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節 理想與欲望
楊天奉要設法說服的第二個王子就沒有阿賈尼那麽單純了。在四個王子中，侯賽因手裏的軍隊不算是最強大的，而且他也沒有完全掌握這支軍隊。另外，侯賽因在國內得到的官員也是最少的，這與他所表現出來的立場有著很大的關係。不過，侯賽因卻有著另外一個其他王子沒有的優勢，他得到了白羊王國很多商人的，特別是那些有權勢的商人，幾乎都站在侯賽因一邊。
??在明帝國的影響力到達亞洲西部之前，白羊王國的地位是很微妙的，這並沒有因為哈桑的政治立場以及野心而受到影響。當時，在亞洲西部地區，主要有三股強大的力量。
??一是白羊王國東麵的帖木爾帝國，這是一個如同暴發戶般的國家，迅速的崛起，不過又迅速的衰落，幾十年間大起大落，不過帖木爾帝國在被明帝國消滅之前，仍然是一支強有力的力量，而且白羊王國是其傳統勢力範圍。
??另外一個就是白羊王國西麵的奧斯曼帝國。這是一個傳統的強國，經過了兩百多年的發展，這個帝國從一個隻有四百帳的小部落發展成為了一個疆域南北縱橫三千多裏，東西長達五千多裏，地跨歐亞非三大洲，擁有三千多萬人口的龐大帝國。特別是在度過了被帖木爾擊敗之後的那段低落時期之後，穆罕默德二世不但光複了丟失的領土，而且還一鼓作氣的打下了君士坦丁堡，消滅了有“千年帝國”之稱的拜占廷帝國（東羅馬帝國），然後不斷蠶食歐羅巴國家，並且向南擴張，一直進入了北非地區，成為了歐亞非三大洲之間最龐大的國家。也是當時西方地區最強大的國家。
??最後一個就是在白羊王國南部以麥加與麥地那為主的阿拉伯力量。因為當時在歐亞非交界地區，最主要的就是回教，另外如同莫臥兒帝國這些國家信奉的都是回教。可以說，很多國家都是以宗教立國的，而回教就是最有影響力的宗教。麥加與麥地那是回教的兩大聖城，所以阿拉伯世界在宗教方麵的影響是非常巨大的！
??從這個局麵上就看得出來，這個剛剛從帖木爾帝國中脫離出來的獨立王國本身就是三大力量的交匯點，而且是三大力量的緩衝區。這一來讓白羊王國可以在三個主要力量之間周旋，獲得好處。不過更主要的是，白羊王國從這中間獲取了大量的商業利益。在這個土地貧瘠（當時還沒有發現石油，或者說石油本身還算不上是資源），不但幹旱，而且幾乎沒有像樣的農耕文明的地區，出了畜牧業，漁業之外，最為重要的就是商業了。而白羊王國在幾十年之內就能積累起大量的財富。就主要是依靠商業！
??可以說，商人在白羊王國的地位並不低，而且影響力很大。在明帝國沒有進入這一地區之前，白羊王國的商人主要就是與奧斯曼帝國交往。即使是在兩國交戰期間，兩國的商業來往也沒有中斷，奧斯曼帝國需要白羊王國的商人，同樣的，白羊王國的商人也需要奧斯曼帝國的市場，更需要控製在奧斯曼帝國手裏的，那些通往西方世界的商道，顯然，這些白羊王國商人的立場是很明確的。他們不希望因為戰爭而破壞了他們的商業利益。顯然，這與哈桑的野心正好背道而馳。同樣的，侯賽因王子的某些觀點則正好迎合了這些商人的胃口。
??明帝國的進入，準確的說。是明帝國商人帶來的威脅，也在迫使這些商人更近一步的倒向侯賽因王子。希望利用侯賽因王子的影響力，來結束與奧斯曼帝國的戰爭，並且最終與明帝國斷絕來往，以應付明帝國商人的威脅。
??另外，侯賽因王子本身就是一個大商人。當他感覺到國王在設法架空他在軍隊中的權力時，就開始投身商業活動了。而當時，在白羊王國的王子中，真正從商的卻沒有幾個，除了侯賽因之外，其他的那幾個王子的力量都很有限，也成不了氣候。顯然，侯賽因就算是站在商人的立場上，他都不能容忍其他人成為未來的國王！
??侯賽因還有一個秘密，一個隻有楊天奉才知道的秘密。不管這個秘密是真是假，楊天奉都決定用這個來試一下。畢竟，確保侯賽因王子不造反，這是穩定白羊王國局勢的重要基礎，就算侯賽因王子在軍隊裏的影響力已經非常微弱了，可是隻要他的能量爆發出來，仍然將造成巨大的危害！
??聽完了楊天奉的話，侯賽因苦笑了一下，說道：“其實，我也早就想到了這一天。父王從來就沒有把我當作過兒子看待，從一開始，我就是眾多兄弟中可有可無的一個。名義上，我是王後的兒子，名義上，我是三王子，名義上，我是父王最得力的助手，可是，這些年來，父王從來就沒有認真的考慮過我，甚至沒有正眼看過我，這一切，其實早就注定了，當父王開始向軍隊裏安插他的人員時，我就知道，這一天遲早都會到來！”
??楊天奉小心的觀察著侯賽因的反應。與阿賈尼不一樣，這個王子的感情極為複雜，其幼年時的遭遇，已經在他心裏留下了一個深深的傷口，而這個傷口現在都還沒有愈合，還在不停的滴著鮮血！
??“將軍，其實不用你來說，我都知道，這次我是沒有半點希望的！”侯賽因長出了口氣，神色也逐漸平靜了下來。“當年，父王把鷹頭軍交給我的時候，我還想與阿賈尼比試一下，想證明給父王看，我不比其他的兄弟差。可是，現實遠比想像中的殘酷。這麽多年來，我也終於明白了過來，別人都說阿賈尼是父王的看門狗，可我連看門狗都不如。我甚至在懷疑，我到底是不是父王所生，難道真如傳言那樣，在我身體裏流淌的根本就不是王室的血脈嗎？”
??“殿下不要激動，激動本身解決不了問題！”楊天奉也有點後悔了，他對侯賽因的考慮不足，如果侯賽因失去了控製的話，恐怕他明天就會鬧事了。
??“對，我不激動，我隻是在感歎，這麽多年來，我做了這麽多的事情。為國家，為父王做了這麽多的事情，難道他就從來沒有看到這些嗎？”
??“殿下……”楊天奉微微皺了下眉毛，腦子一轉，說道“‘殿下，你自己判斷，你與二王子相比如何？”
??侯賽因一愣，有點不解的看著楊天奉。
??“末將隻是隨便問問，殿下願答就答，不願意回答的話，那末將也不為難殿下了！”
??“穆拉圖？”侯賽因冷哼了一下，“他隻是個會討人喜歡的小醜而已，為了權力。他可以犧牲一切，如果他是個女人的話，甚至會賣身給別人，以此換來權力。他就是一個追求權力的瘋子，而且目中無人，從來就看不起別人，他根本就不配做國王！”
??“那麽，大王子呢？”
??這下，侯賽因猶豫了一下，語氣也緩和了許多。“哈裏是個好哥哥，但絕不是個好國王，他太仁慈了，而且從不為自己考慮。如果父王決定將王位傳給他的話，也許，他會受到尊重，但是他絕對掌握不了大權，他沒有那種鐵腕手段！”
??“對，其實末將也這麽認為，不過，末將更清楚地記得，殿下曾經跟末將提起過的一件事情，一件讓殿下可以一輩子為之奮鬥的事情！”
??侯賽因微微一震，目光落到了楊天奉的身上，他當然記得，自己曾經跟楊天奉說過什麽。
??“那麽，現在末將想知道一點，殿下願意跟末將做一個交易嗎？”
??“交易？”侯賽因更是不解了。
??“對，用殿下的，來交易殿下的理想！”
??“什麽意思？”侯賽因盯著楊天奉，仿佛想看穿楊天奉的想法一樣。
??“末將到現在都還清楚的記得，殿下的理想就是有朝一日能夠為生母報仇，不知道殿下現在是否還有這樣的理想？”楊天奉站了起來，見到侯賽因微微點頭之後，接著說道，“那麽，末將願意幫助殿下實現這個理想，而條件就是，殿下必須要放棄自己的。在理想與之間，殿下可以做出一個選擇，當然，你隻能選擇一樣，同時放棄另外一樣，那麽，殿下能夠告訴末將，你會選擇理想，還是嗎？”
??侯賽因沉默了，這是一個讓他痛苦萬分的決定。他知道，自己的悲慘命運實際上是由他的另外一半血脈造成的。他非常痛恨這一半的血脈，不過，他更痛恨那個屠殺了自己生母所有同胞的國家，那個國家的君主，他做夢都在想著要為生母複仇，要用他手中的劍去為生母複仇。
??可是，這麽多年的鬥爭下來，侯賽因已經不再是那個隻會追求理想的年輕人了。或者說，他對理想的看法改變了很多。多年的政治鬥爭，讓侯賽因產生了一個新的想法，那就是要想更為強大，要想實現理想，那麽就必須要掌握權力，隻有權力才能夠讓他實現自己自幼就立下的理想。不過，現在一個新的選擇放在了他的麵前，而且他隻能在理想與之中選擇一樣。這是一個非常痛快的選擇，一個讓侯賽因猶豫不決的選擇！
??楊天奉也默默的看著侯賽因，他不需要做出任何保證，也不需要向侯賽因說明自己的能力，因為他已經在戰場上證明了這一點，侯賽因也早就了解到了這一點。以侯賽因的聰明，他不可能不知道楊天奉的身份，也不可能不知道楊天奉在代表帝國皇帝說話，這些就已經足夠了。而楊天奉所需要等待的就隻是一個答案，而這個答案，將決定楊天奉下一步該怎麽對待這個王子！
??“將軍，我可以相信你的承諾，但是我卻不知道，將軍怎麽實現這個承諾，至少，我現在看不到帝國有半點要西征的意圖！”
??“殿下今年多少歲了？”楊天奉突然問出了一個很唐突的問題。
??侯賽因微微一愣，說道：“這仿佛與開始的問題沒有任何關係！”
??“殿下今年才三十多歲吧？應該比末將還要年長幾歲？”楊天奉長出了口氣，“如果殿下相信末將的保證，並且相信末將的能力的話，那麽末將可以與殿下做一個約定。十年，十年之內，末將必然會給殿下一個滿意的答複。”
??“十年？可是十年中會發生很多的變化，而且十年之後，恐怕我在哪裏都不得而知了！”
??“這個，殿下不需要擔心！”楊天奉直勾勾的看著侯賽因的雙眼，“十年之內，如果末將無法消滅掉奧斯曼帝國，並且讓殿下親眼看到奧斯曼帝國君主的人頭的話，那麽，末將以帝國的名義擔保，到時候，不管有多大的困難，末將都將協助殿下成為貴國的國王。殿下，願意與末將做這個交易嗎？”
??侯賽因微微一愣，這時候，他也聽出了弦外音。既然楊天奉敢用帝國的名義擔保，那麽楊天奉就在代表帝國皇帝跟他交談，顯然，這個保證是有價值的！當然，侯賽因心裏更清楚，這麽多年來，他感到不滿，感到失落的一個主要原因就是，他正在遠離自己的理想。不管他是爭奪權利，還是追求金錢，這都是在為他的理想而奮鬥，是在為實現理想而服務。理想是目的，而其他的一切都是手段，如果能夠用其他的手段來達到這個目的的話，那麽為什麽要堅持原來的道路呢？
??“我對將軍的承諾是絕對沒有半點懷疑的，當然，將軍既然代表帝國給了我這個承諾，我更不需要有任何擔心了！”侯賽因長出了口氣，目光最後落到了楊天奉的身上，“楊將軍，你已經說服了我，我跟你做這個交易，並且以十年為期限，十年之內，希望我能盡早收到將軍的捷報！”
??“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
??說服侯賽因，讓楊天奉出了一身的汗水，不過他也達到了目的。雖然楊天奉不知道皇帝會什麽時候發動針對奧斯曼帝國的遠征，不過他知道，十年之內，帝國必然會消滅掉西麵的這個強敵，因為到時候，皇帝也有四十多歲了，如果皇帝要想在其有生之年打敗所有的對手的話，那麽，他就要抓緊時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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