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遣送回鄉（二）
端午的家宴設在後院的涼亭中，涼亭一側緊挨著池塘，池塘中種著大片的荷花，微風吹過，帶來陣陣荷香。涼亭的四角各懸挂著一個艾人，丫鬟小廝們每人身上也都帶著驅邪的香囊。
端午這樣的大日子，祖母也會和我們同聚在一處慶祝。今日書院也是放假的，我到後院時，父親母親和哥哥已經在涼亭中了。
哥哥見我過來，立馬起身將我迎進去，對我說道，「前陣子母親給我送了信，說你已經大好了，如此腳還疼嗎？」
我朝哥哥嘻嘻一笑，「早就好啦，哥哥不是每五日放一次假嗎？怎麼前幾日沒有回家來？」
哥哥聽后皺著眉頭，「前幾日書院出了點意外，在騎射課時白朮的馬突然發狂，他也因此受了傷。我將送他回將軍府後，他父母竟然無一人來探望，我只得在他家守了他一夜。」
我聽罷還未開口，便聽見，「大哥一家來的這樣早啊，弟弟去給母親請安，和母親一路過來的，所以遲了些，大哥不會怪我吧。」來人是二叔一家和祖母。林鶯兒乖巧的跟在祖母身側，攙扶著祖母，慢慢悠悠的朝涼亭走來。
待祖母落座，家宴便正式開始了。端午喝雄黃酒是傳統，酒壺早早的擺在了桌子上。林鶯兒就坐在我的身側，我站起身，彎腰拿起酒壺，精緻的香囊劃過林鶯兒的酒杯。我挨個為大家斟滿酒，舉起酒杯朝著祖母說道，「墨墨祝祖母福壽安康。」而後將雄黃酒一飲而盡。
二嬸在桌下伸手推了林鶯兒一把，林鶯兒也站起身來舉起酒杯，沖祖母說道，「鶯兒也祝祖母吉祥如意洪福齊天。」而後將酒杯中的雄黃酒一飲而盡。
剩下各位長輩和哥哥也依次為祖母敬酒，祖母說著好好好，臉上的笑意沒斷過。我吃著菜，餘光觀察著林鶯兒，見她目光煥然，搖頭晃腦，意識到藥效發作了，我抿嘴一笑，好戲要開場了。
林鶯兒白日里只覺得頭暈眼花，她也覺得是自己在房中憋的太久了，是以沒有在意。但此刻，不知是喝了酒醉了還是怎的，她眼前出現許多穿紅著綠，長相奇怪的短小矮人。
林鶯兒搖了搖頭，想讓自己清醒些，我見狀又起身為她斟了一杯酒，香囊無聲劃過她的酒杯，我沖她開口，「我敬堂妹一杯。」說罷把酒杯遞到她眼前。 首發域名ｍ.bqge。org
林鶯兒此時難受無比，這些奇怪的小人圍著她團團轉，在她身邊大吵大鬧，她只聽見有人說了句什麼，卻聽不清說的是什麼。有人將酒杯送到她面前，她順著便喝了，心想醉的再徹底些吧，醉了這些小人便沒了。
誰知一杯酒下肚，那些小人竟然瞬間變成了巨人，張牙舞爪的向她抓來。她心下一驚，猛地甩開手，我不慎被她推到在地，發出一聲驚呼。
哥哥連忙將我攙扶起來，沖著林鶯兒說道，「你突然發什麼瘋！」
再看林鶯兒，可不就是發起了瘋。她雙手在空中胡亂揮舞，口中念念有詞的說道，「不要抓我！不要抓我！滾開！都滾開！」
祖母平時最疼愛林鶯兒，見她此狀，忙讓丫鬟去按住她，丫鬟們紛紛上前，但林鶯兒此時力氣巨大，眾人一時間竟然不能將她制服。
涼亭內此刻已經被她攪的一團亂，凳子都被掀翻在地，飯菜酒水也被她撞了個七零八落，好幾個丫鬟靠她太近都被她撓傷了，大家議論紛紛。說前幾日林鶯兒就胡言亂語，把自己關在房中半月有餘，如今看來，什麼受了驚嚇，這是中邪了吧。
祖母見林鶯兒這幅瘋瘋癲癲的樣子，心疼不已，不自覺的上前，「鶯兒！我是祖母啊！你怎麼了！鶯兒！鶯兒！」
此刻林鶯兒還處在混亂中，在她眼中，祖母也如巨人怪物一般面目可憎。她見老夫人朝她走近，驚恐萬分，嘴上說著，「不要過來！不要過來！」見祖母不聽，她便一把抱住祖母，說著，「死！都去死！」而後兩人紛紛跌落至荷花池中。
這下可熱鬧了，眾人趕緊下水將祖母和林鶯兒撈上來，祖母被撈上岸時，人已經翻了白眼，林鶯兒也暈了過去。二叔二嬸被林鶯兒這一番舉動驚的目瞪口呆，我看了一眼暈過去的林鶯兒開口，「堂妹這病…病的如此厲害…今日是還是端午…這雄黃酒好像…不頂用啊…」
哥哥還惦記著剛才林鶯兒推我的那一下，說道，「什麼病，我看她是中邪了，多大的邪氣啊，艾人和雄黃酒都壓不住。今日是在家裡，若是在外人面前她發起瘋來，咱們林家的臉面還要不要了。」
二叔二嬸聽后臉色十分難看，父親出聲打斷哥哥，「夠了，你當哥哥的怎麼能這樣編排自己妹妹。」然後指揮大家將祖母和林鶯兒送回自己的院子，又派人去請了大夫。
父親與母親去祖母身旁侍疾，我與哥哥便各自回了自己的院子歇息。端午的這一場家宴便這樣不歡而散了。
待到第二日，林鶯兒才悠然轉醒。睜開眼發現自己已經在寢房了，還以為是自己昨日吃酒醉了，出聲喚丫鬟打水來給她梳洗。卻半晌不見有人來，林鶯兒自己穿上鞋，走去外間，發現外間也沒有守夜的丫鬟。
「這群丫頭越發沒有規矩了，我醉了她們便無法無天了！」林鶯兒一邊說著一邊朝門口走去。一開門，看見兩個貼身丫鬟均站在門口，她更是氣不打一處來，「你們倆耳朵聾了！我剛才喊人你們沒聽見？昨日夜裡是誰守夜，不在外間呆著杵在門口乾嘛！肚子餓了喝北風嗎！」說完見兩個丫鬟哆哆嗦嗦的，不敢抬頭看她，也不出聲回答，她上前作勢要拽其中一人，「你們倆身上有跳蚤嗎？大夏天的哆嗦什麼。」誰知剛伸出手，兩個丫鬟便尖叫一聲轉頭就跑，好似她是什麼洪水猛獸。
林鶯兒再向院內看去，還未開口，院內負責洒掃的丫鬟婆子們也紛紛扔下東西跑了。林鶯兒不明所以，自言自語道，「她們今日都瘋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