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盲師約束
長安半空,戰火已近,可些許盜賊仍在四處搜刮財物,有幾個竟然進了牢那種髒兮兮、臭烘烘的場所。
可見這幾人不僅品位低下、沒什麽頭腦,而且過於貪婪,這種破地都沒放過。
牢頭還守在那裏,上來阻擋,幾人見隻有他一人,又仗著有武器,自然沒什麽猶豫。
牢頭受了一刀,麵色不好,步履蹣跚地倒了下去。
不過如此。盜賊們正如此想著,突然發現倒在地上的是一捆茅草。
“妖怪!”盜賊們大叫起來。
“我不是妖怪。”牢頭不知何時突然從牢深處走出來,麵色如常,身上別傷口,連衣服都完好無損。
幾個賊大驚,連忙向外麵跑,然後跑了幾步,就不動了。
牢門口,一個人靠著牆,扣著指甲。
不是那牢頭還能是誰!
幾個盜賊回頭一望,裏麵有個牢頭,往外一瞅,門口也有一個牢頭。何時見過如此嚇人的事兒,一個個麵麵相視,嚇得直接暈了過去。
兩個牢頭消散,真正的牢頭出現在茅草旁邊,卻是換了一張臉,眉清目秀,穿著一身道袍。
“繼洛陽之後,又是長安嗎?”
——
“稟宮老,牢頭左水秀求見。”
宮崇:“快請。”著自己也親自走去迎接。
對於牢頭的身份,宮崇已有猜測,自己帶傷親自去釋放張遼,便是打得試探一二的主意,見他當時的隨意便已猜出,隻是怕對方不願點破罷了。
左水秀衣著道袍,已經有三十多歲了,但麵貌年輕仿佛隻有二十出頭。
宮崇見他已現真身,拱手行禮道:“左慈師叔。”
左慈受了他這一禮。
這一幕極為滑稽,就好像一個老人對一個少年叫長輩一樣。
受禮之後,左慈回了他一腳,把宮崇踢倒在地。
左右怒目,卻被宮崇阻攔下來。
宮崇不靠攙扶,自己重新站了起來,拱手道:“還望師叔能夠庇護子。”
“哦。”左慈語調有些諷刺:“為何?”
“陛下仁心,唯有陛下才能救黎明百姓於水深火熱之中……”
“又是少年英才是麽?”左慈意有所指。
他從道袍裏翻出一本書,其名《漢記》,念道:“寬裕晏晏,宣恩以極,躬自菲薄,以‘崇’玄默。遺詔貽約,顧念萬國。衣無製新,玩好不飾。塋陵損狹,不起寢廟,遵履前製,敬敕慎終,有始有卒。”
宮崇不禁顫抖,臉色比挨了一腳還差。
左慈念的文,的是順帝劉保。
願望是下太平的少年,他賑災撫民,收拾安帝時留下的殘局與災連連的困局,並重新把西域降服,力圖改革,下人才濟濟……
“挺好的書,可惜也就能記到靈帝那裏了。”左慈嘲諷地笑笑,又把它放回袍中。
“再談水深火熱,黎民百姓?
因為陷入水深火熱當中,黎明百姓就需要救助了?”
左慈嗬嗬道:“人們常常恐懼於災難,卻很少問責於自身。
假使災饑荒又如何,若務農勤簡,治者有序,商道車馬流趟,各各遵循,日日操係,豈會有偏袒災之時?
所謂災,難道就一定是威降臨?明明大多都是世道紊亂,各逐其利而不顧下而已。
我且問你,我言之可有錯?”
“教民之責本該……”宮崇剛開口就被左慈打斷。
“住口!”左慈怒道:“我是在跟你論道,而不是聽你的官腔措辭。
我之前在洛陽碰見你師傅,談及你,他你心係下眾生,但在我看來,你就是擺脫不了對劉保的虧欠罷了!
你的初衷便是他的願望,根本不是道!”
宮崇行禮:“師叔所言是,我辜負了我師傅的教誨。我修的不是道,早就不是道了,從來沒有是過道。我始終覺得……
王爺的願望對我來,更重要。
我願意把自己的一生花在自認為更重要的東西上,而不去追逐真正意義上的大道。
我很抱歉,但我不會悔改。”
左慈笑了。這個外人看來不敬尊老的頑劣少年笑得燦爛。
“這也算你的道了。”
他不曾氣憤於宮崇的背道而行,他隻是不希望宮崇一直躲避自己內心的真實想法。
一個人背棄道,即使受到三災九難也不會後悔。那麽對他而言,那條道就是他的道了。
“長安不複繁華,我也沒有繼續待在這裏的必要了,就此別過吧。”左慈打了個哈欠道。
“師叔。”宮崇跪下,懇求道:“我這一輩子沒求過您什麽,唯獨這次……”
“妄言!”左慈簡單利落地拒絕道:“輩分高年齡,你就這麽設計我嗎?哼,我早料到了,我幫你治了腿傷,想要跑你就自己跑,想要什麽就自己去得到。不要因為修道不分年幼,就摁著輩分找長輩要東西不放。”
完就消失不見,獨自留下宮崇等人,左右見了,急呼神跡士氣高增。
左慈出城,邊走邊想自己的下一站地。
可仔細想來,他走的也是這樣的道啊。安安實實本分的道,也得有個安安實實本分的世界才行啊。
——
“宮老?”左右試探地問道。
宮崇笑了:“我去接子回來,還按照計劃來,有勞各位了。”。
黃龍軍行了一禮,恭敬道:“尊宮老令。”
大家其實都知道,宮崇不死,九曲黃河難以安心,或許接下來的計劃會出現變化。但是誰也不願意提一個字,九曲黃河這種擾人煩、討人厭的家夥,不殺不足以平民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