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招攬門客
方紅點好了稀粥、蛋餅端來範蠡房間,叫他過早,一進來便問到那股濃烈的石楠花味道,臉陡然一紅,別過身去。
“師傅你……”
“嗯?”
“你什麽時候帶紅兒去越宮麵見越王啊?”
“等靈大司馬凱旋回朝時吧。”
“為何要等那麽久?”
範蠡抖了抖衣服,站起身,將疊好的被子壓在了地圖上。頓時,心中便少了幾分驚慌。
“因為見什麽樣的人,說什麽樣的話都需要講究時機。越王於大司馬一同勝利回朝,定然心情大好,我說的話自然就聽得進去了。”
“哦,師傅當真是紅兒見過的學識最廣博的人。”
閑談了些別的,方紅胸中湧起的那股勁兒也慢慢下去了,臉色逐漸恢複了平靜。
他重新轉過身,將粥食端到範蠡房間的桌上道:“師傅,早點已經為你買好了,你先吃點吧。”
範蠡將條凳拉開,叉著腿坐了上去。
粥裏飄著菜葉,雖是清淡卻不乏滋味,蛋餅鹹香酥脆,吃起來格外有勁兒。
範蠡心道:紅兒要是名女子,那還真是個心思細膩、麵麵具道的好姑娘,可惜偏偏生反了相。
“好吃嗎師傅?”方紅坐在他對麵,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總覺得他的這位師傅,站著是玉樹臨風,趟著是巍然如山,就連吃個飯的樣子都這般與眾不同。
範蠡豎起大拇指,讚道:“很不錯。”
“師傅,那今日我們做什麽呢?”方紅問。
範蠡想了想,說道:“《百步穿揚》你看了嗎?”
方紅答:“翻了一些,但並不是全懂。”
範蠡道:“那為師今日就教教你這百步穿揚的功法如何?”
方紅高興得像個未長大的孩子,拽著範蠡的胳膊直呼:“師傅真好,師傅我愛死你了。”
範蠡跟他相處久了,倒也習慣了她這副女不女男不男的樣子,要擱從前,他估計早就雞皮疙瘩掉一地了。
吃完早飯後,他們買了一把結實的弓箭,然後在城郊尋了個開闊的地,練習百步穿揚。
範蠡首先按照箭譜上的指示,做了個示範,箭矢一出,如同飛火流星,轉瞬即逝,再見時,早已箭中三十來步之外的靶心。
方紅看傻了眼直呼:“師傅好厲害。”
範蠡謙遜地笑了笑道:“師傅這不算什麽,這世上啊多的是你想象不到的高人。比如師傅的師傅,隱身世外,誰都不知道他的功法究竟修到了幾層。但他卻洞若觀火,對世上的事了然於心,就是他讓我來越國的。又比如墨家的後人,各個武藝超群,機關術法、無人能及。這本《百步穿楊》便是墨子的大徒弟高石子贈與我的,我現在又轉贈與你,你可得好好練習啊。”
方紅道:“是,師傅,我每日都會乖乖練習的。”
他頓了頓,又道:“你的心思細膩,恰好練這套箭法,再合適不過了。那墨家的功法個個武藝超群,除了這《百步穿楊》還有比人臂更靈活的飛天木臂,前些時日,我便有幸得見這飛天臂將伍子胥的霹靂神鞭抓得動彈不得。對了還有那“幾何神劍”、機關神獸“木鳶”.……”
方紅滿眼星星地望著他,倒不覺得他口中的那些人有多厲害,而是覺得他的師傅博學廣聞,是這世間最有見識的人。
“篤、篤、篤……”
好一陣狂亂的馬蹄聲越來越近,範蠡本能地拉著方紅躲到了樹林背後。
片刻之後,隻見大隊穿著戰甲的士兵過境,他們手中舉著“越”旗,是越兵無疑。
明明是打了勝仗的勇者,為何一個個臉上卻是如喪考妣呢?
範蠡越看,心中越是覺得疑惑。
後來回去之後四處一打聽才知,原來越王勾踐最敬重的靈姑浮大司馬,在凱旋回來的途中,突發疾病,藥石無醫死掉了。
範蠡震驚的同時,更多的是遺憾。
他的離開,無疑是越國很大的一筆損失。好在,他培養起來的五位愛徒,倒是各個武藝高強,應該能堪當大任。
隻不過,他想要入宮麵見越王的計劃,又得暫時擱置了。
靈姑浮去世,往後數日一定是舉國哀悼,越王恐怕沒有什麽心情見別的人。
說來也趕巧,在客棧休息了幾日之後,便聽說士大夫家招門客。
範蠡就想去湊湊熱鬧,順道看看這越國的高官招門客都是個什麽樣的標準。
那日,來的人特別多,從吳、楚、趙、燕來的人都有,個個身懷絕技,但範蠡認為,他最大的收獲是,見到了她。
她穿著一身男兒裝,高高豎著發髻,貼了縷小胡子,額頭上還畫著兩道看起來像是皺紋的妝容。
盡管她將自己裝扮得像是一位中年男子,不過,他看到她的第一眼,便認出了她。
還當真是名有趣的姑娘。
範蠡心中對她的喜歡,不由得又多了幾分。
士大夫家招門客就跟孫府裏奪兵法差不多,都分了好幾關,不過沒那麽複雜,主要還是以學識考察及歌賦畫工考察為主。
範蠡的義兄文種已是越國的大夫,根本不需要去爭什麽門客,隻需令義兄引薦便可見到越王。原本就隻想看個熱鬧,在看見她之後就更加沒什麽心思了。
他的目光幾乎一刻不落地停留在她身上。
她一顰一笑,甚至一個小動作,都能激蕩起他心中無限的向往。
學識考核的第一關是以酒為字,吟詩作賦。
主持人話音剛落,便有人開始吟誦起來。
“今昔何夕兮,美酒飄香。今日何日兮,誰人與我同醉?”
又有人吟:“今有酒兮,明無米炊,酒幹淌賣無?”
……
主持人觀而不語,很顯然,他對這幾位的歌賦並不太滿意。
範蠡的目光落到了女扮男裝的她身上,笑道:“那位大哥,一直未聽你發言,是否有歌可賦啊?”
女子莞爾一笑,兩條小胡須翹了起來,模樣當真是逗趣至極。
她摸著小胡須,吟吟道:“酒不知深淺,一醉而休矣。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矣。”
“好賦!”主持人聽完之後,為她鼓起了掌。
範蠡原本並不打算出頭的,但聽完她的辭賦之後,他突然也想要吟一首了,不為門客資格,隻為博她一笑矣。
“關關雎鳩(酒),在河之舟,窈窕淑女,君子好求!”
果然如他所料,他的一番發言果然引起了女子的注意。
她悠悠幾步,走到範蠡跟前,反複上下打量了他好幾眼,對他說道:“好詞,好詞!一語雙冠,頗有意境!”
主持人也是一臉欣賞地望著他們道:“果然是江山待有才人出,一代新人勝舊人啊。二位的才情,著實了得!若是二位願意,不如進我府中一敘。”
範蠡和女子幾乎同時擺了擺手道:“在下還有要事在身,就不叨擾了。”
主持人露出了不解的神色道:“那好吧……那歡迎二位公子改日再來一敘啊。”
整個過程範蠡的目光幾乎沒有離開過女子。
他們二人退出士大夫府後,範蠡一直緊跟在女子身後。
錯過她一次,是天意讓範蠡再碰見她,這一次,無論如何他一定不能讓她就這樣在他眼皮子底下消失。
女子明顯感覺到後麵有人跟著,猛一個回頭,差點與範蠡撞上。
“範公子,有何貴幹啊?”女子一臉茫然,目光灼灼地望著他。
範蠡猛然一怔,她竟然知道他的姓氏?
忽然間,他胸中千絲萬縷,說不清是怎樣一種情緒,似乎有點意外,但又十分期待。
“小姐,上元燈節,我們是不是見過?”範蠡恭敬地躬了躬身,難掩心中的悸動,呼吸顯得有些急促。
女子側著臉,將唇角上的胡須摘下,一瞬間又變成了那晚那個一笑傾城、再笑傾國的美麗女子。
“臨邛牽郎衣,問郎何處去?”她唇角微揚,一字一頓地念出那個燈謎。她的一雙眼睛清澈得如同那山間的清泉,浩瀚如同夜空裏的渺渺繁星。
範蠡這才回味過這句話,似乎和他自己的那番“君子好逑”有異曲同工之妙。
莫非,她不僅早識得他,並且那句話就是刻意說給他的?
想到此處,範蠡感覺自己的心髒跳動得想要脫出來了似的,壓都壓抑不住。
“小姐,在下範蠡。不知小姐為何會知曉在下姓氏?”範蠡聲音有些顫抖,好怕一切隻是偶然,抑或是錯覺。
女子笑著回答說:“小女子姓施名夷光,大家都叫我“西施”,是“鬼穀子”王禪的幺徒。”
範蠡恍然大悟地心道:“我想起來了,在師叔的水簾洞練武的那段日子,師叔就曾提起過他有一位徒弟在越國,且說她的容貌可謂是百年難得一見,今日見來師叔果然沒有騙我。那時候師叔還說想將她介紹與我,可我那時候正和雪蓮糾纏不清,於是便婉拒了師叔,現在想來真是後悔不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