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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井字閣

  宸王府


  身著夜行衣的靖一正在向容華稟報剛剛的所見所聞。


  他偷偷抬起頭,隻看得容華的臉色一分一分白下去,血色盡褪,心中暗暗替他抹了把淚。


  可不是嗎?你以為已經在七年前不幸身亡的人忽然生龍活虎地出現在你麵前,成了別家的大姐。而且那人還口口聲聲跟你,不與你反目成仇就不錯了,永遠不可能與你為友。這可讓始終掛念著她的容華怎麽去接受,麵對這個事實?

  況且就連他這個旁人聽到陳瑤今日所的關於她的一切,都聽得萬分心疼,替她打抱不平,若是換成將她換成自己,他不上門把見死不救的宸王從棺材裏拉出來鞭屍幾道就不錯了,居然還能隱忍至今。


  想到這兒,他禁不住歎了口氣。


  糾葛啊,糾葛。


  容華用手輕輕摩挲著靠椅上的雕花紋路,慢慢閉上了眼睛。


  他早該想到,早該想到會是如此。


  他無數次派出過密探去尋找幸存的司馬氏後人,卻無一例外沒有任何消息。原來是暗衛府的人將消息中途截斷,才致他們一無所獲。隻是,司馬府怎麽會與一手遮的暗衛府搭上關係?


  “殿下,”


  容華睜開眼,看向靖一,示意他繼續下去,


  “殿下,即使相救者武功再高強,那樣嚴密的防守下被抓住的概率還是極其大的。看來玉夫人與司馬將軍是極為要好的,否則也不會冒險相救。”


  “怪就怪在此處,”容華臉上浮現出疑惑的神色,“爹爹與司馬將軍自幼為友,還從未聽過司馬府與玉夫人是摯友。”


  他慢慢踱步到窗邊,沉默了一會兒,忽然吹哨長嘯一聲,在寂靜的黑夜中格外清脆。很快,一直通體雪白的鳥落在了窗前。容華快步回到書桌邊,迅速提筆寫下幾字,卷起紙,熟稔地塞入鳥腳邊的一個極的竹管,輕輕拍了拍鳥,後者便會意地撲撲翅膀,消失在茫茫黑夜中。


  翌日

  春滿樓外,熙熙攘攘的人群出去了一撥又進來了一撥,分外熱鬧。容華與靖一為了不引入注目,穿著便服,自然是無人為他們讓道的,就隻能被人擠人的推入樓內。隻見樓內富麗堂皇至極,雲頂檀木作梁,水晶玉璧為燈,珍珠為簾幕,範金為柱礎。被悉心打扮的姑娘們扭動著腰肢,四處招攬著客人,人聲鼎沸。


  容華二人隻是麵無表情地行走在人群之間,對那些湊上來的姑娘熟視無睹,隻得讓旁人悻悻而去。


  “兩位客人,隻是在尋哪位姑娘啊?”滿臉堆笑的老鴇從一旁迎了上來。


  靖一上前一步,掏出一塊刻著“宸”字的令牌在那老鴇麵前一晃。那老鴇先是一愣,複又笑的更加燦爛了,用著看大金主的諂媚眼神討好地:“原來是宸王殿下,紅豆姑娘跟我們交代過您。紅豆姑娘可是我們春滿樓的頭牌,宸王殿下真是好眼光,請隨我來。”


  頭,頭牌?容華隻覺太陽穴一抽。


  上了二樓,來到一處房間前,老鴇停下了腳步,笑著看向容華,留下一句意味深長的“好好享受”便飄飄然地離去了。

  容華看著身後努力憋笑的靖一,搖了搖頭,交代道:“在這裏守著。”便推門而入。


  隻見房內雲頂檀木作梁,水晶玉璧為燈,珍珠為簾幕,範金為柱礎。六尺寬的沉香木闊床邊懸著鮫綃寶羅帳,帳上遍繡灑珠銀線海棠花,風起綃動,如墜雲山幻海一般。榻上設著青玉抱香枕,鋪著軟紈蠶冰簟,疊著玉帶疊羅衾。房頂上懸著一顆巨大的明月珠,熠熠生光,似明月一般。地鋪白玉,內嵌金珠,鑿地為蓮,朵朵成五莖蓮花的模樣,花瓣鮮活玲瓏,連花蕊也細膩可辨,赤足踏上也隻覺溫潤,竟是以藍田暖玉鑿成,直如步步生玉蓮一般,堪比當年潘玉兒步步金蓮之奢靡。


  容華往裏走去,隻見一個男子斜靠在一把躺椅上,高高綰著冠發,長若流水的發絲服帖順在背後,皮膚是有些病態的蒼白,似是身體欠佳,卻也掩不住身上那股英氣。他手持一杯熱茶,眉眼間是笑意:“站著做什麽?快坐。”


  容華也不客氣,大大方方地坐下,拿起一杯已為他沏好的熱茶,喝一口:“春滿樓的頭牌,就是這樣招待貴客的?”


  身旁之人一嗆,隨即咳得撕心裂肺。


  達到了自己的目的,容華笑著拿起茶壺倒上一杯茶,遞過去:“這麽激動,頭牌姑娘?”


  男子陰測測地瞪了榮華一眼:“瞎什麽,紅豆是我的手下,不過是借她的名頭與你相見掩人耳目罷了,你別太過分了,今日可是你約我出來的,若是沒事,我便走了。”


  “誒——”容華眼疾手快地一把拉住作勢要走的男子,把他一把摁回椅子上,“景澄,你怎麽變得這麽肚雞腸了?”


  原來,這個男子,便是與暗衛府當今齊名的另一大勢力——井字閣閣主,景澄。如果,暗衛府是以殺手和煉毒聞名下的,那井字閣就是以無所不知而聞名。準確來,這世間的秘密,隻要井字閣想知道,就一定能通過各種不為人知的手段知曉,是民間最大的情報機構。曾有人,要是暗衛府玉瑤與井字閣景澄結盟聯手的話,那這下就沒如今這皇帝老兒什麽事了。可惜啊,這兩人都將“高調做事,低調做人”的宗旨發揮到了極致。大白話來,兩人就是:此人是我殺,此信是我截,想看我的臉,那就拿命來。雖然簡單粗暴,但句句都是真理。就如沒人知道玉瑤的來曆一樣,也沒人知道景澄究竟是誰。


  容華皺著眉看著眼前這個滿臉沒好氣的好友,斟酌了一番,開口道:“聽,你被你們家那個狐狸刺殺了?”


  景澄怔了怔,苦澀地笑了:“你知道了?”


  “不然呢,”容華輕輕撫著手上的玉扳指,“你別忘了,救你的神醫秦風可是我的人,我怎麽會不知道?聽那姑娘心軟了,那劍鋒堪堪避過你的心髒。”


  景澄不語,隻是沉默的拿起茶杯,一口飲下,:“她是真的動了殺我的念頭,我看得出來,我真的以為她會殺了我。其實她殺了我倒好,這樣一切就都結束了。”

  容華詫異的看著好友,也隻能歎氣。兩人沉默了半晌,倒是景澄先忍不住開了口:“怎麽,你今日來不會就是為了告訴我大難不死必有後福的吧?”


  “自然不是,”容華將茶杯緩緩放在桌上,“你還記得我托你打聽司馬玉的消息嗎?”


  “司馬玉?”景澄微微一皺眉,很快又會意道,“司馬如的女兒是吧?我記得。怎麽,你還忘不了她?你別告訴我,你還真把那毛孩兒時定的婚約記在心裏了?你啊你,還教我”


  “景澄,”被打斷的人不解地看著容華,容華往椅背上一靠,似是頭疼地揉了揉太陽穴,“如果我,司馬玉沒死呢?或者,我已與她相見了呢?”


  “你什麽?”景澄吃驚地瞪大了眼,“司馬玉沒死?那為什麽我的人一點消息都沒有?”


  容華隻得細細地將所有的事與景澄了一遍,後者聽的感歎不已。


  待容華講完了,景澄一拍腦袋:“沒錯,當年傳聞這暗衛府的未來女主人玉瑤是玉夫人外出遊曆撿回來的,沒想到就是司馬玉。可是,這玉夫人對於這些事不都是置身事外的嗎?怎麽肯蹚這趟渾水?”


  “這也是我不明白的地方。爹爹當年與司馬將軍交好,卻從未聽過司馬將軍與暗衛府的人有何來往。”


  “如此聽來,若是真如你的猜測,這司馬如和玉夫人的交情可還真是不淺啊!著實蹊蹺。”


  “所以,”容華直起身,看著景澄,“我想托你查一查玉夫人與司馬如將軍的關係。玉夫人此等精明之人,絕不可能隻是因為關係要好而出手相救,她肯定知道其中隱情。”


  景澄有些擔憂地搖搖頭:“此事有一定難度。雖然井字閣的暗線滲透到了北齊的每個角落,但是關於暗衛府的事,井字閣向來是不會輕易出手的。你也知道,井水不犯河水,玉夫人也不是吃素的,若是被她發現我們在查她,事情就會變得很麻煩。猛虎相鬥,非死即傷。”


  他轉過頭,看著容華近乎哀求的神色,隻得別過臉應道:“得了得了,我查我查。隻不過若是沒什麽消息,你別怪我就是。”


  “多謝。”容華垂眸,沒再話。


  景澄偏過頭,偷偷瞥了幾眼,仿佛一刹那恍然大悟:“你查玉夫人的事,是為了找到替司馬如洗清罪名的證據?你要替司馬氏翻案?”見容華不語默認,他瞬間炸毛了,“容華啊容華,你瘋了吧?這事可是當今皇上的禁忌,再了,能一下扳倒司馬氏這樣戰功無數的龐大家族的背後操縱者,定然是個極狠辣的絕色,他若是知曉你知道了什麽,你連怎麽死的都不知道,明白嗎?你這不是找死嗎?不行,這忙我不能幫,我不能看著你往火坑裏跳!”


  容華淡淡地笑了,手裏擺弄著茶杯,一聲不吭。


  “你倒是話啊!”景澄急了。


  “景澄,若是你不幫我,那我便自己去查。”容華的聲音略顯嘶啞,滿是無可奈何地疲憊感,讓景澄暗暗一驚,“這事,我必須查清楚,。你知道嗎,那日我在茶樓便憑著她的習慣,認出了陳瑤就是司馬玉。於是我就問她,若她是司馬玉,她會恨我嗎?她不會,但也決不會就此作罷,此仇她一定要報。那時,我真不知該些什麽,是激動也是真,我絕望了這麽多年,卻發現她還活著。是恐懼也是真,當年我爹爹見死不救,害得司馬氏家破人亡,讓她遭受這麽多痛苦和折磨,我不知道之後我們會變成什麽樣,不知道是否有朝一日我們會兵戈相見。我不想這樣,也不願這樣,是我們宸王府對不起她,對不起司馬氏兩百多條冤魂。自從那日我知曉司馬府無一人生還時,我就告訴自己,不論以什麽代價,都一定要查清楚這樁冤案,這是我爹留下來的債,我會用自己的餘生去償還。”

  景澄看向容華的眼神裏盡是不忍:“容華,那時你才多大?你又知道什麽?父輩的事,你為何又要接過來扛在身上?”


  “父債子償是荒謬,”景澄發現,容華的眼裏不知何時竟有了血絲,“可這是我唯一贖罪的方式了。”


  “行了行了,我查還不行嗎?把你那副人不人鬼不鬼的臉色給我收起來,整日這個罪那個罪的,還真把自己當千古罪人了?若真是這麽罪孽深重,那你都不知道被雷劈成幾千瓣兒了,被閻王爺收走了,冤大頭。”景澄實在是看不下去,擺手製止他繼續下去,“真是要了命了,我們兩個啊,還就真栽在女人身上了。”


  兩人閑聊了一會兒,景澄似是想起了什麽似的,:“到暗衛府,這幾日紅豆跟我,總覺得有人在監視她,還看到過暗衛府的清德曾在春滿樓現過身。”


  “你這紅豆,跟三皇子有些瓜葛吧?”


  “神了,你怎麽知道?”景澄一副見了鬼的表情。


  “那日招待西夏使臣的陳家晚宴上,我瞧著陳瑤身邊那個貼身女護衛總是眼神在往三皇子身上掃,定是被暗衛府盯上了。”


  “不錯不錯,”景澄點點頭,“紅豆是我安在三皇子身邊的人,能釣出些三皇子和董貴妃的消息,你倒別,這三皇子還真是將她當做紅顏知己,疼愛得很。不過怎麽被暗衛府盯上了?”


  “我也不知,”容華悠悠的敲著茶杯外壁,“這三皇子大約與此次來訪的西夏使臣有什麽關係吧。”


  “這我倒是聽紅豆過,這三皇子野心不,若有若無地透露過想將當今太子取而代之之意,但關於西夏之事,卻也是從未提起,你這麽一,我倒要好好留心一番了。”


  “恩,”容華放下茶杯,起身,“這事與玉兒假借陳瑤的身份定脫不了幹係。若是玉兒要查些什麽,你就適當放點風聲出去。”


  “可以啊你,”景澄搖搖頭,“這是要我以公徇私?”。


  “告辭。”容華卻似未聞景澄話中的調侃,徑直離去。


  “這個容華,”景澄無可奈何地笑了笑,為自己斟茶一杯,一飲而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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