,最後重歸平靜,是一種隱忍的苦楚。
兩天,夏似風不斷的警戒自己,再忍耐兩天,然後,他不顧一切,都會讓那個殘忍的凶手受到該有的懲罰。他從來沒有這麽強烈的欲望,用手中的劍刺穿一個人的胸膛,拳頭重重的砸在一棵大樹上,樹葉震動翻飛,落在肩頭,落在腳上,也落在滿頭青絲上。
布滿血絲的眼睛穿透出令人畏懼的寒光,一直溫潤的臉龐變得猙獰,甚至有一點扭曲。許久,才令自己稍微平靜下來,漠然走在羊腸小道上,衣角拂過草木,原本沾濕的衣服已被陽光照的幹透,隻留下灰塵的印記。
背後傳來的呼喚令夏似風產生了恍惚,疑惑的轉身,看到一個教徒打扮的姑娘站在那裏,心裏更加莫名,她為何這麽親熱的稱呼自己,再細看下,總覺得身形有點熟悉,僵硬的麵容裂了一條縫,目光一喜,是洛離?又斷然否認,不可能,她回京城了,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不等他再細想,白色身影已然飛撲上來,重重的抱住他,又哭又笑的大喊道:“我終於找到你了。”這時刻,蘇洛離已經管不了矜持什麽了,更不會看見夏似風滿身泥土,自己一身潔白的衣服也被染上。重逢的喜悅充斥了她的心間,這種幸福來的太快又太過強烈,讓她再不知道說什麽好,隻重複著剛才的話。大聲的笑著,眼淚卻從眼角滑落,濕透了臉上麵紗,緊緊貼服在臉頰上。
從一開始的震驚中恢複過來,夏似風的神色還有點不敢置信,稍微拉開了她的身子,將她的麵紗卸下,看著滿臉淚痕的女子,有點迷茫,尋找了這麽久,總是錯過,如今這麽突兀的出現在麵前,像做夢一般,低聲喚道:“離兒?”蘇洛離拚命的點頭,哽咽的應道:“是我,是我。。。”又無限委屈的抱怨道:“你也不知道來找我,這裏人生地不熟的,我這麽辛苦找你,可是怎麽也找不到。”
雙手捧著她的臉,原本寒冷的目光猶如被注入了暖陽般,凝視著麵前的女子,溫柔的幫她擦拭去淚珠,柔聲道:“我一直在找你。”蘇洛離聽了這話,也高興了,並不計較之前的萬般辛苦,拉著他的衣袖,笑著道:“一直找我,就代表你想我了?”說出這句話,又覺得有點為難的低下頭,再見麵的喜悅讓她似乎口不擇言了,對方的沉默又讓彼此尷尬萬分。蘇洛離趕緊岔開話題,再抬頭時,臉上擠出勉強的笑意,說道:“對了,你怎麽在這裏呢?”
“是。”夏似風看著她的雙眼,忽然說了這一個字。
蘇洛離有些沒反應過來的看著他,剛想問,突然明白過來,不禁興奮的跳起來抱住他的脖子,再三確認道:“真的?”忽然抬手捏了一把自己的臉,又大呼疼痛的跳起腳,大叫道:“不是做夢。”
微笑的點點頭,伸手替她將頰側碎發繞至耳後,輕輕的歎了一口氣,回道:“那場賭注,你贏了。”那日醒悟之後,便告訴自己,若再見到她,就坦陳心裏的想法,隻因生命太過脆弱,與其浪費光陰,不如從心而安。
似乎隻剩下傻笑,她曾經自信的告訴夏似風,終有一日,夏似風的心裏一定會有自己的位置,可是她也知道,這種自信隨著日子的流逝,正一點一滴的消磨。傾身靠上,把臉埋伏在夏似風的肩膀上,撒嬌般的帶著一絲哀怨說道:“我等這個勝利很久了。”
摸了摸蘇洛離柔軟的發頂,苦笑道:“真傻,我值得你這樣做麽。”
蘇洛離抬頭對視著夏似風,水眸中露出萬分堅定的神色:“值得,”倔強的眼神看的夏似風無處遁形,她一字一句的說道:“夏似風,這輩子我隻付出這一次,所以,你要珍惜。”
“可是。。。”
伸手阻止夏似風的話,蘇洛離彎起紅唇,說道:“我知道你想說什麽,不過,你先聽完我的話好不好,”夏似風被她認真的表情震住了,依言點了點頭,蘇洛離才繼續說道:“夏似風,因為我愛你,所以我不介意你心裏的某個位置永遠存在那個她;因為我愛你,我願意卑微這一次,在你後麵默默追隨;因為我愛你,我可以拋卻天下,所以,我需要的隻是你一個許諾,一生一世的許諾,夏似風,你願意給我麽?”
被愛是幸福的,尤其當你醒悟到其實你也是愛著她的,這是一種不管未來如何,也希望天長地久的強烈欲望,所以,當夏似風看著那雙熠熠生輝的眸子露出這麽堅定的眼神,說著這番話時,他笑著投降了:“贏家的勝利品,便是輸家用一生償還,如何?”
燦爛的笑容,如三月桃花,長睫上幾滴淚珠悄然停留,襯著光線,瑩瑩發亮,陽光透過枝葉灑了滿地的樹下,兩人緩緩靠近,羽睫顫抖兩下,緩緩閉目,雙唇接觸的一刻,兩人的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笑容,如羽毛拂過麵頰的溫柔,又放開,嬌羞的容顏起了一片紅暈,仍笑意盈盈的霸道宣稱道:“你,是我的!”
繼而又相擁,兩個人的溫度暖了彼此流浪的心,夏似風輕聲回道:“真是又傻又倔強的孩子。”蘇洛離不滿的用手捶了捶他的背,嘟囔道:“才不是孩子。”怎麽他們都喜歡當自己是長不大的孩子,忽然又想起那個男人,忍不住低喃道:“不知道他怎麽樣了,是不是在為自己的突然消失而著急。”想起那個同樣關心自己的人,臉色惆悵兩分,雙手更緊的擁住,隨口問道:“你怎麽在這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