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劫囚回眸見一瞬，隱居深山棄惡緣（上）
“溫玉……”乞錢錢的聲音淡淡的，失去了起伏，那樣平緩，甚至聽不出一絲情緒，“拜托你，幫我。”
那沒有平靜如水的聲音，像一根刺紮在了溫玉心裏，說不出的感覺，隻有淡淡的悲傷。
他低下頭，掉下的發絲掩飾了他眼睛過於激烈的情緒。
這個世界上，有三個人他不想背叛，也不會去背叛。
其中兩個是顧泠惜和婉蕪。
那兩個人充斥著他的少年和青年，乃至現在。
可是，這本來該平緩的一切，卻出現了裂痕，那裂痕越來越大，將所有的信念都撕破了口，於是就從那口中灌了進來，另一個人的身影，覆在了一切之上。
良久，久到乞錢錢認為他不會答應的時候，他才緩緩開口，吐露出一個‘好’字。
那樣落寞的身影映在乞錢錢眼中，讓她有了想去安撫他的衝動。
但是她不能那麽做，因為她對他隻剩感激，沒有其他的情懷，尤其在知道他對自己的心思時，更加不能露出其他的情緒。
快刀嶄亂麻真的要比優柔寡斷痛得少。
隻是，她還是要依賴眼前這個人。
她啊——真的很自私。
乞錢錢摸著小腹，對自己的孩子說：“你一定不要成為媽媽這樣的人。”
這天夜裏，她和溫玉在乞丐廟過了夜。
這裏對她來說，是家，是可以棲息的地方。但是對住慣好地方的溫玉卻不是那樣。
他沒有任何抱怨，但是微鎖的眉頭，卻暴露了他的心思。
乞錢錢翻了個身，裝作沒看見他的難處，其實她應該放他走，可是她怕自己失去最後一個依靠。
可是，最終她也是侵立難安，到了夜半，所幸坐了起來。
溫玉並沒有睡，他聽到響動便睜開了眼，隻見乞錢錢紅著一雙眼，底下一層黑色，明顯睡眠不足的樣子。
“喂喂，溫玉，你睡不著吧？”打了個哈欠，隨即她恢複了輕快的語句。
輕輕點頭，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還真是惜字如金啊。”乞錢錢蹭了蹭，坐到了溫玉身旁，夏天的夜晚，歡快的蟲鳴在兩人身旁低吟。
乞錢錢嗅著青草的香味，望著破了一塊的屋頂，透過它看見那美麗的夜空。
她伸出手，星光透過她的指縫照了下來，落在了她漂亮的大眼中。
“有的時候，真的很不可思議呢。”人類也好，世界也罷，這星空，這大地，都是那麽不可思議。
或者說，人類就是一個不可思議。
因為人類是不可思議，所以當穿越時空這樣不可思議的事情落到了人類身上時，最終就好像發現似的探出一口氣，果然是這樣啊。
然後，再沒別的感想。
“溫玉，我和你講一個故事，好不好？”乞錢錢眼中仿佛掩藏著整個星空，當她開心的時候就會一閃一閃，讓人不由自主的被吸引。
溫玉沒有說話，乞錢錢隻當他是默認了，隨即語氣輕快的講了起來：“這是一個關於傻瓜的故事。”
她也忘了是從哪裏看來得，大概很久以前，在現代的時候，她曾經看過這個故事：
故事裏的主人公，是一個傻瓜，別人找他要什麽，他就給人家什麽。
漸漸的，他失去了自己的錢財，自己的水，自己的衣服，自己鞋子。
他知道了羞恥，於是走到了深林裏，這樣就不會被人嘲笑，但是深林裏卻有一個惡魔，那個惡魔找他要他的四肢、他的眼睛、他的鼻子、他的耳朵。
當惡魔吃光了他的一切時，他還有一顆心髒，於是惡魔找他要他的心髒。
他想都沒想就讓惡魔吃了他的心，在吃之前，惡魔對他說了聲謝謝。
於是，他用那已經沒了眼睛的黑窟窿，哭著說：“謝謝，謝謝，謝謝你，我從來沒有收到過別人感謝。”
他一遍遍的道謝，直到惡魔將他的心髒吃掉，直到他斷了氣。
乞錢錢講故事的聲音越來越小，四周的蟲子也漸漸進入了睡夢中，乞丐廟之中靜靜的，隻剩下月亮的光輝。
沒有其他反應，溫玉隻是在一旁聽完這個故事，然後用袖子，幫乞錢錢擦去了眼淚。
“傻瓜！”乞錢錢吸吸鼻子，站了起來，指著他說：“你還沒懂麽？你這個傻瓜！”
對，他就是那個傻瓜，而她就是那個惡魔。
她在他身上索要一切，到頭來卻讓他來道謝。
“溫玉，你走吧。你不該因為我放棄了一切。”乞錢錢的聲音靜了下來，“我知道我讓你帶我出來的事情，會對你造成多大的困擾，我還是說了。我也知道我讓你去劫囚，你會有什麽樣的處境，可是我仍然讓你去。我這樣一個壞人，這樣不替別人著想的人，這樣自私的人，是不值得你來幫我的！”
她憋著氣，說出了一大段話，到了最後，連自己說的什麽幾乎都忘了。
溫玉站起身，將她攬入懷裏。
似乎是身體上的記憶，她微微顫抖了一下，還是沒有推開他。
“沒有自私的人會說自己自私，你不用那麽愧疚，這是我的選擇。”溫玉仍然是那樣冷淡的聲音，仿佛他不會其他的語氣一樣。
但那樣的語氣，卻讓乞錢錢心裏溫暖了起來。
“謝謝。”懷裏傳來悶悶的聲音，溫玉緩緩閉上了眼睛。
他在這世上，恐怕最後悔的事情就是那次出宮時，對她撒了手，如果那個時候，在她喜歡自己的時候，也喜歡上她就好了。
但是，事情總不如自己想象，當她走向另一個人的時候，自己再也無力返回了。
現在隻有……陪在她身邊這一項能做了。
“老大……”喃喃低語的聲音在寂靜的時刻響起。
乞錢錢連忙從溫玉懷裏出來，她不能再眷戀別人的溫暖了。
掩飾下自己眼裏受傷的神色，溫玉又坐了下。
乞錢錢看著不遠處的小花，鬆了口氣，還好這家夥沒醒，不然一定會被誤會的。
她坐到溫玉旁邊，他身上淡淡清風的味道傳到她的鼻尖。
以前開始，她就對這種味道情有獨鍾，所以在不知不覺中，她又睡了過去。
希望明天一切順利，這樣，她就可以安心離開這裏，安心帶著寶寶，過完剩下的日子。
不對……應該去其他地方占個乞丐廟當帶頭乞丐，或者幹脆建個丐幫，再或者……
無盡的困倦在她放鬆後的身體上襲來，不知不覺，她進入了夢鄉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