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六章：幾番波折
醫生的話讓大家又有了希望，他離開之後，蘇流暖和莫東旭互相對視一眼，都悄悄地鬆了口氣。
劉靜芳看著這兩個孩子，也笑著說：“你們也不要太擔心了，你們的媽媽是個好人，好人總會有好報的。”
好人好報這個詞，被說了太多遍，其實人們並不怎麽當真了，但是現在聽到，還是覺得暖心。蘇流暖說：“謝謝您，伯母。”
劉靜芳也拿她沒辦法，現在覺得這孩子什麽都好，就是有一樣，總是太客氣。心想也是她從小成長的環境使然，既然她是這樣，她也不好勉強，說道：“你爺爺奶奶他們也都還記掛著麗珍的病情，我回去和他們說一聲，也讓他們稍微放心。”
莫東旭留下蘇流暖看著蘇麗珍，自己下去送劉靜芳走出醫院。臨別的時候，劉靜芳說：“現在暖暖也正是非常時期，你這個做丈夫的就受累一點，好好照顧暖暖和你媽媽。”
莫東旭連聲說：“放心吧伯母，我一定會的。”
他下去送劉靜芳的時間裏，蘇流暖深深吸了口氣，對著媽媽自言自語起來：“媽，這麽多年，這麽多苦你都吃過了，都挺過來了，現在往後都是好日子了，你可千萬不能出什麽事。不然我和寶寶怎麽辦呢？我不能沒有媽媽，寶寶也不能沒有外婆啊。”
蘇流暖說著，拉起媽媽的手，輕輕地貼在了自己的小腹上。寶寶仿佛有感應似的，在她肚子裏動了一下，像是在和自己的外婆打招呼。
蘇流暖又說：“媽，你看到沒有，你的外孫也在和你說話呢，他讓你堅強一點，快點好起來呢。”
蘇麗珍卻始終沒有動靜。
蘇流暖突然有些傷感，曾經媽媽吃了那麽多苦，她身為女兒沒能照顧什麽。現在總算有了照顧的能力，可是老人家卻……
難道真的是樹欲靜而風不止麽？
她正傷感著，肚子裏孩子又用力踢了她一下。孩子仿佛能感受到媽媽的情緒，所以她傷心，這是在安慰她麽？
這一下輕輕的震動，直傳到了蘇麗珍的手掌心，原本昏睡中的人，好像觸電了似的，手指突然就抖了一下。現在她稍微的響動，都會讓蘇流暖興奮，她抓住媽媽的手，急切地問道：“媽媽你感覺到了是不是？你的外孫在和你打招呼呢！他也希望你能快點好起來呀！”
蘇麗珍隻覺得眼前是一片混沌，但是無限的黑暗中，又仿佛有那麽零星的一點光芒，照耀著她，讓她不至於迷失在這無邊的暗夜裏。她想到自己的女兒，想到還沒見過的外孫……這世上那樣多的美好，讓她牽掛著，不甘心放下。
她終於睜開了眼。
蘇流暖看到媽媽的睫毛抖了抖，激動地捏緊了媽媽的手。蘇麗珍能感覺到指尖微微的疼痛，緩緩睜開眼睛，看到的就是女兒暖暖帶著眼淚的眼睛。
她很想抬手幫她把眼淚擦掉，但是手臂仿佛有千斤重，怎麽也抬不起來似的。她隻動了動嘴唇，虛弱地說：“暖暖，別哭。”
本來蘇流暖還強忍著眼淚，但是她這麽一出口，她這個做女兒的卻是再也忍不住了，眼淚斷了線的珠子一樣掉了下來，她抽噎著說：“媽媽你嚇死我了，你可算是醒來了！”
蘇麗珍現在連眨眼睛都沒有力氣，整個人虛弱的仿佛是一張紙，直接貼到了床上似的。她的聲音簡直是氣若遊絲，“放心暖暖，媽沒事，媽媽還要看著我的外孫出生呢……”
“嗯！沒事！一定會沒事的！”蘇流暖用力地點頭。
蘇麗珍的眼睛費力地在病房裏逡巡了一圈，沒有看到莫東旭的身影。她現在也不知道是為何，其實有點依賴莫東旭。而且不像是一般的嶽母對女婿的看重，那個孩子，總讓她有種更深的好感和親近。
她形容不出來，但是她隻是想見到他。
蘇流暖一看媽媽的眼神，就知道她在想什麽，忙說：“剛才我伯母過來看咱們了，東旭送她下去，馬上就回來了。”
蘇麗珍剛才說了那麽兩句話，現在開口的力氣都沒有了，隻重重眨了兩下眼睛，表示自己知道了。
蘇流暖看到她嘴唇幹裂，拿了水杯，用棉簽沾著給她在嘴唇上點了幾滴，正忙著，莫東旭也推門進來了。看到蘇麗珍已經醒過來，馬上眼睛一亮，大步跨過來，興奮地說：“媽，你可算是醒了！”
他高興，然而又有點失落。
剛剛媽媽醒過來，他居然沒能第一時間出現在她眼前。現在經曆過了失去的恐懼，他是更加珍惜和母親在一起的時間，哪怕多上一分一秒，那都是好的。因為這世界真的是變幻無常，永遠沒辦法預料，下一秒鍾會發生什麽。
也許現在還陪在你身邊的人，下一刻就不在了。
所以，多看一眼，都是珍貴。
看到莫東旭來，蘇麗珍也仿佛放了心似的，虛弱地笑了笑，想說什麽，可是無力，於是輕輕蹙了蹙眉頭。
莫東旭忙說：“媽您先別說話，醒了就好。”
莫東旭到底是個男人，遇到事情比蘇流暖冷靜一些，他首先想到的就是醫生的話，說：“你先陪著媽媽，我去叫醫生。醫生不是說了，媽媽醒過來，再去做個檢查。”
蘇流暖這才想起來，“對，那你快去。”
莫東旭答應著去了，房間裏頓時又隻剩下他們母女兩個。
蘇麗珍的嘴巴一張一合，但是已經發不出聲音了。蘇流暖叫她別再說話，但是她仍舊試圖說什麽。蘇流暖聽不到，跟著她的口型下意識模仿，這才知道媽媽說的居然是：“又辛苦東旭了。”
媽媽總是這樣，任何時候都不願意麻煩別人，哪怕莫東旭並不是別人。
蘇流暖寬慰說：“媽您別想這些了，東旭他照顧您也是他心甘情願的，對他來說，您不僅是嶽母，他跟我說過，他的母親過世早，他是把您當成親生母親的。”
蘇麗珍又用力合了一下眼睛，表示她知道了。
莫東旭隻走開了一小會兒，馬上就帶著醫生過來了。醫生用推床又將蘇麗珍送進檢查室，同樣的畫麵出現，莫東旭和蘇流暖焦急地等在走廊裏麵。
看到蘇流暖的眼瞼下麵已經出來了黑眼圈，莫東旭說：“等媽媽的檢查結果出來，你就回家休息一下好不好？這裏有我一個人足夠了。”
蘇流暖也知道他不好說服，於是先敷衍著，“先等結果出來再說吧。”
莫東旭歎息一聲，心想這丫頭看上去是好脾氣，但是真的倔強起來，也是十頭牛都拉不回來的脾氣。
兩人隻好平心靜氣地等著，隻覺得過了好久，檢查室的大門才被緩緩打開了。他們這次倒是沒有馬上衝上去，醫生出來，自己說：“二位，可能檢查結果……要讓你們有些失望了。”
蘇流暖的臉上頓時沒有了血色，腳下也是一抖，差點就要站不住。要不是莫東旭在旁邊摟住了她的腰，也許當場就要倒下去。
莫東旭和她一樣焦心，但是再怎麽擔心也要撐著，隻因為他是個男人。
他很艱難地問出口：“到底是怎麽回事？”
醫生叫幾個護士把蘇麗珍推回病房中，自己卻對想要跟上去的二人招了招手，“你們先跟我過來一下。”
他們對視一眼，目光裏都滿是凝重，跟著醫生到了他的辦公室裏。
辦公室的牆壁上掛了各種掃描照片，都是純黑中有著一團白亮，讓他們這些外行絲毫看不明白。
醫生指著桌前掛著的那張說：“這就是你們媽媽的腦部造影，剛剛做出來的，這份是入院的時候做出來的。”
莫東旭和蘇流暖完全看不懂，隻問：“我媽媽有什麽情況，請您直說。”
醫生指著造影照片說道：“你們看，這個是她腦部淤血塊的位置，現在擴散了，暫時沒有壓迫中樞神經了，所以她醒了過來。”
通過醫生的指點，他們確實從造影上看到，第二張腦部中心的一團小陰影，在第二張上已經淡了許多。
本來淤血擴散，並且不再壓迫中樞神經，這是大大的好事，但是……醫生繼續說：“現在病人……怎麽說呢，基本上可以說是脫離了生命危險，這個手術如果進行的話，保命的幾率還是很大的。”
兩人同時鬆了一口氣。
但是他們也明白，醫生這麽說，那就是肯定還有後話。
果然，醫生歎息了一聲，繼續說：“但是，現在這團淤血正好擴散到了視神經的位置，我的意思……你們明白麽？”
莫東旭倒吸一口涼氣，“您是說，這個手術可能導致我的母親失明？”
醫生默默點了點頭，補充道：“其實失明還不是最壞的可能，因為現在淤血還在擴散，我們現在還沒法確定，現在到底能擴散到什麽程度。在擴散停止之前，沒辦法進行手術。所以，病人還需要留院觀察，估計需要很長的一段時間。”
本來，在蘇麗珍開始能動手指的時候，蘇流暖十分興奮，想著醫生說的最好的可能性，還以為她的媽媽當真是可以吉人自有天相。但是現在，這個病情幾番波折，居然又出現了不好的狀況。
莫東旭也是心裏焦急，但是又幫不上任何忙，向醫生問道：“如果我們不去進行這個手術，那麽會有什麽後果？”
醫生很冷靜地說：“那病人將活不過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