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時光善逝心何依
老者見她醉得不輕，好意道：“姑娘家住何處，今日雪這麽大，應該不會有人出門來了，老朽送你。”
??風媱茫然四顧，輕輕歎息，“家在何處？”她笑指遠方與天地融為一體的雪峰山：“或許是在那兒，不過有些遠，我……我自己回……”她踉蹌前行，狐裘和烏發在風雪中飄卷飛蕩，身子纖弱單薄似要被風卷走一般，但她腳步移動，在冰河雪麵印上深深淺淺的雪印子。
??老者望著雪峰山半晌，再見女子時，她已經朝雪峰那邊行去很遠，他半醉半醒收拾著東西，喃喃道：“不會的……不會的……”
??天地間風雪肆虐。
??雪峰山下風媱倒在厚厚的積雪上，她仰麵躺著，任由寒風飛雪將自己包裹。蒼穹之上，漫天雪花急急墜落，飄然落在她麵上……
??鴻蒙珠不知從哪裏躍出，靈力激蕩，似在發怒，風媱一把抓住它，拿在眼前觀看，“你這小東西，怎麽自己出來了？我……喜歡這冷……很清醒……你不要不要管……”她將珠子收化掌心，癡癡地望著漫天下墜的雪。
??時間不知逝去多久，雪地上的人兒被積雪快要掩埋進雪地裏。
??她閉上眼，昏沉睡去。
??不知過了多久……
??“……阿媱！阿媱……”一聲呼喊驚痛著誰？刺耳地在她耳畔響起。
??風媱睜開眼，上方正是師傅在拍打著自己的臉頰。她看不清他，隻是聽見他的呼喚那麽驚慌失措，她便努力笑道：“我沒事，師傅。”
??玄冥一拂袖將她全身覆蓋的冰雪除去，雙手將她攬入懷中，“你……”沉怒似已使他氣得說不出話來，隻是雙手將她擁住，緊緊的，令她喘不過氣來。
??“冷……”
??玄冥握住她手，頭貼上她額頭，果然冰涼。他一附身，未有猶豫，吻了上去，就這般直接渡了靈力過去。風媱睜大了眸子瞧著近在咫尺的師傅，冷俊陽剛的容貌，眼眸輕合，眉心蹙起，皮膚白皙，雪花落在他眼上，他的眸裏滑落兩行清水之物……
??青雲，琦玥和侍女月逢遠遠佇立遙望這一幕，麵色為寒風刮得青白……
??琦玥此程特意來探望風媱，雪峰頂上她也住了段時日，風媱知道，她是為了師傅而來的。
??玄冥白日裏常常埋首案前處理一堆折子奏章，閑暇時便握了根釣竿在泉邊垂釣假寐，夜晚看幾個時辰的書，生活很有規律，也甚少搭理她們。
??琦玥以為是自己來了他才會如此，問了風媱才知道自風媱醒來，他便已然如此。
??“我都是自己養寵物打發無聊的，你看這幾個小家夥活蹦亂跳的就知道了……師傅性子冷清，此前碧芙山中那麽多年我們都是這麽過來的。”
??琦玥若有所思，悵然道：“我以為你們相處很愉快呢……”
??風媱笑：“這樣也挺好的。”
??風媱眼裏純澈如水的笑意陽光般刺人的眼目，琦玥避開道：“風媱，也許隻有你才能令他神情有些變化，你受傷時，他會發怒，會擔憂恐慌，你失蹤了，他眼內一片黑寂，好像天地從此沒有了光亮……”
??風媱打斷她，“我是師傅唯一的徒兒，是師傅一手帶大的，師傅性子外冷內熱，他對寒塵，對姐姐都是一樣的。”她握住琦玥雙手，“將來，你也會是他重視的人，因為……你是他唯一的妻子！”
??她燦然一笑，“我希望會有那一天！”
??雪峰山的日子裏，風媱努力為琦玥和玄冥製造獨處機會，常拉著青雲和月逢去林子裏為遇鳥它們收集存糧。青雲和月逢無憂無慮的，各自的主子待她們也寬鬆，此地又無甚規矩，她們便也玩的開心。一會兒追著遇鳥跑，一會兒要滑魚鳴琴瑟之音，一會兒不見便入水裏捉魚采花去了。
??風媱隻是時常對著一條紅帶發癡，常常獨自坐在高崖巨石上，遠望久坐不語，也有時挑了本書，坐看一天，待天光暗了，才悠悠蕩回去。身後跟著遇鳥、孟槐獸、疏獸，也是不緊不慢地。
??此地四季如春夏，花草常盛，不知歲月流逝幾多，山中人似也刻意不去理會。她托琦玥下次來將琴伯之前贈她的琴帶來，她無事時可以練練手。琦玥聽時一時失神，良久道：“聽說精靈族四王子成親那日，天地有名的琴師琴伯忽發疾病，她的女徒兒名喚豐濏，正是四王子要迎娶的女子。那豐濏見師傅如此，便逃婚離去，帶著琴伯消失無蹤。”
??風媱大驚，“什麽？！琴伯病重？豐濏她帶著琴伯失蹤逃婚？那婚禮也就這般廢了嗎？”
??琦玥頷首，“是，那四王子直到如今還在四海八荒間探尋未婚妻的下落呢。”一時又安慰道：“這件事你先別操心了，禍福相依，好事多磨，琴伯為太古靈脈，不會有事的。”
??風媱聽見“太古靈脈”幾字，更是心內發涼。師傅的母後不就是嗎？那好似是一個太遙遠蠻荒的時代，王後和先天帝的隕落也像是那個時代在收回他殘存天地的力量……若如此，琴伯又將如何逃脫？她隻願是自己所思過甚或錯誤。
??琦玥再來時，已是三年後。
??三年不見，她一襲華服，發飾精美絕倫，美得光彩奪目，令人不忍直視。那眉目間多了淩厲，神色也沾染了嚴峻。風媱心道，她越來越似一界之主母了。
??風媱收到了琴，喜憂參雜。
??玄冥對風媱情緒了若指掌，見此向琦玥道：“你告訴她了。”
??琦玥呼吸一沉，麵色倔強，“她應該知道不是嗎？”
??玄冥起身，“如果會傷心，莫如永不知。”言罷，起身離去。
??風媱見他們這麽多年關係沒好多少，倒是有了幾分爭鋒相對的意味，不禁替琦玥歎息。
??琦玥望向已經長了大個子的孟槐獸，在碧泉裏噴水玩，道：“風媱，你被保護得太好了。”
??“什麽？”
??“我們年齡差不了多少，但是你眼神還很清澈，心靈也一塵不染。你未經世事，不必背負任何家族榮衰，你隻有一個師傅，他是一位強大的帝王，他愛你護你，將你像你的孟槐獸和遇鳥一樣圈護著，所以才有如今的你。”她側目望她，似乎妒羨又似憐憫，“也不知，此為福或為禍。”
??風媱坐下，手指撫琴，“我覺得很好。”
??“是嗎？你的愛呢？”她有些挑釁道。
??風媱麵色蒼白，琴聲叮咚流瀉……
??“我心明了。”
??“上月黃河以南一戰……”
??“琦玥！”一聲厲叱打斷了她的後話。
??玄冥自遠處邁步而來，如影般至她跟前，將她手臂一拽，霎時消失原地。
??風媱撫琴的手瞬時涼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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