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失明不便事難成，昔日敵人成舊友(二)
自從知道顧泠惜失明之後，墨錢錢幾乎寸步不離的跟著他。
他喝水要幫他倒，他吃飯要喂他吃，他淺眠要幫他蓋.……什麽都跟在他身邊，就差沒有和他一塊上茅房了。
其實，她本來也是要那麽做的。
但是顧泠惜難得在聽到她這個提議的時候，臉上出現了異樣的顏色。
似乎有點綠，又有點黑，還帶著一些紅色。
墨錢錢看到他奇怪的臉色後，最後終於沒跟著他進去，讓顧泠惜有了自己的空間。
雖然……隻是茅房。
“錢錢。”顧泠惜溫聲喊著她的名字。
在一旁懨懨的墨錢錢聽到他的聲音立馬有了精神，喊道：“顧大人，有什麽事情！”
微微一笑，顧泠惜‘看’向她，輕聲道：“該睡覺了。”
燭光搖曳，映的他的表情忽明忽暗的，但是一直透著溫柔。
這種溫柔能讓人暖到骨子裏，絲毫沒有涼的空隙，全部都被溫暖填的滿滿的。
墨錢錢看著他，想要看透他真正的表情。
沒有一個失明的人會如他一般鎮定，如他一樣安詳。
以前的生活被打亂了，能做的事情做不到了，可是他為什麽好像沒有任何感覺？
可是，他為什麽還能那麽溫柔，而且比以前更溫柔？
他現在的溫柔……
讓人想哭。
“顧泠惜……”墨錢錢終於放棄在他臉上探究出其他蛛絲馬跡，坐到了他的旁邊，將手蓋到他的眼上。
手心裏長長的睫毛如刷子一般，隨著他緩緩眨眼而上下擺動。
墨錢錢感受手心裏的柔軟，問道：“真的沒關係麽.……？”
雖然，他不說，但是她知道，他肯定會有很多事情做不成，肯定有很多事情很不便。
尤其是對於他。
雖然他不說自己是什麽人，但是身上的貴氣，包含一切的笑容，偶爾露出的壓迫感都昭示著他並不是一個普通人。
而對於越不普通的人來說，眼睛就是越重要的東西。
他們需要用它去收集周圍的信息，去辨別人心的好壞，去研究人在露出每個表情時的想法。
雖然很累，但是這是必須的。
顧泠惜衝她露出一個笑容：“真的沒事。”
他的聲音，反而讓她哭了出來。
她知道自己除了哭，就是會哭，其他什麽也幹不了。
她好像以前不是那麽愛哭的，但是碰到他卻像是要把積壓了許久的淚水都哭出來，仿佛，他才是宣泄的出口。
將手放到她的腦後，顧泠惜問道：“為什麽要哭？”
“因為.……因為……”墨錢錢哽咽道,“因為很疼不是麽？因為.……切膚之痛是多恐怖.……因為失明了是多難過的事情？你怎麽能那麽安詳的樣子，怎麽能什麽都沒發生的樣子？明明都是我害的，為什麽不責備我呢？”
她哭得越來越厲害，直到顧泠惜替她擦去了眼淚。
“那是我的選擇，與你沒關。”他慢慢的說，“竟然我選擇了這樣，就要接受它所帶來的後果，無論是什麽.……”
所以，我接受了曾經失去你。
但是現在，當我在知道你才是那個安慰我的人的時候，你讓我怎麽能再次承受失去你所帶來的苦痛？
墨錢錢安靜了下來，她隔著朦朧的眼淚看向那張已經熟悉的臉，發現似乎又陌生了許多。
臉上的神情是她沒有見過的，名為懊悔的神情。
隻是那‘遠望’的樣子，很明顯是在追憶比失明更遙遠的事情。
那是什麽事情呢？
至藏在他心中，自己無法觸及的地方。
想到這裏，墨錢錢的心髒突然停了一下，隨即又正常了起來。
現在，她不能回去了，她要照顧他，直到他好了，或者他恢複了視力！
想著，她站了起來，扶起顧泠惜：“該睡覺了。”
顧泠惜聽著她平常的聲音，微微笑了一下，似乎是想開了。
她將顧泠惜安頓好後，起身跑了出去，她現在需要去找自己的哥哥，訴說自己的意願。
聽著漸行漸遠的腳步聲，顧泠惜將手抬了起來，在自己的眼前晃了晃。
一點感覺也沒有，仍然是一片黑暗.……
他還真是完全看不到了呢！
這個時候外麵響起了悉悉碎碎的聲音，這些細微的聲音完全落入了他的耳中。
嘴角仍然是那樣溫暖的笑，隻不過笑容裏又帶了些別的什麽。
似乎失明了之後，聽覺就會變得出奇的好。
從腰間的衣帶子拿出一直藏著的暗器，向不遠處擲去.……
隻聽一聲悶哼，有人倒了下去。
他靜靜‘看’著床梁，耳中聽著人的靠近，判斷除了剩下的數量……
大概是十二人，看起來真是不好辦啊。
有些自嘲的笑笑，他拔出手中的劍，從床上起了身……
此時的墨錢錢自然不知道在客棧中發生的一切，她隻是趕到墨家兄妹和溫玉住的地方。
隻是一切都空蕩蕩的，寂靜萬分。
墨錢錢又折返了出去，看到自家的馬車還在門前拴著，雖然沒有被盜是很好的，但是這樣總讓她有了不詳的預感。
一直在照顧顧泠惜，她完完全全忘了自己家人的事情。
原來顧泠惜對她的影響已經那麽深遠了.……
隻是突然有了這樣的意識，但是她並沒有深想。
等她剛剛邁步準備在街上去找他們的時候，隻見幾個人影接近了。
溫玉攙扶著步履有些不穩的溫念，而墨非夜和墨子清就在他們後麵，小妹也在最後跟著。
看著他們似乎沒什麽事，墨錢錢終於鬆了口氣：“你們終於回來了。”
看到墨錢錢沒事，墨家兄弟和溫玉也暗自鬆了口氣，送給了她一個笑容。
夜色之中，墨錢錢完全沒用察覺到他們蒼白的臉色，和比平時遲鈍的步伐，還有仍然殘留在唇上的紫色。
“那邊的客棧好像出事了啊……”正當墨錢錢想說些什麽時，一旁走來的人給了她這樣的信息。
那邊的客棧.……？
她往自己來的地方望去——這一路上她並沒有看到別的客棧……
該不會是顧泠惜住的地方吧？
仿佛為了證實她的想法一般，另外一個人說道：“是啊，我看到那個被黑衣人圍攻的人是個像神仙一樣的美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