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7 雪林密談
雪林間的地麵，如得了鬼剃頭的病人的頭頂一樣，一塊白，一塊黑。樹木中的養份保留著，堅守著最後的陣地，等到春暖花開，它們就可以複活了。但現在，還處在假死狀態，一動不動，毫無生機。
“我可以坐下嗎？”張少離十米遠就問了起來，腳踩在雪地裏發出咯咯的輕響。
十米之外，一個小火堆邊，一個書生打扮，臉色有些不健康的呈淡紫色的男子，手拿著兩根木棍，上麵烤著不知道動物的肉，發出陣陣香氣，即使不餓的人聞到後也會有食欲想去試吃一下。
“既然來了，為什麽不呢？”那病書生說著，轉過了臉，向張少微笑著回答。他的笑很善意，及肩的長發有些亂，兩眉中間隱約可看見一條黑色的緊線，像是一隻閉起的眼睛。
張少當然感覺得到這人的力量之強，他就是被這力量吸引而來的，但卻沒察覺出什麽惡意的氣息來。整了整思緒，張少走到了火堆邊，看看早已經掃幹淨的一塊空地，臉色嚴肅的坐在了上麵，正與這人對麵而立。細一打量，張少覺得這人很眼熟，跟自己見過的很多人都很像，最像的，還是朝夕相處了很久的東方晨發。
“我是他叔父，現在應該不是了，東方家已經把我除名了吧？”病書生說著，轉了轉那烤肉的棍子。肉上的香汁滴入火堆裏，頓時滋拉拉直冒氣泡兒，但香氣也越發的變濃了。
兩眉像炸開一般向外一展，張少立即運起了聖魔技中的隱蔽，將自己的心念和氣息全都包了起來。雖然他知道這樣做有些晚了，但至少不讓對方再看到自己想什麽。
“好高明的技法，數萬年來，能擋住我舍利讀心的人，你是第三個。”那病書生說著，將烤肉移開了火堆，站起身來遞給了張少一根。
張少也不猶豫，拿起來聞了聞，果然是異常的誘人。但他卻拿在手中，忍住了吃它的衝動。眼直盯著麵前之人，已經明白了他的身份，‘東方聞誅’被稱為天才的人，引起內亂的人。不知道東方晨發會不會恨他，但的確是因為他，東方晨發才被困在了皇城裏那麽久，天天被人盯犯人一樣盯梢。
“我是東方聞誅，卻也不是了。很不幸，我到了一片死地，很幸運，我得到了大地戰場時期最強者的傳承。小兄弟，我感覺得到，你已經到達了超過品級的修為境地，而且剛剛我讀到了你對聖域中人的不滿。不如……”東方聞誅擺出了一個誘惑的資質，伸出了與臉色截然不同的修長的纖白的手，示意著張少與他合作，牽手。
張少當即搖了搖頭，“我是個獨立的人，一直沒靠過什麽靠山。東方家也不過是我的朋友，我一點兒東西也沒白拿過，這點你可以回族請證。至於你，舍利人是多麽狂暴你應該知道的，如果你還是東方聞誅，那麽，收手，回到東方家來幫忙，我想你家人一定會想辦法讓你平安無事。那舍利君留下的法決，你也可以繼續修練。”。
東方聞誅一直冷靜的對待著，直到張少說出了舍利君的名字。他的身體明顯的顫抖了一下，緊接著就僵硬的一動不動。
麵色陰冷下來，四周的空氣都跟著變得寒冷了不少，東方聞誅喝問道：“你是什麽人？竟然知道大地戰場時期的事，還知道舍利君的名字。”。
張少也是心中一涼，怎麽一時走嘴就說出了禁忌的名字呢？猶豫時間長了肯定對自己不利，到現在為止，張少還沒看透這家夥到底有多深的功力，至少，他已經比宇龏的能力高出一些了吧？想到這，張少立即麵帶微笑：“嗬嗬，聞誅叔，你可知道到達星晨之力的人，不止你一個會讀心之術？難道我就不能讀你的記憶？實際上，我善長的正是這些，比你的法術，也許更高明呢。”。
東方聞誅又頓了一會兒，臉上的冰冷這才化去，眼睛一轉，他輕點了兩下頭，“好，太好了。真是青出於藍，更勝於藍。有你這種能人幫著我東方家，我倒也完全放心了。但聖家對我的打擊，我卻不能忘記。來，吃吧，要冷了。”。
指了指張少手中的烤肉，東方聞誅十分自然的咬了一塊自己手中的烤肉。看了看張少，他笑道：“放心，你可以先用法術查看，這上麵確實沒有毒。是一隻六色神鹿的後腿肉，世上難找的美味。就是聖皇，也不曾吃過。”。
再次猶豫了一下，張少當著東方聞誅的麵真的運起了聖魔技，一翻查看後，這才放心的吃了一口，那肉絲絲鮮嫩，入口香滑無比，咬了兩下就化成肉汁，鹹淡適中，肥瘦正好。即使是從野林山地區出來的張少，也沒吃過這麽好吃的肉。他不禁眯起眼點了點頭，滿意的哼道：“嗯嗯，真是好東西呢。這六色神鹿哪裏有產？我想抓起頭來養，逢年過節要是吃點兒這烤鹿肉，真是人生一大美事。”。
東方聞誅哈哈大笑了兩聲，毫不顧及自己的書生文人打扮，袖子一揚，抹去了嘴角的油漬，看著張少說道：“這可辦不到，這神鹿隻產在天柱山一帶，那雲海禁地跟鬼幽鬼和雷澤並稱為三大禁地。要抓這頭六色神鹿，想必花了不少人力物力吧。想必它的主人一定很心疼。”。
心中一動，張少低笑了兩聲，繼續吃了起來。吃完了肉，張少隻覺得全身輕飄飄的，果然是頭神鹿，也就是他們倆吃了，功力弱些人的吃掉，怕是要被這鹿的大補頂到吐血吧？
“你愛過一個人嗎？”東方聞誅吃飽後，躺在了被火烤得暖暖的地麵，透過林間看向天空，突然沒頭沒腦的問了這麽一句。
張少一時無言以對，他愛過嗎？想要擁有的，都曾經擁有過了。到最後，他竟然選擇了逃避。那真的能叫愛嗎？他不敢確定，良久才淡淡的答道：“我不懂什麽是愛。你呢？你愛過嗎？聽說你是為了一個女人才與聖皇之子為敵，這種英雄一怒為紅顏的事，不像你這種冷靜的人應該做得出的，倒像是一個熱血的不懂世事的小孩子。”。
“嗬嗬，好一個小孩子。告訴你，在真愛麵前，人人都是熱血的青年，人人都不受理性控製。碧瑤是個讓人看一眼就心疼的女孩兒，我愛她，更勝我的生命。她死了，我還有什麽好在乎的。世上一切不過是浮雲一片，當我死後，還有什麽可留戀？”東方聞誅有些不滿意張少的說法，他認為他懂的才是真正的愛，張少畢竟看起來太年輕了一些。
他哪裏知道，張少的實際年齡，已經大過他幾倍了。張少抽了抽鼻子，也躺了下來，“所以，你就可以為所欲為？提拔你的老人，教了你強大的法術，你用他們教你的法術，去行凶。最後害得他們為你受罪，連你的小侄子也被困在了皇城中很長時間。”。
“你不懂，你還小。你不會明白的。你知道碧瑤受了什麽樣的苦嗎？到最後，她死後，那個敗家的聖丁居然還罵他是表子。這是我絕對不能忍受的。”東方聞誅兩眼中似乎要噴出火來，想起了當年的事，他的心血又沸騰起來。
“所以呢？如果你被打跑後，東方家不是被判罰，而是被誅九族，你就能忍受了嗎？看著你的親人為了你掉腦袋，你就能忍受了？碧瑤受了不公的待遇，你這麽做之後，你東方家的女人可能都會被抓去，輪她們一萬次，直至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這就是你能忍受的？”張少心中不知怎麽地，突然來了氣，就那麽躺著，憋得臉通紅的叫了起來。
“……，也許，你是對的。但我已經做了，我不後悔。”東方聞誅瞪著眼坐了起來，嘴上說著不後悔的強硬話，眼裏卻是一陣的疑惑光芒閃爍。他被張少叫醒了，被一個讓他看不起的少年叫醒了。
“那是你的事，我管不著。不過，你為什麽不回來東方家呢？既然你不在乎你家族的人流血，為什麽不試著說服他們，用東方家的力量堂堂正正的與聖家較量一下呢？幫神域的人，到最後，也許什麽也得不到。你可能不知道，神域裏的人也有達到星晨之力的。他們被叫做隱士。”張少繼續勸著，凝神看著東方聞誅。
東方聞誅搖頭歎了口氣，轉過了身，輕輕一步，身影突然遠去了百米。說話的聲音卻仍然在張少麵前：“東方家，就拜托你了。我受人大恩，必須圖報，神域小兒們的力量，正好為我所用。待我舍利定身術達到十層之日，神算何物？嗬嗬，是呀，神算何物？”。
張少聽出東方聞誅有些癡癡的話音，心裏也是一酸，看他的打扮，本來應該是個什麽樣的風流才子，讓東方晨發這不世奇才都一提到就喜笑顏開一臉羨慕，想必將會在世上留下不少佳話來。可惜呀，無論哪個時代，無論哪個地方，隻要有人，就有江湖，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又一個好材料被毀了。
“希望你安排得當吧，如果可能，真不想與你對上。”張少輕輕的說著，也辯了辯方向，踏雲飛步，幾個起落已經出了這片雪林。對那黑氣，張少也是心中有數兒，既然不是敵人，那就沒什麽可擔心的。隻是現在那數以萬計的舍利人沒被殺掉，今後的仗，不好打了。而且，那山林中的母巢還在，看那生產速度，看那舍利人的成長速度，不久後，將會成為一大禍害。可他們的領袖竟然是東方聞誅，這倒讓張少一陣矛盾。究竟該怎麽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