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結局

  遙遠的營地,經過了兩個月的顛簸終於到了。


  乞錢錢捂住疼痛肺部,看著陽光,覺得有些頭有些暈乎乎的。有些站不穩的後退,卻被一雙有力的大手扶住。


  “謝謝,小花。”


  溫顏沒有說話,拽著她的手徑直走向主營,雲紜在營前站著,眼神充滿憤恨。


  溫顏沒有理會她,卻在她拔出短劍的時候,用佩劍擋住,聲音冷冷的:“主公要的人,你也敢動?”


  雲紜咬牙:“主公要的人?溫顏,你敢說你沒有私欲麽?就是因為她,村子裏的人才全死了的!”


  “無理取鬧。”冷冷的撇下一句話,溫顏將乞錢錢拽入營帳之中。


  “你們又吵起來了?”溫醇的聲音帶著笑意,徘徊的乞錢錢耳邊。


  她抬起頭,看著那熟悉的麵孔,突然覺得有些犯暈:“原來是你……”


  “是我哦,錢錢丫頭。”下顎的胡須被剔除,露出俊美的臉龐,眼中風霜與精明交雜,這個麵孔,不是陸過又是誰?

  難怪,難怪她曾經總覺得那眼眸十分熟悉。難怪顧泠惜會出此下策。皇都三分之二的生意現都在他的手上。


  就算他不舉兵攻打,皇都的經濟也會癱瘓,屆時仍是無法挽回的後果。


  乞錢錢自嘲的笑一下:“大叔,你怎麽會覺得,顧泠惜肯定會送我來呢?”


  陸過看著乞錢錢清明的眸子,明白她早已明白,不禁歎氣:“以後,你就留在這裏,在這裏沒有人會再傷你。”


  他走下來,抱住乞錢錢隨時會倒下的身體:“就算不稱王,稱帝,我仍是一個商人,可以給你衣食無憂。”


  乞錢錢終於笑了一下,輕聲說:“謝謝大叔,照顧我那麽久,最後還肯收留我。”


  是啊,她現在沒有人要了。墨非夜死了,墨子清精神恍惚,顧泠惜不信她,溫玉被她推走,溫顏與她有著仇恨。


  到現在,她隻有這裏能當做安身之所……


  天下之大,也許隻有這裏能讓她安心的,隻有這裏能接納她……


  身體完全放鬆了下來,在藥香中,乞錢錢漸漸陷入黑暗之中。


  再次醒來,周圍隻剩暖暖的光,清淡的香氣從熏爐中緩緩升起,縈繞在整個室內。


  屋裏滿是活潑的顏色,書架上擺著異聞錄和有趣的民間故事。桌在上放著小玩物,四周裝飾著讓人看了就會開心的小東西。


  整個房間都呈現出一種活潑生氣,仿佛是為她量身定做。


  乞錢錢笑了起來,感激的看著伏在床邊小憩的人。也許隻有他,會這樣為她著想,就像是顧泠惜為婉蕪著想一般。


  似乎因為被視線看著,陸過緩緩起身,眉宇間帶了些許疲憊的神色,他看著乞錢錢,欲言又止,最後還是決定告訴她。


  “錢錢,你……中毒了,本是慢性毒藥,但由於最近的顛簸,已經毒發了。”


  乞錢錢愣了一下然後微微一笑,履平陸過皺著的眉頭:“謝謝大叔,你告訴我這件事情。”


  陸過抬頭,深沉內斂的笑容綻放在眼前。他曾想讓乞錢錢成熟一點,但失去了那活潑的笑容,竟發現隻剩下心疼。


  “錢錢丫頭,你放心,大叔會想辦法醫好你的。”


  “恩,我知道。”


  “對了,對了,我記得錢錢丫頭說要給大叔我找媳婦,找不到就要嫁給我的,可找到了?”


  “找到了啊。”乞錢錢笑容燦爛,“大叔,我嫁給你可以麽?”


  陸過微微一愣,眼睛彎成了月牙:“好啊。”


  她是受傷的人,需要找一個慰藉。他是溫暖的人,願意讓她依靠。


  傍晚的時候,軍中舉行了簡易的婚禮,乞錢錢笑得幸福,陸過笑的溫柔。夜間,他擁她入懷,卻沒有做任何逾越的事情,緩緩睡去。


  那一日,乞錢錢睡得空前的好,沒有任何夢境,難得溫暖。


  三天後,顧泠惜看著手中的信件,平靜異常,隻是顫抖的手泄露了他的心事。


  乞錢錢,你就那麽想逃離我麽?


  夜間,顧泠惜沒有去婉蕪的寢殿,也沒有去找墨小妹,隻是在宮中遊蕩,無意間走到了冷宮之中。


  自從找到了乞錢錢後,他已經很久沒有到這裏來了,桌子上積了一層薄薄的塵土,他挽起袖子,開始打掃。


  乞錢錢在的時候,一切的擺設都沒有動,連她曾經將這裏作為客棧的牌匾,他也沒有摘。


  她在的時候種下的作物,已經成熟,顧泠惜花了半個晚上,整理好了那一片小小的田地,坐在他倆曾經坐的地上,用纖長的手指摩擦著她曾經坐過的地方。


  嘴角帶著微笑,顧泠惜絲毫沒有防備。空門大開,若是此時,就算不會武功的人也能將他斃命。


  輕輕的闔上眼簾,一代帝王就這樣脆弱的坐在院中,嘴裏似乎無意識的念著‘錢錢,錢錢……’


  第二日,他醒時,天已大亮,這是他第一次在沒有特殊情況下曠了早朝。但是,曠了就曠了好了,做皇帝,真的好累。


  回過頭,樹下的紅衣男子正靜靜的看著他,他也那樣淡然的與他對視,沒有絲毫情緒。


  “你是回來看錢錢的麽?”最後他終於開口,對著紅衣男子說道。


  墨非夜搖了搖頭,開口說道:“我是來看你的。”


  “那不必了,我現在已經明白你當初的不得已,你可以安息了。”


  墨非夜看著那溫潤的臉龐,最終歎了口氣:“你明明已經知道事情的真相,又何必為了袒護婉蕪,而犧牲錢錢?”


  顧泠惜的身子僵了僵,聲音低了下去:“你說什麽我不明白。”


  “錢錢,就快要死了。”


  “……”


  “婉蕪所做的遠遠比你想得要多,她已經不是以前那個婉蕪了,除了在自己的衣服上下毒栽贓給錢錢,自己跌倒換取你的不理智。她在錢錢進皇宮的那一天,就在她用的水中下了慢性毒藥。”


  顧泠惜轉身,神情愣愣的看著眼前那飄然的人物。


  “我們都不是神,婉蕪已經被你逼得不再是她,你若不想後悔,就將錢錢接回來吧……也許,這是你最後一次見她的機會了。”


  風吹過,帶走了墨非夜的身影,隻餘下他淡淡的話語。顧泠惜從夢中驚醒,愣了半晌,飛奔而去。


  轉眼間一月過去,天空飄起了揚揚大雪,乞錢錢裹著裘芺,看著外麵的晶瑩的雪花。


  門被打開,陸過走了進來,將窗戶關上,把乞錢錢抱到床邊的暖爐旁。


  “大叔,我好想去玩雪。”


  陸過溫柔的笑了笑,將她掉下的額發整理好:“等你身體好了,就可以去玩了。”


  這一個月,乞錢錢的身體越來越差。寬大的衣服已經掩飾不住她日漸消瘦的身體。臉色蒼白,吃進去的東西也會吐出來,甚至會連著血一起。


  她的時日已經不多了,而他,卻沒有任何辦法幫她。


  “大叔,我想睡了。”


  “恩,睡吧,大叔會陪著你的。”


  乞錢錢的呼吸漸漸平穩下去,陸過的眼裏終於露出了疲憊感,他有些貪婪的看著她的睡容,生怕哪天就會消失了。


  毒性,錢錢的不想求生。


  他應該要怎麽辦呢?


  “錢錢,你告訴我,我應該怎麽辦呢?”


  敲門聲響起,陸過輕聲道:“說。”


  “主公,門外有一人求見。”


  “不見。”


  “他抓了綏遠將軍,求見。”


  陸過微微皺眉,隱有不祥預感:“來者是誰?”


  門外的聲音頓了一下,隨後道:“皇帝。”


  歎了口氣,陸過終於鬆口:“讓他進來吧。”


  顧泠惜進到屋裏,帶來滿室清涼,乞錢錢不適的皺了皺眉,陸過連忙將她抱緊一些。


  眼中滿是乞錢錢在陸過懷裏流露出的安心,他的心微微一痛,看向陸過的眼中充滿著憤怒。


  陸過的手撫摸著乞錢錢的發絲:“是你將她送與我,現在怎樣,要帶回去麽?”


  顧泠惜輕輕挑眉,不可置否。


  “你把她帶回去要做什麽?看著她被婉蕪害死,然後假惺惺的哭麽?你能帶給她什麽?除了傷害還是傷害。”


  顧泠惜沒有說話,陸過說的沒錯,他狠狠的揭開了他心底的傷。


  “顧泠惜,其實我很恨你,但是我更恨我自己。當初我明明知道你把她帶入宮中,卻沒有阻止,隻是利用內亂來實行自己的計劃……如果當初我放下了,也不會讓她變成現在這樣。”


  “……”顧泠惜似乎下定了什麽決心,抬起頭,看向陸過:“將她還我,我會好好對她。”


  陸過抬眸:“她現在是我的妻,你有什麽資格帶走她?”


  除了他倆共同擁有的一個孩子,乞錢錢似乎與他真的再沒有交集。


  得到這一信息的顧泠惜徒然焦急起來,他看著陸過,卻又不知道怎麽開口,隻是站在那裏。


  陸過懷中的乞錢錢有些不安的向他靠了靠,臉色滿是恐懼的神色。


  “你出去吧,你的出現,似乎讓錢錢很不安。”陸過揮了揮袖子,表示送客。顧泠惜有些頹廢的離開,倚在長廊的柱子上。


  為什麽,當他想愛她的時候,她卻隻剩恐懼?


  他愛她,不會再讓她恐懼。


  他愛她,會護她周全。


  他愛她,甚至連皇位都可以拋棄。


  可是,為什麽,她隻剩下害怕他呢?

  已經一個多月的失蹤,皇城早已因他大亂,可是他不在乎,現在他隻想要她。


  門被打開,陸過看到一旁的顧泠惜,聲音裏滿是疲憊:“若是錢錢能原諒你,那我就成全你們。”


  顧泠惜看向房內虛弱的人影,點了點頭。


  一天,\t兩天,三天……


  他守在乞錢錢門前,訴說著自己的愛意,與悔恨。終於在第七天的時候,她打開了大門。


  “錢錢……”看著眼前虛弱的隨時要倒下的身影,顧泠惜聲音暗啞,幹裂的嘴唇有些艱難的閩合著。


  “何必呢?”乞錢錢哀歎著。


  大雪紛飛中,世間隻剩他與她。


  死亡的陰影讓乞錢錢看開了好多,她時日無多,想要和自己愛的人在一起,卻又不想,隻能每日從窗縫中看著顧泠惜。


  剩下的時間,她與他都不去提關於死亡的話題,也沒有提回宮,沒有提天下。到處遊玩,直至一個月後,乞錢錢再也支持不住。


  最後一刻,她微笑著說:“我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你不用傷心,也許我死了不是死亡,而是回到自己的時空。如果可以……我們下一世再見。你……回去吧,你的百姓比我更需要你,還有……謝謝你。”


  顧泠惜看著乞錢錢閉上眼睛,安靜的仿若睡著了一般,在她唇畔印上一個吻:“今生我欠你,我用剩下的永生永世來償還。”


  他替乞錢錢整理好衣服,臉埋在她漸漸冰冷得懷中:“以後,我會給你烤紅薯,會為你放棄所要,錢錢……”


  “我從來沒有對你說過,我愛你,我真的很愛你。”


  “而你為什麽要這樣離開我……丟下我,將我還給百姓。如果,這是你的願望,那麽我就去做,把我剩下的人生,獻給百姓。這樣我就不再欠任何你,隻欠你。這樣……西天諸佛會把我送到你身邊去償還你,對吧?”


  “錢錢……”


  乞錢錢再次醒來,已是一片黑暗,她在黑暗中摸索,直至眼前出現淡淡的光點,最後化成人形。


  乞錢錢認識眼前這個人,這個人是顧泠惜的母親。她慈祥的微笑著,摸著乞錢錢的頭:“孩子,受苦了。”


  乞錢錢看著她,不解的問:“我死了麽?”


  她點點頭,又搖搖頭。


  乞錢錢也不再追問,看向周圍的黑暗,隻是輕輕的說:“他……他們,怎麽樣了?”


  “他們會忘記你。”


  “果然如此麽。”


  “是啊,因為你不進穿越了時間,還穿越了空間,這個在你的時代不存在的曆史,在這個時空中是真真正正存在的。”


  乞錢錢有些虛弱的笑了一下:“那樣也好。”


  顧泠惜的母親輕輕歎了一口氣:“孩子,你還有什麽想做的事情麽?若是回到你自己的時間,你也會忘記他們……”


  乞錢錢抬眸,看著她:“讓我和他們去道別,好麽?”


  在顧泠惜母親的歎息中,周圍光芒大勝,乞錢錢又回到了那個時代。


  距離她離開已經過了四年了,皇帝勵精圖治,百姓國泰民安。


  她走到大街上,再看不到街頭乞討的景象。客棧中,陸過麵帶笑容,眼裏滿是算計,繼續賺足錢財。


  乞錢錢上前,對他輕輕道別:“大叔,如果我沒有遇到顧泠惜就好了,你要好好生活,好好賺錢……”


  隨後,離開了客棧。


  陸過呆愣的看著手中的賬本,嘴角的笑容突然就凝固了,眼中泛起淚水,嘴中喃喃道:“我已經不想篡位了,但是為什麽還要這樣賺錢,究竟我……想賺錢給誰花?為什麽……”


  為什麽記憶中,總是有那麽一個視財如命的影子,可是從來看不清楚?

  轉眼間,乞錢錢又出現在了曾經寧靜的小山村中,在這裏,她過得寧靜而幸福。隻是,現在這裏似乎隻有兩戶一人家。


  一家敞開門,溫顏走了出來,衝著身後微微一笑,看著自己的妻,裝扮完全,準備一起上山打獵。


  雲紜走到另外一家,抬起腳就踹,裏麵立即衝出了溫念,她憤憤的握著拳頭:“不許吵到玉哥哥休息。”


  雲紜斜看她一眼,大喊道:“死溫玉,出去打獵了!”


  乞錢錢看著這幅景象,知道他們是和解了,飄到屋中,看著溫玉靜靜的爬在桌上小憩。


  他似乎蒼白了許多,身體好像也差了,皺著眉頭站在他麵前,明知道他看不到,聽不見,乞錢錢仍然大吼:“死溫玉,你要好好保重身體啊,這是個什麽樣子。還有……”


  她上前,輕輕抱了溫玉一下:“謝謝你,溫玉。”


  再次飄到上空的乞錢錢,笑著對整個村子裏的人道別,所以她並沒有看到溫玉手裏死死的攥著一定銀子,上麵歪歪扭扭的刻著‘錢錢‘二字


  “錢錢……錢錢……求你,不要讓我忘記你。”


  溫玉的聲音,伴隨著眼角流下的淚,和著銀子上的字,漸漸消失……


  他起身,看著手裏攥著的銀子,滿是不解的神色。隻是為什麽,心裏會那麽疼呢?

  掀開平日裏習慣看的女式梳妝盒,裏麵露出了一片粉色染血的紗衣。眼淚,又控製不住掉了下來。


  “錢錢……”


  這片衣服早已不是以前那片,那碎布早就在錢錢死的那天風化掉了,為了不忘記她,溫玉又做了一片一模一樣的破碎紗衣。


  錢錢,為什麽連點回憶也不留給我?

  乞錢錢飛得有些累了,又回到了皇都大街上,竟然意外的看到了身著紅衣的……墨子清。


  他身邊有一個玉做的瓷罐,乞錢錢認得,裏麵放得是墨非夜的骨灰。而他,正坐在石頭上,賣著栽培出的花。


  看來,他又回到了那個村子啊,不知今年的花開得如何。


  她飛到攤位前,想要看清那些散著芬芳的花朵,卻不想墨子清的視線竟然移了過來。


  “需要花麽?”墨子清輕輕一笑,如墨非夜一般。


  乞錢錢愣了一下,說:“我沒錢。”


  “沒關係,免費送你。”墨子清沒有將花盆給乞錢錢,而是折了一枝交到她手上。


  她笑著道謝:“希望你能種出更好的花。”


  “恩,謝謝。”


  乞錢錢轉身離去,墨子清剩下的聲音散在空中。


  “錢錢,你也要好好的啊……和大哥在那邊幸福。”


  最後一站,乞錢錢看著碩大的皇宮,輕車熟路的到了禦書房。可是沒想到禦書房內並沒有顧泠惜的存在,書都放的整整齊齊,案上也沒有奏折,似乎很久不用的樣子。


  她歎口氣,有些不情願的倒了鳳儀殿,沒想到鳳儀殿中隻有婉蕪和兩個小公主。


  找了整個皇宮,也沒見到顧泠惜的人,她最後有些不可置信的向著冷宮走去。


  卻沒想到,他真的在冷宮。


  冷宮還是她走時的樣子,他伏在桌上,周圍散著奏折。乞錢錢歎了口氣:“何必呢?”


  他還是那樣,但似乎虛弱許多,眉宇間都是疲憊。乞錢錢看著櫃上樹葉曬成的新茶葉,沏成茶,放在了他的旁邊。


  “不要勉強自己啊,顧……公公。”


  乞錢錢飛到冷宮外,隻見墨小妹立在那裏。他長大了,眉宇間竟然多了些冷厲,乞錢錢一驚,飛到了他身邊:“小妹,別忘了,你和媽媽的約定,要健健康康的,不要那麽累。還有……照顧好爸爸。”


  話音未落,乞錢錢便漸漸變得透明,隻剩下墨小妹不可置信的睜大眼睛:“錢錢……”


  顧泠惜從夢中醒來,看到桌邊的茶,一下站了起來:“錢錢,錢錢?”


  他四處環顧,卻沒有看到乞錢錢的蹤影,而連她的長相也模糊起來,連忙將奏折拂到地上,露出底下那副墨漸漸消失的畫。沾了旁邊的墨水慢慢畫了起來。


  錢錢的臉和婉蕪很像,但是更加柔和,眼睛大些,靈動許多,笑起來會讓人覺得燦若星辰……


  錢錢,錢錢,她愛錢。她曾把珍珠私藏,曾與溫玉出過皇宮,曾……曾……


  顧泠惜咬著自己的唇,直到血跡在紙上散開,才想起乞錢錢的曾經。


  現在他為了不去忘記,每天都要溫習一遍,每天,每天……


  “父皇!”小小的身子撲到自己懷裏,顧泠惜眉宇的疲憊散開,看著小小的人兒:“錢錢怎麽了?”


  “父皇,錢錢想吃荔枝。”


  “好啊,父皇讓人從南方送來。”


  眼前的人,與婉蕪長得極其相似,除了眼睛大大的,充滿了靈動的神色。


  錢錢,是你吧,是你的投胎對吧。


  一定,是你吧。


  顧泠惜聽著耳邊儒軟的聲音,心裏滿滿都是那張笑臉。


  錢錢。


  建祁四十五年,天降異相,本應晴朗的天空,竟鋪上了七彩光輝。


  天佑祁輝。


  顧泠惜走出冷宮,向著鳳儀殿旁的念乞殿走去。


  那裏有他最疼愛的小公主,隻有看到她,他才能放鬆一刻。


  可是剛到念乞殿就聽到了爭吵聲,他沒有從正麵進去,翻牆而入,就看到了一個與他極像的少年與小公主爭吵。


  那個少年……是誰?

  “哼,你給我出去,這是父皇給我的宮殿。”


  “我本就不想在這裏,隻是,把你拿走的東西還給我。”


  “還你什麽?那塊低廉的玉?父皇說著整個皇宮都是我的,那塊玉自然也是我的!憑什麽給你?”


  “……”少年陰霾的盯著小公主,眉間彌漫出狠曆之色。


  “倒是你,你到底是什麽人?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正在此時,外麵的小太監突然跑了進來,顧泠惜認得那小太監,似乎是他曾經的心腹,後來就不見了……


  他是不是忘了什麽?

  “太子啊,您怎麽跑到這裏來了?快隨奴才回去!”


  小公主睜大了眼睛,看著眼前的人:“太子?你就是那個父皇在外麵與狐媚子生的賤人?”


  隨即,她翻出一塊看起來十分廉價的玉,甩到地上,‘啪’的一下,玉碎了,顧泠惜的心髒也跟著震了一下。


  那玉……


  那是,錢錢曾給他的玉。


  眼前的少年……是他與錢錢的孩子。


  墨小妹狠狠的盯著眼前的小女孩,盯得她渾身犯怵:“若不是你與我母親長的如此之像,我現在就殺了你。”


  “你……你……”小公主揚起手,剛要甩下,就被一雙大手製止,她狠聲道:“什麽人,竟……父皇?”


  “父皇,這個人他欺負我!”小公主說著就要撲到顧泠惜懷裏,卻被他推了出去。


  見一向疼寵她的父皇突然變了一個樣子,小公主隻能忍著眼淚不敢出聲。


  “你……”一點也不像錢錢,與她真的差了很遠。


  顧泠惜沒有再說什麽,隻是隨著墨小妹的離開,追了出去。


  煩人的腳步聲一直跟在身後,墨小妹終於轉身:“你幹什麽跟著我?”


  “我想補償你。”


  “你隻會在做錯了之後補償麽?那不必了!”


  半個月後,墨小妹躺在顧泠惜的懷裏,微笑的看著他:“父皇,謝謝你陪我這半個月,我馬上就要去見錢錢了。”


  “……”


  “我想聽你和錢錢的故事,可以麽?”


  顧泠惜張張嘴,慢慢吐出溫和的語句:“我初次見到她時穿了一身太監的衣服,她就當我是宮裏皇帝用來抗議的公公,她那個時候在……”


  墨小妹慢慢閉上雙眼,唇角帶著微笑。


  感到懷裏的孩子生機散去,顧泠惜頓了一下,繼續講:“很久以後,我終於找到她了……可是她卻忘記了我……”


  墨小妹的身體化成熒光,漸漸消散……


  晶瑩的水打在顧泠惜的手上,他抬手看,上麵掛著的水滴在陽光下燦燦生輝。


  啊,是下雨了麽?

  顧泠惜嘴角帶笑,然而眼裏卻蔓延著無盡的悲傷,上天在奪走乞錢錢後,所有相關她的一切都要奪走,卻沒想到,連他們的孩子也不能放過。


  他仰天大笑,許久許久。


  他傷了乞錢錢五年,卻要用一輩子去傷痛。


  建祁四十五年秋,太子病逝。


  建祁六十九年春,澄琦皇後逝,隨後,陛下疫。佳話廣為流傳,被後稱為榮帝。


  建祁六十九年夏,流放的顧錄皇叔登記,大力發展財經,帶領祁輝走上另外一個階梯。


  史稱‘兩朝之榮’。


  千年之後,有考古學家探究到榮帝之墓,過了重重機關後,竟隻見能保持千萬年不朽的水晶棺內隻有一女子,閉著雙眼,眉目清秀,風韻猶存。為曆史留下了不解之謎。


  翌年,地震,祁輝皇宮遺址後的冷宮突然塌陷,露出一墳墓。考古學家與探險隊同去,竟發現此地機關比皇陵還要難解,而且有兩條通道,第一條順著走去,是一樓房下麵,人們驚訝不已。紛紛猜測,這大概是冷宮的女子耐不住寂寞挖出來的。而第二條路,是建立在多人的犧牲之上。


  當打開厚重的大門時,寒氣四射,讓人汗毛直豎。


  四周是千年萬年不化的寒冰,裏麵沒有棺材,卻有一張冰床。


  最中央躺著一個女子,雙手平放在胸前,臉色蒼白,卻不知是否因為關了這千年。而女子細看去竟與在那皇陵中的澄綺皇後八分相像。在她旁邊有少年的衣服,按照記載,此衣應是當時太子的服飾。在右側的男子眉目柔和卻隱帶淩厲,與環抱住女子與那小小的衣服。男子身著白衣,白衣做工不菲,可腰間卻掛著臉頰的玉佩,臉上帶著解脫的笑。


  這一幕讓所有人大驚失色,麵麵相覷。


  男子,身形與年紀都似古書描繪中的榮帝,那這衣服,莫不是當時短命太子的衣服?那太子的屍身在何處?這女子,是澄綺皇後?可為何她會在冷宮地下,而非皇陵?如果她是澄綺皇後,那皇陵中的人是誰?


  正在眾人困惑不已時,突然有人驚呼了一聲。


  原來大門掩映下,竟還有兩人!

  右邊的人靠牆而坐,身著黑衣,上麵燙著銀邊。手中抱著劍,那劍,卻是消失已久的第一代尚方寶劍!眉間滿是淩厲,卻也有不亦察覺的柔和,守在大門口,頭望著冰床,似乎在陪伴,又似乎在守望。而在他們眼裏,還有墓地被開啟的憤怒。


  而左側的男子,皇袍加身,手裏拿著小小的金算盤,臉上帶著釋然、恍然大悟的笑容。隨意的坐在那裏,手邊有著散漫的酒壺。而近看,小算盤之上竟然珠珠都刻著‘乞錢錢’。


  這個人,難道就是榮帝的叔叔,商帝?商帝,當真如此愛錢?

  據史書記載,商帝在位二十八年春,突然消失,遍尋不到,不知他是死了,還是去了哪裏……


  卻沒想到竟然會在這!

  這女子……究竟是何人?


  他們離棺材近些,想去看清女子容貌,卻赫然發現,對麵竟然還有人。


  那人一襲紅色長袍,身邊百花圍繞,在這寒天雪地,竟如春天一般,眼角眉梢竟是無法忽略的威嚴,懷裏抱著一瓷罐,看似竟是骨灰盒。


  在場的所有人,都似乎是大人物,而當時,喜紅的男子,似乎就那麽一個,難道他是當時的國師,墨非夜?

  不對,不對,當時傳說,墨非夜骨子裏魅惑,如天上的狐仙,又如魅惑人的狐精,可這男子……


  莫不是,墨非夜的弟弟,墨子清?


  那……那……瓷罐中是墨非夜的骨灰?

  人們登時震驚了起來,帶著尚方寶劍,當時最有名的官員,溫玉。反叛者,墨式二兄弟,兩朝皇帝,一朝太子。


  這女子,究竟是何人?

  當真是澄綺皇後?可是據所有記載,澄綺皇後溫婉,足不出戶,又是怎樣讓如此多人陪她一起沉睡?

  若她不是澄綺皇後,那她是誰?

  事件在網上呈現後,引起了軒然大波,而最引人注意的還是一條評論。


  評論者,網名為:溫潤如玉。


  “我們是不是可以假設,在政變之時,在傷害之時,陪在榮帝身邊的人都不是澄綺皇後,而是這個女子?太子其實並非流落人間,而是這個女子所產,卻為了不得已的離開了皇宮?或者說,她其實隻是一個替身。而她卻讓這幾個男子愛上她,心甘情願的在她身邊?也許商帝的算盤珠上刻的就是她的名字,乞錢錢。而她,也與這澄綺皇後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


  張淺從夢中醒來,白色的牆映入眼中,身上的儀器讓她動彈不得。


  她這是怎麽了?

  對了,她記得和總裁吵架,然後把自己關在房裏……


  然後……


  煤氣泄露!


  天呢,她竟然還活著。


  隻是,為什麽心裏那麽哀傷呢?


  “喂,你終於醒了。”有些不耐煩的聲音響起,張淺轉頭看去,隻見一個麵容精致的男子,穿著紫色夾克,滿臉張狂。


  “小清,別這麽對人家。”帶著些許妖媚的清淡聲音飄出,叫小清的男子向旁挪了挪,露出了一個即使臉色蒼白,也無法掩飾他絕色妖嬈容貌的人。


  “哥,要不是她,你才不會在這裏呢。她要自殺就自殺,你幹嘛去救她啊!”


  張淺這下可急了,隻是氣息不穩,隻能如蚊子哼哼:“誰要自殺啊!”


  男子對張淺微微一笑,聲音裏帶著歉意:“實在不好意思,我弟弟就是這樣,你不用介意他。我是墨夜,他名墨清,你呢?”


  張淺臉紅了一下,輕輕說道:“謝謝你救了我,我叫張淺……我……”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房間突然就被大力撞開了。


  隻見顧總臉色焦急,溫和的氣質全部消失不見,大力衝上去就抱緊了張淺,嘴裏喃喃道:“錢錢,錢錢,對不起,我才想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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