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鴻蒙造境事全非
風媱好睡了一覺,醒轉之際,隻聞得室內清香嫋嫋,屋外有飛禽鶯聲嚦嚦,睜眼隻見雪紗羅帳散蕩。
??她盯著青銅帳,腦海間記憶逐漸湊全。從如何進洞,至遇見那美婦,以及自己的暈眩。
??這般推算下來,她想自己多半是為那美婦所搭救。
??她支起身子,掀帳下榻。
??屋宇闊而簡潔,所置物品樣樣雅致考究,她待要瞧個仔細眼前景物卻又似掩了層霧氣。
??自己所著衣裙換成了月白棉長杉,四方不見有自己先時衣裙,便這般行出去,欲尋主人道了謝,問明此處究竟是何地再做打算。倘若真是入洞之景,豈非是洞內別有洞天,穿透另一方天地?
??她出至廳堂,見大門半開處,有一名坐在一張深色木輪椅上的男子身著華衣,背對著自己沐浴於夕陽之間。他背脊筆直,白衣若雪般在夕陽裏躍動著光華,雙手靜垂雙腿上,周身氣澤安詳溫潤,好似在觀賞些什麽。似這般平和美好,令風媱一時放緩了步子。
??男子頭未回道:“醒了?”
??風媱愣了愣,聽這聲音竟像極了君梵清朗沉厚之音,不禁大步過去蹲身來看,卻見男子戴著半邊金色翼狀麵具,隻露出半張麵來,看來確然是君梵無疑。
??她驚喜不定問:“君梵,你怎麽會在這裏?”
??他垂落腿上的右手抬起,掌心貼在她腦門兒上,目光靜靜攏著她,“看來尚有餘症……吟衛,讓大夫再來一趟。”
??門外有人應道:“是。”
??風媱探出頭看,見一女子向竹林曲徑處行去。
??“我記得我入了一個山洞,去尋找師傅,後便摔在了地上……靈力,對靈力……”她素指撚訣運靈,竟然丁點使不出來,一時駭的冷汗涔涔直下,便又當即盤腿而坐,氣息行了一周,靈力仍舊全無。“這是……”不禁紅了眼圈。
??他待要冷下去的麵容,此時見她這副模樣,似不忍,將她半擁向自己,頭枕在雙腿上,頗似無奈道:“莫不成摔一跤,腦子也摔壞了嗎……”
??風媱仰首望他,半嗔道:“你竟還打趣我。”一邊拿他的袖子沾了淚。
??“怎是我打趣夫人?是夫人在拿為夫打趣。你我一介凡俗之軀,靈力是那些術士,山中精怪口中之物,你如今舉止言行這般離奇讓為夫如何應你?”
??風媱忽感腦間響了顆驚雷,不禁遠離他向後一仰身子,頭背磕在了雕花大門上亦不覺疼,隻是盯著他問:“夫人?為夫?你我……何時成的親?你分明為天界太子,又幾時成了凡俗?”
??他周身漫天憂傷愁慮生散開來,刺了風媱滿身。
??他雙手搖著輪椅,默默無言,徑直出了門。
??風媱望著這怪異的一幕——他為何要坐輪椅?為何要戴麵具?他真的是君梵嗎?
??她支起身子,向他走過去,抓住那輪椅靠扶。輪椅上那人的身影僵直似一尊石雕般,淩厲之氣散發不絕!她深明此舉是在觸犯一個人的尊嚴,也著實無禮至極——對一名真正殘疾人而言。當下也隻不顧,移身至他跟前速摘掉那金色麵具!
??眼前之景卻令她瞠目結舌又驚痛不已。
??除開麵具的左麵是一大片已經掉痂的壞死掉的肉,一小塊一小塊皺扭一起,一隻眼亦被傷肉遮了大半,不知能否見物。
??原先俊朗無雙的容顏,如今看來竟是猙獰醜陋!
??風媱拿麵具的手微微顫栗,啞聲道:“對不起……”
??君梵垂眸拿過她手中麵具,靜靜戴上。
??她在原地一時手足無措,半晌蹲下身來,手輕撫於他腿上,“這是……”
??他急促打斷她:“我早先說過,你不必忍受這一切!從今以後,你我各自嫁娶,各安天命!”言罷,手轉著輪椅便走。
??風媱埋首臂間,心神恍惚,隻疑是夢,不能信此為真……
??待吟衛轉身領了大夫來,她細問方知,原來她此時的身份是情妄城三大世家,風家的女兒,在一年前嫁給了另一大世家的家主君梵。婚後半年,一場大火使君梵不僅毀了容貌更被橫梁壓斷了雙腿,至此依靠輪椅行動,麵上終日帶著麵具,性情亦大變。
??她對吟衛說天界,說神族,說之前自己在天宮曆經的所有,吟衛一概不知……
??她走出這座迷宮一般大的府邸,行於長街闊道之間,但見人群熙攘,車馬穿梭;鋪肆客滿,言笑晏晏;男女老少,形形色色,全然一副人世間之繁華圖景。
??她思來。此境遇光景不是夢,夢裏不會有這般真實的景物,這也絕非真實世界,若此處是真實的,那麽她豈非是要否決之前所曆經的一切?!
??“類似結界,不過裏麵會有幻境與機關,強弱程度要看設陣者本身擁有的靈力強弱與構造精細粗陋而論……”
??寒塵之前所言襲上她心頭,令她似在深海間抓了一條浮木。
??是幻境嗎?洞內所造的幻境嗎?
??一匹黑馬迎麵踏來,她便急促過去奪了那馬主人手中韁繩,拽了他的皮鞭,自己踩蹬翻身上馬,策馬而去。
??她不能被困住,她要去救師傅!
??一路踏出城門,再行一段路,隻見汪洋之水無底無垠環生,水麵上霧氣蒸騰,灰暗蒙蒙。一位樵夫擔柴行過,風媱問他:“……請問走哪邊可繞水而行?”
??“你是要離開這裏嗎?”
??“是!”
??樵夫撫須笑言:“姑娘說笑了,情妄城城民祖祖輩輩居於此處,從沒有外來者,也沒人出得去。你看這四麵八方,全是水呀,沒人出得去的!快回家去吧……”言罷,手掌竹擔,又笑搖著頭,消失在叢林霧靄之間。
??風媱茫然四顧,一時也沒了主意。
??一人一馬沿著荒草泥路,再行一回,方信那樵夫所言不虛,隻得返歸城中。
??她剛入了城,便見城門口圍攏著一簇人,其中一瘦小男子指著他大叫大嚷道:“是她是她!搶了我的馬!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呀,眾位給評個說法……”
??風媱望他一眼,將馬牽至他跟前,道了歉,賠了禮,那人又隻硬要銀子不要馬。風媱身無碎銀,哪裏給他銀子,又想自己理虧,不好太要強,正待讓他隨她去君梵府中去取,卻有一人道:“給他五十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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