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身世
萬米高空之上。
白雲渺渺，頭頂碧藍一片。
一艘兩頭尖翹、酷似舟舸的仙家法器，正在向西飛行。
御空法器之內，坐著一男一女，皆寬袖長袍，如同瀑布的長發，長及腰部，雲帶微扎，極盡飄逸。
舟內的男子，俊逸邪魅，肌膚白若凝脂，加之一身白袍，秀美到了男子中的極致。
男子懷中的紅衣女子，柳眉鳳目，唇紅如血，嬌艷如花，也美到了女人中的極致。
這一男一女，依傍一起，郎才女貌，宛若天作之合。
這對神仙眷侶，若被他人見了，定是無比欣羨。
此時的這對仙侶，正在討論著一個話題。
「石玉，這麼多年過去了，你說我們的孩子，真的會在那鎮林城么？」紅衣女人柔和的聲音問。
「不知道。」
白衣男子輕輕搖頭：「也許，他應該會在吧。」
「可恨那幫該死的飛雲山修士，當年竟追殺我們那麼兇狠，我們唯一的兒子，竟那樣遺棄在了半路……飛雲山，他日吾必滅之！」
紅衣女子咬著牙齒，面露猙獰地道。
「飛雲山人多勢眾，修為高絕者數不勝數，以纓花谷當前的實力，想要滅之，談何容易？」
白衣男子心裡說道，搖了搖頭，信心不是特別充足。
而這次出谷，陪妻子尋找散落多年的兒子，說實話，白衣男子的信心，也不是很足。
一個時間過去的太長，將近四十年的時間，很多記憶都已模糊，甚至完全遺忘了。
加之當年為了躲避追殺，逃竄的異常狼狽，走過了什麼城市，路過了什麼村鎮，連地名都不清楚，只顧著逃跑，根本沒留心路過過那些地方……那時一心想的是活命。
而這方世界，又如此之大。
所以找到兒子的概率，可以說微乎其微。
甚至死了都不一定，因為他們的兒子，註定是一個平凡的普通人……這個世界，普通人平均壽命很短。
故而白衣男子心裡，根本不報什麼希望。
但女人堅持要找，一定要找到那個失散多年的親生骨頭！
甚至這已經成了女人心裡的執念，成了她的心魔！
而這近四十年來，女人的修為沒有半點進步，每次閉關的時間一長，都有可能走火入魔，一出關便瘋瘋癲癲，嘴裡不停喊著「兒子」、「兒子」。
然後就是派人尋找，按照他們當年的大致逃跑線路，四處尋找，一找就是二十多年，都沒有什麼收穫。
男人也勸過女人放棄，但，身為一個母親，從自己身上懷胎十月掉下來的骨肉，怎麼可能說放棄就放棄？
反倒是由於常常想起拋棄親生骨肉的最後一幕，孩子那清明透亮的眼睛中，釋放出的光芒，常常讓女人從夢中驚醒。
爾後痛徹心扉，以淚洗面。
心裡也種下了一顆心魔。
那麼這對仙侶，這次乘坐法舟，親自出來一趟，到底是為了什麼？
當然還是為了尋找兒子。
並且，已經有了找到的希望，鎖定了一個目標。
根據派出谷外某位下人的調查反饋，那個目標是一位非常出名的人物，年近四十，富可敵國，不僅是一個孤兒，描形畫影之後，發現其樣貌同谷主、谷母有許多相似之處。
更巧合的是他的名字，竟跟他們希望尋找的名字一樣：
山河。
同樣叫山河！
紅衣女子激動了，興奮的大叫：「他是我兒子，他就是我兒子！找到了，找到了！」
但白衣男子不敢相信，不敢肯定，「這位張山河是我們的兒子，這怎麼可能？」
因為這方圓數萬里之內，那張山河的名聲實在太大了，可以說是一個傳說，是有著「神人」、「發明天王」、「凡聖（凡人中的聖人）」等等頭銜的張山河。
梳妝鏡、陶瓷、純棉服裝、牙膏牙刷、黃金酒、時尚傢具……數以千種的此前沒有出現過的東西，都是他發明出來的。
甚至纓花谷中，白衣男子與紅衣女子用的許多日常用品，都是花高價從商人手中購買而來的，雖然昂貴，那起來卻愛不釋手，此後無法擺脫，難以將就。
所以白衣男人，在了解到那位堪稱傳奇的張山河，有可能是他兒子時，他的心情不像女人那麼高興，反而有些複雜。
非常複雜。
因為他好歹也是一個中型修行門派的谷主，一位固丹後期的強大修士，但在這方圓數萬里內，名氣上，卻被一個凡人壓制。
碾壓般的壓制。
而這個凡人，還真有可能是他的兒子。
但看女人這麼堅持，也確實看到了一絲希望，所以還是跟她同來，踏上了尋子之旅。
法舟飛了數天之後，進入了赤星山地界。
再一路向西萬里，下方大地上的一幕，令這對稱得上見多識廣的仙侶，睜大了雙目，感到異常震動。
白衣男子喃喃地道：「區區凡人，竟可將器物運用到如此程度？」
「便是仙人，也拉不動那麼碩大笨重的巨車吧？」
他看到了什麼？
路！
一條綿延千里以上的雙軌道路。
這條軌道上，奔跑著一列列連在一起的、裝載著各類商貨的車廂組成，由最前面那節噴吐出濃濃黑煙的車頭拉動，發出巨大聲響，驚動無數飛鳥，帶動車組前進，速度也是相當的快。
從天上往下看，便是仙人，都覺得十分壯觀。
而更壯觀的，還在這軌道的盡頭，一座通體發出金光，稱之為「金岩城」的巨城風光。
太漂亮、太繁華了！
平坦的大地上，四周的森林被伐光，城市被百萬畝的農田所環繞，高大的風車，牛羊成片的牧場，橫橫豎豎的灌溉設施，棋盤格子狀的防風林，仿自然環境的葯圃以及各種各樣的菜園……所有看到這一幕的仙人，都感受到了一種大生產活動的震撼。
還有附近礦山的耀金冶鍊廠，高聳的煙囪直入雲天，釋放出黃色的煙塵；轟隆作響的各類蒸汽機械，散發白色的蒸汽；金岩城的城區之中，也是各類有軌交通遍布，人流密集，車馬萬千，十分的熱鬧擁擠，卻井然有序，普遍遵守著交通規則。
「這凡間，竟有如此繁榮喧囂之地？」
法舟之內，看著這座充滿生機與活力的城市，白衣男子、紅衣女子這對仙侶，感到眼界大開，彷彿來到了一個新世界。
而金岩城的繁華，只是最近三四年，全面模仿鎮林城的發展模式后，所帶來的明顯變化，而作為模仿的對象——鎮林城，這座城市的繁華，金岩城還有很長路程的追趕空間。
而那艘御空法舟，沒有在金岩城的上方駐留多長時間，而是沿著城西的那條軌道，繼續向西飛行。
兩個小時后。
下方的那座城市，已經令法舟中的兩人，震驚到瞠目結舌，不知該用什麼言語來形容。
剛剛路過的那座城市，已讓兩人見識到了一個新世界。
沒想到這裡，還有一個新世界！
這個更大、更漂亮、更繁榮，也更熱鬧！
再想到自己的兒子，是這座城市的創造者、統治者，這下不僅是白衣男子神色變得異常複雜，紅衣女子，也同樣心情複雜。
甚至有點不敢確認。
或者說……不敢相信。
紅衣女子有些踟躕。
自己那剛出生就拋棄掉的兒子，真有這麼大的本事，開創出如此大的事業？
但不管怎麼樣，到底是不是，只要操作著法舟，降低高度，徑直去那城主府，找到那人，面對面地觀察一番，再詢問幾個問題，便能得出答案了。
然而就在御空法舟下降高度，徑直前往城池中心城主府的過程中，這艘法舟，與城防護鄉軍，發生了一點意外。
「歡迎仙人蒞臨鎮林城！」
這是御空法舟剛越過城牆上空時，通過某種定向擴音裝置，發送到法舟中駕駛者耳中的話語。
「請仙人提升高度，保持安全距離，稍微偏航，避開我們的市政廳。」擴音裝置的語氣，由歡迎變為提醒。
「請立刻提升高度，或表明你們的來意，拉開與市政廳的距離！」距離再次拉近，提醒變為提示。
「請停止下降，立刻停止！表明你們的來意！」提示變成警告。
「你已降至危險高度，最後一次警告，再不停止下降，我們將發起攻擊！」警告變成最後通牒了。
「聒噪！」
白衣男子冷笑一聲，一群螻蟻而已，竟敢叫仙人停下？
真乃滑天下之大稽！
已靠近那座巨大建築的塔尖了，馬上就到了。
繼續下降。
「攻擊！」
城防將軍，發出了攻擊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