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大家閨秀
陽春三月，天氣剛剛回暖，樹枝卻早早的發了芽，迫不及待的展示著自己的生氣。
天已經大亮，陽光穿透窗戶紙照在地上，金光閃閃的，煞是好看。有人輕聲推開門進來，先是打開了窗戶，而後柔聲喚我「小姐，起身吧，時候不早了。」我揉了揉眼睛，翻了個身呢喃道「讓我再睡一會吧，我困。」「小姐忘記啦，今日要去給老夫人請安呢。丹青去打水給小姐擦擦臉，讓小姐醒醒神。」
喚醒我的，是我的貼身丫鬟月白和丹青。我坐在梳妝台前任由月白在我頭上擺弄，兩眼皮困的直打架。「小姐，你昨晚又偷看話本子了吧」月白一邊為我挽著發一邊問我。
一說話本子我可來精神了。「你不知道，這是我昨日新得的話本子，講的是年輕將軍和紅樓頭牌的愛情故事。這將軍後面戰死沙場了，頭牌日日枯坐房中以淚洗面。我的心吶，真是跟著那頭牌一起痛。」
「這別家的小姐，每天總是琢磨著這件衣裳配什麼發簪，那件衣裳配什麼口脂，偏咱家小姐不一樣，日日就惦記著那話本子。」
「月白，你又沒在別人家裡當過差，你怎知別家的小姐和我不一樣。說不定別家的在外都是裝模作樣的，其實背地裡也和我一樣。」
丹青打水回來，見我和月白拌嘴，出聲打圓場「小姐今日要去給老夫人請安，穿個什麼顏色的衣裳？」
我並不常見祖母，比起我，她更喜歡二房的孫女。二房有個比我小一歲的女兒，名叫林鶯兒，是二叔二嬸的掌上明珠。長得可愛，性子乖巧，嘴也甜，很得祖母的歡心。
「就穿那件粉色的裙子吧，祖母年紀大了，喜歡孩子們穿的鮮亮點。」我又抬手摘下月白為我戴上的金蝴蝶髮釵，換上了一對珍珠珠花。圓潤的珍珠穿成花朵的形狀，垂下來的兩顆珠子，一轉頭便叮噹作響。我抬頭笑著對月白說「金飾太張揚了，這樣好的陽光，我怕晃著旁人的眼。」
收拾完畢，我帶著丹青月白向祖母的院子走去，還沒進屋，便聽見了老人的笑聲和少女的聲音「祖母笑起來這樣好看，年輕時定是個大美人呢，也不知鶯兒有沒有遺傳到祖母的萬分之一呢。」
深吸一口氣，我提步走了進去。待進了內閣，先施了個禮「孫女林惜，給祖母請安。孫女貪睡，來的遲了，祖母莫怪。」 首發域名ｍ.bqge。org
「墨墨來了，坐吧。」老人的聲音從面前傳來。我起身抬頭看去，軟塌上坐著的正是我的祖母，林府的老夫人。一身絳紫色衣裙，配著同色護額，老夫人的眼睛如同那護額間的明珠一般的明亮。林鶯兒說的不錯，祖母年輕時一定是個美人。我的堂妹林鶯兒就坐在祖母的身旁，藍色的裙擺上用銀線綉著一圈紛飛的羽毛，想來走動的時候羽毛翩翩輕舞，波光粼粼，定然十分好看。
「姐姐來啦，正好姐姐陪祖母說說話，我一早便過來了，一直在陪祖母聊天，現下嘴都幹了。」林鶯兒嘟著嘴抱怨著，祖母聽罷笑著說「你這滑頭，難道我這裡還渴著你了不成？」林鶯兒笑著去攀祖母的胳膊，「我聽說祖母這裡有上好的龍井，我一直說話，就是想等口乾了，祖母能把好茶拿出來讓我嘗嘗。」惹的祖母一陣發笑。
我坐在她們下首，聽著她們閑話家常，心思卻早就飛走了。想著城東的那件書鋪的話本子已被我看的差不多了，聽說城南最近新開了一家書鋪，不知道那裡有沒有上什麼新書。近來看的話本都是那種痴男怨女博人眼淚的類型，也不知有沒有那種香艷一點的。
「好了，時辰不早了，你們都回去吧。」老夫人的聲音打斷了我的思路。我茫然的看了看她，聽見了林鶯兒說告退，便也起身福了禮跟著出去。丹青和月白在門口等我，見我出來，上前將帶著的披風披到我身上。
行至廊下，林鶯兒便與我分別。丹青問我是否回院子里用早膳，我想了想剛才房內的場景，決定去找我的母親。我的外公是京都有名的文壇大家，母親自小在外公的熏陶下，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性子也是一等一的溫婉，我亦時常攀著母親的手臂與她撒嬌。
來得早不如來得巧，我一進門，母親正準備用早膳。我三步並作兩步走過去，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嗯~阿娘這裡的菜好香啊~阿娘一個人吃飯肯定孤單寂寞，我特意來陪阿娘用早膳的。」母親一見我就皺了眉頭，「你怎麼這般坐沒坐樣，風風火火的。哪裡有大家閨秀的樣子？」話雖這樣說，但還是喚人給我添碗筷。
母親這裡的早膳準備的是魚片粥和涼拌筍絲，晶瑩飽滿的米粒包裹著白玉般的魚肉，水綠色的小蔥切碎了放在粥上。筍絲清脆爽口，胡蘿蔔絲鮮紅軟嫩，顏色的對比看著就讓人食指大動。
我連幹了兩碗粥，母親看著我道「你怎麼像個餓鬼投胎，你院子里的小廚房做飯很難吃嗎？你怎麼像沒吃過飯一樣？」我放下碗筷，抹了一把嘴。嬉皮笑臉的說「我平常都是一個人吃飯，今日和母親一起用飯，美人在前，秀色可餐，多下飯啊。我就多吃了點。」母親被我說的直笑，「你倒是越來越像鶯兒了。」
我嘻嘻一笑，想起今日還沒見過父親，「母親，父親今日怎麼還沒回來啊？」「你父親遣人才捎話回來說，他下了朝被陛下留下了，晚一些回來。我一會要去寺里進香，你吃飽了飯就去看看你哥哥，開春乍暖還寒，提醒你哥哥注意保暖。」我看著母親今日穿戴整齊，著一身素色褙子，頭上也未戴什麼珠翠頭飾，只簪了兩朵梨花造型的纏花。即便是如此清淡的打扮，也難掩清麗面容。我嘴裡應著母親，心裡想著，我母親果然是天下最好看，最溫柔的母親了。
從母親處出來，我沿著後院的小路朝書房走去，去看看我那正在埋頭苦讀的哥哥。哥哥今年十六歲，比我大三歲，名喚林謹彥，字慎語。父親是個文官，朝堂之上，見過了太多因為口無遮攔而獲罪的事，父親希望哥哥日後謹言慎語，故而給他取了這樣的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