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故事
江邊,空氣中的每一個細胞都帶著濕潤的感覺。
像是一雙看不見的細柔手掌一般,時時刻刻的按摩著人的每一寸感官。
青石板堆砌而成的橋頭上,穆澤和冷知暖背靠背坐在那塊大石凳上。
不知道過了多久,久得兩人似乎都快要忘記了時間的時候,穆澤終於開口道:“以前我一直不明白我媽為什麽放棄我爸,畢竟她的自尊心,讓她從來都不是一個肯輕易放棄和認輸的人……”
冷知暖一怔,靜靜的聽著他講。
“原來她之所以放棄我爸,甚至不惜一切帶著我離開林家,是因為……”
穆澤的聲音頓了頓,前所未有的低沉和沙啞裏麵,冷知暖確定他是沒有哭的,隻是情緒實在已經很低落了。
一個女人,隻有被逼到了絕境,才會做出那樣衝動的決定吧!
不要一分錢,即使付出一切,寧可孩子跟著自己顛沛流離,也要將自己的孩子從那個奢華的家庭裏麵帶走。
她是很愛自己的孩子吧,愛的寧可孩子跟著自己受苦,愛的寧可自己辛苦,也不願意讓自己的孩子在那樣的家庭裏麵,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與摧殘。
她突然間很想見這樣的一位長輩。
“那你媽媽現在……”
“她早已經過世了,在我十歲那年,因為晝夜打工而疲勞過度,過馬路的時候被車撞死了!”穆澤的聲音依舊是很平靜的,平靜的完全不帶一丁點兒的情緒,完完全全好像是在講別人的故事一般。
冷知暖心中一酸:“對不起!”
那麽小的年紀,那麽多的經曆,被逼的不得不學著去生存。
所以,他才會鍛造出,如此出彩和冷漠的性格嗎?
回頭想想自己,雖然從小過的也並不富裕,卻好歹總是其樂融融的。
與之相比,自己簡直就是在一個蜜糖罐子裏麵,泡著長大的。
“都過去了!”穆澤突然回過頭看她,眼睛裏麵是不帶任何掩飾的真誠。
“你想知道什麽,我都告訴你,我並不想欺瞞你!”
冷知暖心中一暖,那股暖意像是一把溫柔的刀子一般,順著毛孔,不知不覺的就刺進了靈魂的最深處。
她點點頭看著他。
“既然你母親把你帶出來了,那麽穆齊又是怎麽回事啊?”
她不是他弟弟麽?既然沒帶他出來,那麽他又是怎麽冒出來的呢?
穆澤頓了頓:“他是我媽媽後來生下的,也許……”說著,他的眼神沉了沉。
想起之前在飯店門外聽到的事情,冷知暖心中一跳間恍然大悟,穆齊是他同母異父的弟弟……
“所以,母親從小並不待見他!”
所以,母親看著他們倆在一起玩耍的時候,露出的表情會是那麽的複雜。
“那你上學……”
之後的時間裏麵,冷知暖幾乎花了整整一個通宵的時間,來聽明白了這個故事。
故事的大意不外乎就是:一個家境殷實的男人在結婚之前整一下了一堆風流債,花邊新聞還沒弄明白的時候,就突然結了婚。
然後小三拖家帶口的鬧上門來,一哭二鬧三上吊的裝可憐之餘,設計迫害了原配夫人。
原配夫人離崗後,小三逆襲上崗。
然後原配死了,兩個沒了家長的小孩子,被親朋好友推來送去,最後實在沒有辦法又送到了親生父親身邊。
然後惡毒的後母,又開始對小孩子下毒手,兩個小孩都被人販子拐帶了。
再然後大男孩就如何如何的成長,然後又如何如何機緣巧合的又和自己父親見麵了。
當然,這所謂的機緣巧合,不過是有心人策劃的一場陰謀罷了。
“他們上流社會不是最愛麵子麽?其實我的目標簡單至極,讓他們破產之餘,名聲掃地就好!”這是穆澤的原話,他說著這話的時候恰逢日出。
他就站在江邊迎著太陽的方向,那裏千萬條霞光像是在黑暗中饑渴已久的惡鬼一般,轟的一下子,毫無規章與節奏的就躥向了世間的每一個縫隙……
明明是朝陽,明明應該是充滿了希望的人生,他卻偏偏仿佛籠罩了一身的陰鬱。
即使是在這無比耀眼的光芒裏麵,他似乎還是如同一塊萬年玄冰一般,沾染不上人世間的半點兒溫情……
真的要這樣麽?
站在他的身後,冷知暖靜靜的看著他,終究是沒有問出口。
如果,是她自己經曆這樣的事情,她幾乎想象不出來自己會變成什麽樣子。
“不管怎麽樣,我都在你身邊……”慢慢的走上他的身邊,看一眼麵前美麗的日出,冷知暖微笑著側臉看他。
穆澤沒有說話,隻是突然間向她伸出了右手。
冷知暖愣了片刻,慢慢的將自己的左手伸了過去……
細密的陽光靜靜的透過兩人交握的手指,純淨美好的畫麵,似乎勝過天地間最最美好的一切……
又是學校,經曆了生生死死、大起大落之後,每一次回到這個地方就會有一種人世滄桑的感覺。
仿佛自己早已經不再是一個學生一般。
過去平靜的生活,似乎永遠的成為了記憶,現在的她是完完全全嶄新的麵目。
“不然,你以後也和我一樣,老老實實的上課,做個好學生吧?”肩並肩走在校園裏,冷知暖笑看著穆澤。
“好啊!”穆澤答應的十分幹脆。
“什麽?”冷知暖實在有些控製不了的意外,她隻是一個玩笑罷了,她壓根兒就沒想過穆澤會為了自己而老老實實的上學。
他那樣的人,她早在自己的意識裏麵,就已經認可了他的不羈了。
“我說以後我也跟著你好好上課,做好學生,咱們以後好好的談一場校園戀愛吧!”穆澤笑著揉了揉她的腦袋。
經曆了生生死死,他終於發現,人世間還有很多值得自己去珍惜的東西。
一切突如其來的實在詭異,冷知暖好半天才反應過來的看著他:“你吃錯藥了啊?”
穆澤:“……”
兩人正要進行新一輪的口角,突然就有第三者產生了出來。
“我說你們倆終於出現了啊,哎,這學校現在就是個賓館啊……”夾著書的秦月月看著他們倆,沒好氣的歪笑道。
“切,什麽賓館啊,就這地方……”緊接人後的是一向說話惡毒的陳多貝,她嘖嘖兩聲壯似不屑的看著周圍的一切。
“這地方,充其量也就是一個旅店,還是那種無牌照經營的……”
“好了,你門都留一點兒子口德吧!”蘭妮笑了笑,和身邊兩人走到冷知暖麵前來。
“怎麽,終於舍得出現在學校裏麵了?”
“恩啦,不是想你們了嘛!”嘿嘿一笑,冷知暖就伸手攬上了對方的胳膊,做賣乖狀態。
“唉呀媽呀,可收起你的惡心樣子,我還想多活幾年呢?”蘭妮誇張笑道。
陳多貝擺擺手:“別理她,別的不會,裝矯情一裝一個準兒!”
秦月月也搖搖頭笑道:“暖暖,你越來越壞了……”
“咦,你臉上的疤痕不見了……”
“是啊,算是運氣好吧,這幾天我去找了一個整容醫生……”麵不紅氣不喘的撒著謊,冷知暖用著最能解釋一切古怪的借口解釋著這一切。
“……”
旁邊,三個女生還在玩玩鬧鬧著。
這一邊,屬於兩個人的私下交鋒,卻慢慢的拉開了序幕。
“這樣下去真的行麽,作為一個男人,你必須有你應該的擔當,如果你們之間沒有未來,那麽就請你不要過分的幹預她的人生軌跡!”陳多貝看著穆澤,堅定而犀利的眼睛裏麵是從來少見的認真和銳利。
“你想說什麽?”良久,穆澤看著麵前這個故作鎮定的女生。
若非她是冷知暖的摯友,他早就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陳多貝深呼吸了一口氣,麵前男生的目光是她這些年從不曾遇到過的冰冷、暗沉,那猶如星辰一般閃耀深邃的眼睛裏麵,暗藏的是仿佛黑洞一般的不可知的危險和壓力。
“我想說,希望你能夠和她的關係,能夠按照正常的男女生交往來進行,你如果給不了她未來,那麽這樣下去無疑就是耍流氓的行徑……”
“你就這麽不看好我們?”穆澤看一眼遠方在打鬧的幾人,回過頭看著她。
“作為朋友你也許是無懈可擊的,但是你不覺得自己太過於杞人憂天了?”
“我……”
“你應該學著去相信別人,也許冷知暖並沒有你這麽精明幹練,可那也並不代表她沒有判斷和選擇力……”
“你應該比我更清楚,她並不是一個喜歡拖拖拉拉,被事情牽絆自己的人!”
……
陳多貝一臉沉默,隻能看著穆澤朝著冷知暖走去。
也許她是真的杞人憂天,可有時候這不見得是什麽壞事的。
畢竟生活中的每一個意外,從來都是以一種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的態度,空降到人們身邊的。
如果生活注定了是一個崎嶇坎坷的過程,如果他們的人生不過是外人眼中的一個故事,那麽他們又何必時時刻刻掛念著,那些俗世中有的沒的呢?
生活屬於自己,青春更是需要好好的揮灑。
也許是浪費生命的自我安慰,也許就真是提早感悟生活的一種態度,不過他們的精彩人生,這的確隻是個正在進行中的過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