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夜還很長,這邊的戰役卻剛剛開始,陶子騫的身上染滿了鮮血,臉上也被濺的一塌糊塗,這樣的他,看上去就像夜魅的索命者,雙眼也迸發出嗜血的精光。所有的一切似乎都被喚醒,記憶中的屠殺一幕幕清晰的在腦中浮現,劍起,頭落,沒有絲毫的遲疑。殘肢飛濺的到處都是,就算如此,仍然嚇退不了後麵一匹接一匹的狼。
麻木的揮劍,氣息漸漸紊亂,而那群野獸卻不知疲倦的接連衝上前,陶子騫還是忍不住往樓雪柒那邊看了一眼,可能因為樓雪柒拿著火把,攻擊她的狼比這邊少。就在這一慌神的時候,一頭狼猛的衝上來咬住他的右臂。尖銳的牙齒穿透衣衫,死死咬住臂膀上的肉不放,吃痛的右手無法揮劍,左手使力握拳擊向狼的頭部,頭骨碎裂,腦漿四散而處,縱使如此,那咬在臂膀上的狼牙還深深的嵌在上麵。
也許剛才的暴力使得剩下的狼也有些忌憚,暫時停止了攻擊,站在前麵蠢蠢欲動的盯著包圍圈中的兩人。太過用力,左手有些微麻,將那死去的狼從手上甩開,又撕扯了身上一塊布條將手臂纏繞起來。鮮紅色的血染紅了白色布條,隻是在這個沒有月光的黑夜裏看不清楚,樓雪柒已來到陶子騫的身邊,問道:“你沒事吧。”因為剛才的屠殺,陶子騫有些喘氣,要是火光再亮一些,還能看見他慘白的臉色,仍然勉強笑道:“沒事,你還好吧。”
從懷中掏出一顆丹藥,遞到陶子騫的嘴邊:“吃了它。”陶子騫什麽也沒說,乖順的張開嘴將藥丸吞下去。樓雪柒將火把拿過來,皺眉看了看陶子騫的傷口,雖然被他簡單的用布條纏住了,可是透過滿室鮮血的手臂,樓雪柒知道傷的不輕。自己身上攜帶的藥不多,這顆丹藥暫時能止血而已,眼底隱隱露出一些擔憂。
若不是因為夜裏,陶子騫就能看到樓雪柒的擔心臉色,隻是,這會兒他什麽也看不見,除了眼前那一雙雙幽綠的眼睛,陶子騫微微低下頭,附耳道:“我拿火把引開它們,你我分開逃走。”他知道,這樣下去兩人撐不到天亮,也許一開始還有一份希望,現在他的手臂受了傷,以目前的體力,最多也隻能再支撐一個時辰。他也明白樓雪柒不會一人逃走,所以他才這樣說。
悠悠的看了那個男人一眼,樓雪柒堅定的說道:“我去引開它們。”就算不看他的眼睛,樓雪柒都能猜出陶子騫此刻的心思,他想用自己的生命來換取她的安全。樓雪柒沉寂的心口有些酸麻,很陌生的感覺,她不明白陶子騫為什麽這樣,就像他說的愛她麽?樓雪柒迷茫的想著,那麽,什麽是愛?
有時候,樓雪柒的驕傲簡直讓陶子騫無可奈何的討厭,就像現在。陶子騫苦笑道:“你就不能聽從我一次麽?”樓雪柒抬眉反問道:“為什麽?”這句話將陶子騫問的無從以對,是啊,為什麽她要聽自己的,憑什麽呢。蒼白的麵色拉開一抹無奈的笑意:“那就讓我們一起生,或者,一起死。”後麵的三個字從口中重重的吐出來,死,終究是絕望而哀傷的。
就算不滿意自己的身世,家庭,陶子騫也從未想過尋死覓活,甚至沒有考慮過死這件事,而現在,從自己的嘴裏吐露出來,卻覺得那麽的可憐。樓雪柒定定的聽著他的話,抬頭深深的注視他的眼睛,聲音清冷,在冰涼的寒夜更為清晰:“一起生。”似乎她才是主宰生命的那個,她說一起生,就絕不允許他死。
陶子騫笑了,如此孤傲又堅強的女子,如此讓自己深愛的女子,在自己都快放棄的時候,她這麽平靜的說著這三個字。仿佛所有的力量都回到身體裏,這就像一種誓言,讓陶子騫在這麽危險的時刻,不顧一切的做了一件事。他回身用力的抱住樓雪柒,雙唇緊緊的貼合她柔軟的嬌唇,如此近的距離,都能聞到彼此的呼吸。
瞪大的雙眼顯示出樓雪柒的震驚,反應過來時,她伸手推開眼前的男人,什麽也沒有做,微微喘著氣,冷靜的看著他。陶子騫擦去嘴角的銀線,看著眼前的樓雪柒,她沒有反抗,也沒有發怒,是不是意味著她不討厭自己的接近,也許,並不是她不接受自己的表白,她隻是不懂得如何表達而已,想到這裏,陶子騫如往日般笑道:“要是今天死了,我就想告訴你一件事,那就是我愛你,”笑容漸漸收去,剩下神情的凝視,陶子騫鄭重的重複道:“我愛你,樓雪柒。”陶子騫告訴自己,這是最後的機會,給她也給自己的最後機會,要依然換不回她的回應,他就真的該放棄了。
沉默的氣息在兩人中傳遞,身旁是一群虎視眈眈的餓狼,陶子騫已經不管那些了,他在等著一個答案,就算是拒絕,他也要那個答案。可是,樓雪柒沒有給他等待的機會,在他的發愣中,樓雪柒將一瓶粉末撒向狼群,然後一把抓過他的手往前麵疾奔。飛掠的穿行在樹林中,風聲呼呼的叫,還有後麵那群狼的吼聲,樓雪柒皺著的眉頭顯示了她紛亂的心。
是的,她在逃避,就在剛才,他這麽深情的凝視,讓她產生了一種退縮的衝動。忽然想起兩雙手還握在一處,連忙將自己的手抽出,還未退回,卻反被他緊緊握住。樓雪柒帶著不滿的眼神看向他,隻見那個男人笑的無比溫柔,如沐春風。交疊的雙手透過不一樣的溫度,傳到心底,那塊冰凍很久的地方,似乎也就慢慢的被溫暖了。
奇怪的發現狼群的吼聲與他們越來越遠,兩人停下身形看周圍的一切,黑漆漆的林間什麽也看不清楚,陶子騫說道:“坐著歇會兒吧,不管這裏是什麽古怪的地方,至少擺脫那群餓狼了。”就快透支完體力了,陶子騫就地坐下來大喘。樓雪柒雖覺得這裏奇怪,但也莫可奈何,走到陶子騫的身前,說道:“把手伸出來。”陶子騫疑惑的看向她,樓雪柒索性將他受傷的手臂拉過來,動作太強硬,使得陶子騫痛的倒吸了一口冷氣。雖然沒有再說什麽,但是,接下來樓雪柒的動作明顯溫柔了一些,將原本的布條打開,掏出一個小瓶抹上藥粉。就算傷口疼痛,陶子騫一直保持著笑容,因為,她難得的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