妥協

  他是第一次從女人眼裡看到那樣堅毅的眼神,這樣的魄力是他未曾從太平那裡有看到過的。夜奢眼中的太平公主,是集盡嫵媚與富貴於一身人間富貴花,雖然權勢滔天,但他看到的只有她柔情的一面。每日,她都會對著他發獃,好像在透過他的鏡身看著另一個人,他知道,她心裡從未忘記過薛紹,從薛紹死的那一刻,她的心也就跟著死了,所以夜奢眼中的太平公主,是成日思君的痴女,是集盡富貴的公主。

  但這個後輩和太平不一樣,同樣貴為公主,太平並沒有經歷大唐的覆滅、盛唐的衰敗,可李嵬名卻正在經歷著,甚至她們西夏的君主、她的父王,都無法成為她和西夏百姓的依靠,如今西夏就好像被暴風雨摧殘著的小草,身邊沒有可以依靠的大樹隨時都有可能被連根拔起的危險。

  「為什麼投降?」夜奢一襲白衣赫然浮現在銀制的鏡面上,他語氣不解,作為一名君子,他認為寧死不屈才是骨氣,蒙古本來也就勢在必得,西夏此刻投降也應該是無濟於事。

  「因為全城的百姓。」李嵬名回道,黃鸝般清脆動聽的聲音有點干啞,嘴角泛起一絲苦笑。她也想寧死不屈,做一個有骨氣的公主,哪怕死後也可以青史垂名,受後人誇讚,可是現下的狀況是蒙古軍引黃河水要將整個皇城淹沒,西夏百姓的性命堪憂!只要西夏服軟,蒙古應該也不願意失去西夏今後的免費勞動力,況且淹城之後,許多西夏的財寶也必定流失,最好的結局還是西夏投降,至少蒙古軍會把黃河水引走,沒有百姓傷亡,今後是死是活,是做寧死不屈要做西夏的鬼還是苟延殘喘地活,都由她的子民自己決定。

  她的美眸黯淡無光,垂著眼帘出神,希望還來得及,白旗舉起的那一刻城牆不要塌了,不然她所做的一切都白費了,不僅死後會被嘲笑軟弱無能,還會讓整個西夏百姓陪葬。

  城外傳來一陣躁動,哪怕是隔了很遠很遠,李嵬名站在皇宮內都能聽到響動。

  她心裡著急,卻不敢隨意踏出殿門,只好呼喚了一聲侍衛,門外好像沒有侍衛在守,沒有響應,她緊緊抿住嘴唇,臉色發白,一雙玉手微不可察地在揪著皇帝的衣袖,微微顫抖。

  「我可以幫你去看看。」夜奢在鏡子中忽然開口,讓李嵬名愣了一下,隨即喜道「真的?」

  鏡中夜奢的身影點頭,說「不過讓我出來,必須要以光為媒,不然鏡子作為死物,鏡靈作為靈是無法隨意出入的。」

  李嵬名點點頭,問道「你要我怎麼做才能行?」

  「把鏡面對準光,我便隨意化形。」夜奢回答道。 記住網址http://m.bqge。org

  她不假思索地把鏡子拿到了殿門口,正好沒有合嚴實的大門透出一縷光亮,鏡面在光亮的照耀下折射出一道白光,一道白色的身影從鏡中飛出不見蹤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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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扣扣扣——」

  一陣敲門聲響起,李嵬名皺眉,說了聲請進。進來的卻不是夜奢,也不是宮內的侍衛,而是一個身形高大威猛的、身穿將軍鎧甲的男人。

  他身上帶著一股肅殺之氣,讓從未接觸過戰場的李嵬名有些不寒而慄。這男人一推門進來,一雙鷹眼便鎖定在了她的身上,看不出是哪種情緒,但是讓她感覺極為不爽。「想必閣下便是察和公主了吧?」他站定,威嚴的嗓音中氣十足,寥寥一句便回蕩在大殿中央。

  「不錯,我是察和。」李嵬名抿唇,盡量讓自己瞧上去不那麼容易被看透,回應道。

  「我是蒙軍將軍,代表蒙古國接受西夏歸降。」他意味不明地笑著,朝椅子上的美人虛虛地低了低頭,當做是行了禮。

  李嵬名坐著,心裡很是不安。夜奢還沒有回來,蒙古的將軍卻先行一步告訴她蒙古同意西夏歸降……那麼宮外的侍衛呢?是如何讓他大搖大擺地進來的,是跑完了,還是根本不敢阻攔?蒙古還會不會有其它的預謀……

  她來不及多想,因為已經沉默了半晌,眼看底下的男人就要面露不耐,如果讓這個男人看出來父王不在,或是察覺到異樣看到椅子後面暈倒的父王,後果都不堪設想!

  「將軍說笑了,蒙古愈發強大,西夏作為歸附自然是高興的。我父王之前也與蒙古交好,不僅歸附蒙古,還與蒙古同打金國。如今哪裡來的投降一說,不過是二國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罷了。」她自然地假笑著,眯起好看的眸子盯著台下的男人。

  那個蒙古將軍聽她這麼說感到滿意,神色驕傲地抬起了頭,接話道「察和公主所言極是,是末將疏忽了。我們可汗也十分在意這一點,如今西夏『完全』歸附我蒙古,實在是強強聯手,可汗願意雙喜臨門,與西夏結秦晉之好以表兩國結交的誠意——」

  他語氣誠懇,教李嵬名好看的臉抽了一下,忍住了想要打死他的衝動。嘴裡說的掐媚,實際上不過是逼迫西夏獻出財寶與美女,好讓他們凱旋而歸罷了!但是她沒有辦法拒絕,兵臨城下只能節節敗退,除了妥協,她無能為力。

  「好」

  那人聽了她淡淡的回話,勾唇一笑「還有便是,末將一干人等來了中興府後,自覺西夏昌榮繁華!這裡的牛羊成群,比我們那草原上的還要肥美,如今消耗了多時,實在是想要好好吃一頓中興府的烤肉哇——不知公主可否願意忍痛割愛?」

  他口中的中興府就是西夏的都城,也就是如今皇城。說了那麼多,好像他們烏蘭巴托沒有肥美的牛羊似的,不過是明裡暗裡地威脅讓她獻出牲畜作為進貢,還說什麼消耗多時這樣的鬼話,攻了她的城池,如今反過來還對她說累!敗者為寇,面對這樣赤裸裸的威脅,她也只能笑臉相迎。李嵬名輕輕點頭,說「既然將軍喜歡,那改日便派人送上我西夏特產的牛羊,讓蒙古軍吃上肥美的烤肉,也當做是西夏的一點心意。」

  二人一言一語,最終定下,西夏貢獻牲畜和無數財寶,並且遣人赴蒙古大帳議和,以平消戰事。

  殿門關上的那一剎那,她俏臉泛白,癱坐到了地上。

  蒙古還提出了一條要求,她與那將軍爭執了許久,可惜還是沒能爭過,那人只用了一句話便反駁了她

  「如今,是西夏在求蒙古,公主懂嗎?」

  於是,前面定下的要求,還多了一條——西夏察和公主,聯姻至蒙古,以教秦晉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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