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節 柴氏家族
隊伍離開了南昌之後,就一直南行。在南昌發生的事情,已經讓很多人心裏起了變化,特別是當柴美嬌注意到了朱文正之後,心裏就更是忐忑不安了。這一路,隊伍一直在江西地域內前進,沿途,朱祁鈺造訪了一些江西的名流,並且參觀了段家在江西南部地區開設的幾家礦山,隨後,隊伍離開了江西,進入了廣東行省。在這裏,柴匯已經帶著柴氏家族的主要成員在和平縣等著皇帝大架了!
??一番寒蟬之後,朱祁鈺也沒有耽擱時間,在柴匯的安排下,近衛軍沿陸路前往廣州,而朱祁鈺等人在到達了龍川縣之後,則坐上了柴家的船隻,直接沿著東江而下,前往廣州而去。
??一路上,朱祁鈺也注意到了,與江南地區一樣,廣州,特別是珠江幾條主要幹道的沿岸,都有大量的工廠,另外,水利設施也比較完善,周圍的農田裏種植的都是高產的雜交水稻。後來朱祁鈺才知道,廣州地區的主要工廠幾乎都是柴氏家族的,而且柴家還出資修繕了工廠附近的水利設施,這不僅保證了工廠的正常運轉,同時也給附近的農民帶來了很多的好處,至少,農民不再需要為水的問題而發愁了!
??柴家在廣東已經有數百年的曆史了。早在北宋之前,柴家就遷徙到了廣東來,並且在廣州立足。到了元朝時期,柴家因為從事經商航海,在廣州有著很高的地位,並且與當時的蒙古統治階層保持著良好的關係。在帝國建立時,南下的明軍迅速的掃蕩了暴元的殘餘軍隊,而柴家也在這個時候倒向了明帝國,並且迅速的恢複了其在廣州的影響力。特別是在商業方麵的影響力。到了成祖時期,因為三寶太監的下西洋活動,以及帝國對外開放的政策,柴氏家族進入了個黃金發展時期,短短的二十多年時間裏,柴氏家族的腳步遍及了整個南洋地區,而且還在廣東行省建立起了自己的商業網絡,活動了壟斷性的經營地位,其所涉及到的產業,幾乎伸入到了百姓生活的每一個角落裏麵。
??宣宗皇帝的禁海令,讓帝國所有主要從事外貿活動的商人都遭到了沉重的打擊,而柴氏家族也迅速地從巔峰狀態中跌落了下來。二十多年的時間之內,柴氏家族幾乎與海外斷絕了聯係,除了他們暗中操作的走私活動之外,柴氏家族將所有的精力都放到了拓展國內市場上來。並且在這二十年的時間中,不但度過了最為困難的時期,而且還控製了廣東地區幾乎所有的商業活動,其勢力範圍還擴大到了福建,廣西,以及江西,湖廣幾地,成為了帝國南部地區最為龐大的商業家族,甚至是整個帝國最為強大的商業家族!
??到了柴匯這一代人的時候,柴家迎來了第二次黃金發展時期,朱祁鈺上台,帝國一改以往的禁海政策,不但開放海禁,還鼓勵商人發展海外貿易,並且由帝國政府提供大力。隨後,新政的實施,帝國工業的迅速發展,這些都為柴家提供了絕佳的機會,特別是隨著工業的發展,柴家也開始逐漸由商業家族轉變為了工商業混合的大家族,其家族產業除了繼續在商業,特別是海外貿易,以及帝國南部地區的國內市場方麵占據主導地位之外,同時還著重發展廣東地區的工業。為此,柴家甚至不惜耗費重資,修繕珠江流域的水利設施,為工業發展奠定了堅實的基礎!
??後來,長三角與珠三角地區分別成為了帝國最為重要的兩個工業區,其中的珠三角地區,就是柴氏家族打下了基礎的。可以說,沒有當時柴氏家族所做出的貢獻,廣東不可能成為帝國另外一個工業重鎮,也不可能有後來的繁華。這一點,確實是柴氏家族的貢獻,不過對朱祁鈺來說,他更為重視的是柴氏家族的威脅。而且,即使當時沒有柴氏家族的貢獻,隨著帝國經濟中心的南移,再加上與南洋,西洋,乃至大西洋地區交流的增加,廣東地區由有水利資源,遲早,這裏都會發展成為工業重鎮的,而且朱祁鈺本人也絕不會放棄這麽一塊風水寶地!
??一路上,所見所聞,給朱祁鈺留下了極為深刻的印象,在他感慨廣東珠江流域內能建立起這麽多的工廠時,同時也在暗暗為柴氏集團的雄厚實力所擔心。柴氏集團的實力,絕不是其所表現出來的那麽簡單,甚至不是大部分人所認識到的那麽簡單。當朱祁鈺想到這些的時候,他不得不想得更深入一點。
??關於柴氏家族的實力,這一直是別人猜測,也是朱祁鈺所忌諱的地方。柴氏家族到底有多強的實力,這次,朱祁鈺也算是看到了一個“表麵現象”,特別是在從龍川乘船順江而下的時候,朱祁鈺的感觸太深了。
??如果說,江南地區是朱祁鈺通過扶持鄭夢秋等一大批工業資本家,然後在政府政策的協助之下,通過十多年的發展,才成為了帝國工業中心的話。那麽,毫無疑問的,廣東地區,特別是珠江流域內,這個帝國第二工業中心就是在柴氏家族用一己之力發展起來的。而江南地區至少有數百家的企業,有上百名的工業資本家投資,集中了從政府,到皇帝幾乎所有的財富,才有了如此的規模。在廣東,僅柴氏家族這一支力量,就能建立起絲毫不遜色於江南地區的工業區,從這裏看,就足以知道柴氏家族到底有多強大了!
??當然,柴氏家族在發展工業方麵有著自己的特殊優勢,這就是柴氏家族遍及帝國各地,乃至世界各地的商業渠道網絡!柴氏家族的根基仍然是商業,他們也是在這裏立足的,而柴氏家族發展工業,實際上是因為商業的需要,所以才會建立工廠,開辦實業。這正好與鄭夢秋他們的發展方式相反。帝國大部分的工業資本家,都是先發展實業,借助其他人的商業渠道,再逐步進入商業流通領域的。顯然,柴氏家族的發展方式有著自身的先天優勢,良好的商業渠道,為柴氏家族的工業提供了最大的便利。不管是在進口,還是在出口方麵,柴氏家族都能夠獲得更大的好處。並且通過兩個層麵的積累,能夠獲得比其他任何工業資本家更為豐厚的利潤!
??可以說,廣東已經成為了柴氏家族的大本營。在帝國最初的工業大發展階段,柴氏家族通過向其他的企業提供投資,貸款等等方式,獲得了工業發展的必要條件,比如說技術!當時,柴氏家族在鄭夢秋的企業裏就有股份,而鄭夢秋的所有發明,都可以被柴氏家族所利用。後來,柴氏家族在擁有了足夠的技術積累,並且培養起了自己的人才,特別是工程師隊伍之後,就直接擺脫了對鄭夢秋的依賴,自行開設紡織工廠,成衣工廠等等企業,與鄭夢秋展開了直接的競爭。並且利用其廣泛的商業渠道,從海外獲得了足夠多,而且足夠便宜的原料。再利用其本來的商業渠道,將大量的工業產品也更為低廉的價格銷售到了國外去。而在這場競爭中,柴氏家族是占了絕對地上風的,就算不考慮柴氏家族雄厚的財力,通過傾銷的方式來對付鄭夢秋,以柴氏家族的商業網絡,他們都能夠在這場競爭中占據絕對的上風,從而使鄭夢秋毫無還手之力,且不得不依賴其他的大商人來拓展自己的市場,擴大市場份額,從而迎戰柴氏家族!
??這幾乎發展到了所有的新興工業領域內。在礦業以及冶金方麵,雖然葉氏集團是帝國最大的礦業與冶金集團,不過柴氏礦金集團卻是這一行業內發展最快的公司,而且其主要市場與原料產地都在海外,這正是建立在了柴氏家族龐大的商業網絡基礎上的。在軍火工業領域,柴氏家族是個進入的,自然是這方麵的老大,不說別的,就連帝隊的絕大部分武器裝備都需要依靠柴氏家族的軍火工廠提供。紡織產業中,柴氏家族控製的企業規模已經超過了鄭夢秋,成為了帝國大紡織集團公司。在造紙,印刷,食品,鹽業等等方麵,柴氏家族都有著自己獨立的集團公司。
??最讓朱祁鈺所不願意見到的是,隨著帝國其他寡頭商人的倒下,柴氏家族幾乎控製了帝國海運業的一半以上!這已經對帝國是一個極為嚴重的威脅了,而柴氏海運集團公司已經成為了帝國大專門經營海運業務的公司,而且是整個柴氏家族的基礎性產業,是其他所有柴氏集團公司的靠山,也是形成柴氏商業網絡的物質基礎!
??當時,帝國擁有三千多艘商船,這些商船組成了大大小小五十多支船隊,每年,這些船隊將數千萬石的原料,以及海外出產的特殊消費品運回帝國,並且將更多的工業產品運出帝國,運到世界各地去。而這其中,就有超過一千七百艘的商船控製在柴氏海運集團公司手裏。換句話說,在海運方麵,柴氏家族其實已經形成了壟斷經營的地位。而且,幾乎柴氏家族的所有產業,都有壟斷經營的嫌疑。
??這麽一個龐大的家族,其實力自然是其他任何人難以估計的,恐怕就連柴匯本人都無法得知他的家族到底有多強大的實力,到底有多少資產,到底對帝國構成了多麽嚴重的影響。當然,朱祁鈺也不知道柴氏家族的產業集團到底有多麽的龐大。不過他卻非常清楚一點,對國家來說,不管是誰,就算是皇帝,當一個人,或者一個家族所擁有的資產超過了一定限度的時候,對國家的危害就遠遠的超過了幫助!
??這次,朱祁鈺也算是徹底的明白了,為什麽他會對柴氏家族有一種畏懼的心理。說白了,這一切都是因為柴氏家族過於龐大,力量過於強大的原因。對於帝國皇帝來說,朱祁鈺的誌向雖然是橫掃四海,征服五洲。不過,這一切的基礎都是帝國本身的繁榮與穩定,沒有了帝國的繁榮與穩定,他別說實現自己的誌向,恐怕連邁出國門的能力都沒有吧。
??朱祁鈺是不會容忍有任何人威脅到了帝國,準確的說,是威脅到了他的皇權的。自然,朱祁鈺是不會容許柴氏家族繼續發展下去的,甚至不會容許柴氏家族的存在。隻要這個龐大的家族存在一天,那就會對他構成巨大的威脅!
??當然,認識到了這一點的,其實還有兩個人。
??其中一人就是柴匯。這次皇帝借南巡之名來到廣州,柴匯就已經感到氣氛不對勁了。特別是當他注意到皇帝在看那些工廠時的神色時,柴匯更是有一種膽戰心驚的感覺。說白了,柴匯很聰明,他知道,自己能有今日,完全就是依靠旁邊的這個年輕帝王,如果沒有了朱祁鈺,就絕不會有柴氏家族的輝煌。特別是在柴美嬌成為了帝國皇後之後,柴氏家族幾乎就與皇帝綁在了一起。現在,柴匯也感到,皇帝要對柴氏家族下手了,而他應該怎麽辦?
??另外一個人就是柴美嬌。當朱祁鈺提出帶全家人南巡,並且前往廣州的事情之後,柴美嬌就有一種不太好的預感。之前發生的那些事情,就讓柴美嬌感到了危險。在成為帝國皇後之後,柴美嬌幾乎就沒有對娘家有過任何的照顧,畢竟柴家在朝野裏外的影響都已經足夠大了,如果她還處處照顧娘家的話,那麽就必然引來別人的妒恨,到時候,柴家就有麻煩了。而這次,柴美嬌是感覺到了危險的。這一路上,柴美嬌都在擔心到了廣州之後會發生什麽問題。而當載著他們的船隊逐漸接近廣州的時候,柴美嬌就感到更加緊張了,她絕不願意看到在父親與丈夫之間發生一場衝突,乃至是一場戰爭,而她夾在兩人的中間,左右不討好,結局也必然是悲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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