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刺客
塵沙受烈日烤灼,在微微抖動之後飄了起來,好似不耐炎熱地藏進風中。
而行人隻感熱浪奔襲,感受到熱,卻不怎麽在乎沙子。
——
我是一名刺客,正在排隊等著進長安的大門。
“那個……”我對士兵大哥問道。
“我什麽時候能進去呀。”
士兵大哥撇了我一眼,神色有些不喜,但仍然回答道:“等著,沒看見有人出來著呢麽!你急什麽。”
我:“可是在我之前不是還有人進去了麽?”
士兵大哥:“那是當時沒有人出來。”他伸手指向掛在城門上的木牌。“看到了麽?”
我:“看到了。”
身為刺客,我具備極好的視力。
士兵大哥:“那你還問什麽呀!”
我:“看到是看到了……可是我不識字呀!”
要是認字,我還幹嘛選擇這麽危險的就業方向!
士兵大哥一扶腦門,道:“先出,上麵寫得是先出,就是優先出來,你要是著急進去去旁邊那道門……”
我聽士兵大哥一番解釋,大概明白是子為了維護秩序,在長安北門的三個城門上掛了木牌,分別寫了“先入”、“官用”和“先出”。
下很亂。
長安也很亂。
謠言是因為子氣數盡。以至於在雷霆、烈火乃至狂風後,又爆發了饑荒、瘟疫。
哦,現在或許稱呼子也有些過時……那分明是……長安縣的縣令。
長安縣令倒是不怎麽慌亂。感覺他過得安穩到能夠出台這麽麻煩規矩。
“嬌生慣養就是沒事兒找事兒。”我嘀咕著,進了城。
我是一名刺客。在我看來,刺客的宗旨就是在不被發現的情況下殺死目標。
我選擇了偽裝成流民。
破爛不堪髒兮兮的衣服,任其自由亂呼呼的頭發,一手握著豁口的破碗,一手拄著撿來的木棍。
沒辦法,因為要偽裝成流民,隻能忍耐一下。
然而就在我走入城裏,想要先找個隨便的角落討生活的時候,我竟然看到有一排長龍堵在路上,人多的看不到頭。
而且個個衣不遮體、發型自由,落魄得比自己還厲害。
於是我捏著鼻子,湊了上去,站到隊伍的最後,向前麵的老人詢問。
老人身邊帶著孩兒,見了我麵色有些不好,但還是告訴我,這個地方是分發救濟糧的。
“不是子與民同食麽?”我剛問出口,就覺得自己蠢不可及,這種無比誇大的謠言怎麽能信。
誰知麵前的老骨頭突然來了火氣,道:“你自己什麽身份不知道,還想著和子一起吃飯?”
我:“!”
他難道發現了我的真實身份,我哪裏暴露了!
不過我也很快理解了,其實老人指的其實是我現在流民的身份。
我訕訕的笑了笑,道:“我家鄉鬧了災荒,剛來到長安,好幾沒吃飯了,餓得不行,這才……”
老人臉上隻有眉頭,道:“那好吧,來了長安不要鬧事兒,以後去西城那邊賣力氣,不要再來東城這邊和我們搶糧食了。”
這麽著,他又摸了摸孩兒兒的頭。
男孩子瘦弱,眼裏卻很有神。
我看了看孩兒,又看了看長龍,確實沒有多少青壯,大半都是老弱病殘,都有在太平盛世靠別人同情為生的潛力。
我:“哦,這樣……我也可以領麽?”
老人一邊用枯皺的手幫孩兒兒驅趕蚊蟲,一邊道:“如果你還有點良心,還是去西城找點活計吧。”
言外之意就是能白領了,能白領的東西為什麽不白領?
所以即使老人嚐試用眼神殺死我,我也隻當沒看見。
開玩笑啊,即使我不領就不會有人領了麽?
被飛蚊丁了十幾個包,終於輪到我了。
負責記錄的人問:“名字?”
估計是按人名來記錄,我就瞎編了一個名字。
“流民?”
“今剛到,家鄉鬧饑荒,餓了好幾了。”我把重音壓在“餓了好幾”上,生怕他覺得我不符合救濟的範圍。
負責記錄的人揮揮手,道:“下一個。”
我就用破碗帶了四分之一碗的粟米出來了。
當真少得可憐,我一時間懷疑是不是長安縣令怕人刺殺所以特意不把人們喂飽?
不行,真的不夠吃。
我把木棍扔了,把米倒進空了的水囊,衣服內外翻麵,又在地上打了幾個滾,忙完了一切,熱得不行,自己像隻隨時會攤在地上的餓犬,重新跟在老弱病殘的長龍最後。
“名字?”
我瞎編了第二個名字。
“有住處麽?”
負責記錄的人聲音比上次關切,我忍不住抬頭打量了一眼。
哇噻,負責記錄的人換了一個年輕人。
“如果有需要,我們可以給病患提供簡陋的住所。”
合著我被當成患病的流民了,更不敢住長安縣令給的住所,回絕之後帶著新的一碗米走了出來。
對,是一碗米,甚至還有不少米粒從豁口落出來。
甚至我覺得,如果不是這個方便攜帶的碗,或許會給我倒更多的米。
看著我精心準備的“二次偽裝”,總覺得苦笑不得。
——
可惜沒有菜。
這是我在午後飯飽的第一感受。
長安有許多客棧,隻要你出生米,就會給你提供等量的熟米。我不得不承認長安縣……不,子的麻煩政策還是很體察民心的。
不過想吃菜還得要自己掏錢,還有粟米的殼根本就沒除幹淨,哎,長安縣令也就這樣了。
想要真正吃飽,還是得有錢。
也是正因如此,我才接受了雇傭,成為一名在踩在生死兩線間的刺客。
——
“這麽點石頭都搬不動,沒吃飯呀你!”
老人一手牽著孩兒,一手拄著木棍,對我指指點點。
下午為了吃飯……不,為了在長安踩點,我義告奮勇地來到西城,通過“以工代賑”的方法來摸清長安底細,順便解決自己的資金夥食問題,爭取解救“沒有菜卻帶糠的米飯生活”。
雖然我不認識字,但一些流膾人口的故事還是聽過的。
比如商鞅的“立木為信”,人們都很羨慕那個搬了三丈木頭得了五十兩金的壯漢。
五十金也是我一直以來的夢。
但事實告訴我,如果夢很甜,那可能是因為實現夢的過程已經吃了很多苦。
現在我搬石頭也是能得五十兩金的,不過一塊石頭五文錢,大概要搬……
沒文化,搬多少石頭都不知道啊!
“你快點欸,你行不行啊!”老家夥用木棍杵地,道:“別擋路。”
有點煩人,但我看了看孩兒兒,不跟這個可憐的老人計較,留著力氣趕上其他人。搬石頭的不止我一個,自己心裏也不願被別人落下太多。
太陽落山,色逐漸昏暗,結算工錢時,我成功得到了三十文。
並非我不像其他人那樣拚命,主要是我還要留出力氣,刺殺長安縣令。嗯,一定是這樣。
——
“姓名?”
我隨意地瞎編了個名字,也不知道是第十幾個,還是第二十幾個了。
“住哪?”
我依舊回答我是剛來沒有住處的。
領著四分之一碗米從登記處出來,加之布袋包裹的米和十幾文錢,我在客棧換了兩碗米飯和一份菜。
經過幾的觀察,我已經對長安城內的規章製度熟悉了個大概。
比如登記處從未記錄過什麽名字,他們隻是用筆在竹簡上劃上一筆,來記錄救濟所耗的粟米而已。真的要是記名字或許也沒有那麽多竹簡。
又比如搬石頭是不可能攢到五十兩黃金的,即使你拚盡全力,也就勉強溫飽而已,賺到的銅板最終都會交還給客棧的老板。
當然,最重要的是,子竟然真的會與民同食!雖然不是和流民,但會和哪些農民混在一起吃午飯。
這難道就是傳中的體察民情?
子原來是這樣子的人!
我一開始聽到這個消息是無比鎮靜的。我覺得不可能子為了防止有人刺殺和農民一起吃飯,這樣反而對自己有害無利。
有點為這個長安縣令感動吧,但我也不打算再吃帶糠米了,所以我決定即刻動手。
然而就在我早早吃完飯後,好巧不巧地又遇到了那個老頭。
老頭汗流浹背,身上背著兩塊可用於建房的石塊。
我不明白,雖然在發生地震後以工代賑很多,但其實你靠著救濟糧也不是不能活呀,為什麽要費這個勁呢?,
——
不知道為什麽,刺客這個職業沒什麽出名的,出名的刺客都不是刺客。
刺客啊,就是要偷偷殺人,偷偷離去,深藏功與名,不予外人知的那種。
所以出名的刺客反而都是失敗的典範,隻是因俠義而聞名罷了。
……躲在缸裏的我如此想著。
——
嘛,因為夏日容易出現火災,家家戶戶都在院子裏麵多加了一兩個水缸(那種不砸開就能淹死孩兒的),也偶爾會出現大缸無水的情況。
於是我今夜就趁黑避開巡邏的更夫,翻進了太傅府,躲進了院子角落裏的大缸。
我翻牆功夫不錯,也是我為數不多的本事之一。這麽想來,我能從事這一行也是多多少少有些理由的。
子住在守衛森嚴的安定館,也就中午來到太傅府才有一絲得手的機會。隻要我等到明中午,就能出其不備刺殺掉長安縣令,再去找雇主索要約定好的五十金……
“咕嚕。”
肚子餓著叫了起來。
自己果然還是沒有吃飽。
不然先在府裏麵找點吃的?我輕輕地挪開頭上剛費勁想辦法蓋上的木蓋,心翼翼的邁出大缸,把蓋的位置複原,再躡手躡腳地挨牆走。
突然聽到腳步聲,我連忙嚇得不敢動。
“你真的看到有人翻進來了?”
接著,是那個臭老頭的聲音。
“真的,我真的看見了。”
“既然還有這種事。”
我聽明白了,是那個老家夥見到我翻進來就告訴了守衛太傅府的士兵。
什麽仇什麽怨呀!
看著逐漸靠近火光——應該是舉著火把的,我來不及回到又被發現危險的缸中,隻好就近爬上了一棵樹。
要是論樹上和缸中哪裏更隱蔽,自然是缸中,但在夜黑風熱的黑夜中,隻要你爬得足夠高,舉著火把的人反而更容易檢查那些可能藏匿人的缸裏。
果不其然,無論是來得一隊士兵還是記恨著我不放的糟老頭,都優先搜查缸裏。
但當然……他們把人搜出來了!
畢竟是太傅府,水缸的個數自然不是一個,而是一排,而這一排裏總有一兩個是沒有水的。
當士兵們靠近的時候,另一個水缸裏的同行主動出擊,接二連三地把士兵放倒,兩把鋒利的彎刀閃耀著銀色的光輝。
“救命,來……”
最後一個士兵的喉嚨也再也發不出聲音。
做完這一切,同行一躍而上,迎著月光踩在房簷棱角,在夜色的掩護下消失不見。
呃,這颯爽的身影讓我相信,若不是水缸有一定的隔音效果,同行可能早就輕功離開了,根本不至於動手暴露自己。
提前暴露自己,就是刺客的失敗。
問題是……
武功這麽好你直接去安定館呀!跟我這種沒武力沒輕功的人搶什麽搶啊!
看著自己的手,我當初是想把縣令掐死的吧?這個職業我也要被淘汰了嗎?
嘚,我隻好從樹上跳下來,雖然同行把士兵都清除了,但是很快交替輪班的下一隊就會察覺到異樣,一旦有了示警,就要麵對全城搜捕。
要趕緊溜走才好。
然後我就被人抓住了腿腳。
油乎乎的手,臭乎乎的味,掉在地上的火把照出來的那張髒兮兮的老臉。
卻像鐵箍般牢牢地抓住不放。
同行大顯神威時,他抱頭鼠竄不敢呼救,同行也懶得用刀看這個渾身發著惡臭的家夥,留著他,或許也能牽製一部分士兵。
他瞪著我,眼裏有著我不能理解的怒火和憎惡。
把我拖在這裏,再大喊“救命”、“來人”之類,我就會如他願的被趕來的士兵抓住。
但他叫不出聲。
因為我鎖住了他的喉。
我肯定自己很快就能離開這個“第一案發現場”,因為被人鎖喉的解法,一般是用自己的手來掰對方的大拇指。
——
黑燈瞎火摸回了自己的狗窩,物質貧乏得稱不上髒亂。有個一棲之地的空地其實也算是了不得了。
就地躺下,枕著塊撿來的柴火,從地麵蔓延到身體的涼意隱約被空氣中的燥熱抵禦著,與漫星空相隔著的是幾隻飛蟲。
但燥亂的夜空下,竟非我一人,腳丫子踩地的聲音越來越近。
——
“我找不到爺爺了。”
伴隨的是一聲肚子的哀嚎。
“咕嚕嚕。”
我不禁莞爾,笑著問道:“肚子餓了?”
“不餓,你見到我爺爺了麽?”
“我見到了。”我從口袋裏摸出幹糧,是我為了“大事”忍痛割了十文錢買來的。
(漢《論衡·藝增》:“且周殷士卒,皆賫乾糧”。)
“你先吃吧,估計明你爺爺就回來了。”
雖然對老人沒什麽好感,但想到他畢竟還帶著孩兒兒,終究不忍心,隻好把老人家打暈背出太傅府丟到了嘎喳角落裏,因此也導致我身心俱疲。
“不,我不餓。”孩兒推托道:“我吃了,你吃什麽呀?”
我仔細想想,估計這孩兒也隻當我像他們一樣領著極少的救濟糧,打著搬石頭扛木頭的苦工。
猶豫了一下,我覺得比起帶壞孩子,總不能餓著孩子,於是湊近秘密地告訴他:“你知道麽?其實救濟糧可以反複領的……”
又想到是這麽大年紀的兒極其好記,又想對他強調“第二次領一定要換件衣服”的時候,臉上充滿童真的孩兒卻道。
“我知道呀。”
“哈!”我一時有些不知道要擺出什麽表情,問道:“那你怎麽還餓著?是被認出來了嗎?”
孩兒搖搖頭,道:“我爺爺,如果我們吃多了,別人怎麽辦呀?”
我就不能理解了,道:“可是即使你不多要,也有別人會多要的呀!”
孩兒一副講道理的表情。
“為什麽要多要呀?要是子被我們吃窮了,我們不久再也吃不到了嗎?”
“哇,你是在可憐長……你是在可憐子麽?”
孩兒回答得無比認真。
“當然了,子都可憐我們了,我們為什麽不可憐他?”
我感覺有什麽東西突然一閃而過。
“我爺爺你根本不是流民。”孩兒童言無忌。“因為真正的流民是不會聞到流民身上的臭味的……”
原來那個老頭早就已經知道了嗎!我心想。
“而且我們吃飯都舍不得將粟米的殼去除,因為那樣重量就輕了,都是帶著糠吃的……沒人會把殼挑出來。”
我隻好自嘲笑笑——看來我是假扮不了真正的流民的。
真正的流民所求的,長安縣令已經給了。
——
我觀察過幾太傅府,可從來沒有想過會來到安定館。
借著火把的亮,能看到房簷的磚瓦塌陷地左右不平,朱紅色的稱重柱上也有了幾道裂紋,作為如今代表著皇室榮耀的建築物經曆了大漢的興衰洗蕩,已經光輝半散。
“陛下令我帶你進去。”
“勞煩帶路了。”
要為什麽我會來到這裏。
其實當我發現同行武功強的驚人,心下就放棄了“憑自己的三腳貓功夫就足夠刺殺長安縣令”的想法,之後對老人沒下殺手,也是覺得自己之後離開長安,即使老人報官也奈何不了我一個外地人。
但在離開之前,畢竟我還是偽裝成流民呢,而在長安城裏,本地人也好,外地流民也好,和縣令的關係,可是真正的唇齒相依呢。
長安縣令揮揮手,侍從告退離去,當門關上時,房內隻有我和長安縣令兩人。
這就是我之前吃帶糠米也要尋找的機會?我不禁苦笑、微微搖頭。
“聽,你巧合在太傅府附近見到了本打算刺殺朕的刺客?”
長安的縣令,也不過是僅有十來歲的少年,氣質溫潤,皮膚白皙,眼中好似繁星般璀璨的同時又隱約透漏出一絲疲憊哀愁,穿著一身談不上奢侈的深色衣服,若不是此時正坐在房間正中,隻怕我也想不到大漢子竟然擺脫不了長安人的那副寒酸。
該不愧是長安縣令麽?我心裏這麽想著,麵上卻不敢帶絲毫不敬,回道:“草民不敢欺瞞陛下,草民親眼所見。”
“何時?”
“回陛下,就在大約一個時辰之前。”
“哦?”子按揉著太陽穴。“那為何此時才稟告。”
“草民一開始驚慌失序,沒有反應過來,反應過來後就急忙趕來稟告給陛下。”
“哦?那為什麽你會在宵禁之時,跑到太傅府附近。”
“回陛下,草民一時饑餓,就……”我真的有些不好意思。剩下的話我沒詳細,縣令也沒再詳細地問。
“那刺客有什麽特點嗎?”
終於開始問刺客了,我鬆了一口氣,低下頭掩蓋臉色,道:“那刺客武功高強,可以……可以在房子上跳來跳去。”
子扶額,好像在“那不就是輕功好嗎!”咳嗽兩聲提醒道:“衣著著裝、身材體型、武器樣式。”
“哦!”我仔細回想,道:“挺瘦的,著裝十分奇異,武器好像是那種很長很卷的彎刀。”
“很長很卷彎刀,或許是烏恒人。”子若有所思。
忽然子瞪大了瞳孔,急忙撲向一邊,一手拉著我後移,差點倒在地上。
於此同時,原本子背後的橫格木窗破裂,一名身材健壯、手持銀刀的刺客出現在了子原本的地方。
“對了,就是烏恒人。”我的同行如此道。
“大漢的子,我要為我的同胞們報仇雪恨!”刺客同行邁步衝來,彎刀被揮舞成一道銀色的波紋。
“來(人啊)……”我剛要呼救,就被縣令攔了下來。
不是指攔住我的呼救,而是站我身前去攔住那把刀。
——
我不得不承認,刺客同行突然冒出來的時候,我心裏其實有一種渴望。
“刺殺劉縣令”和“劉縣令被刺殺”其實沒有什麽區別。
如果“憑自己的三腳貓功夫沒辦法刺殺縣令”,那麽即使是縣令被武藝高強的同行殺了的話,我也能從雇主哪裏得到約定好了的五十金吧。
但那一瞬間,我隻想把縣令推開。
“空手奪刀!”
即使自己沒有武器,也能奪取別人的武器,這就是我在鎖喉刺殺的擴展延申!
雖然這招是我現場編的,但對於烏恒彎刀這種寬且內側邊緣有些雕刻裝飾的刀十分好用,我拚勁了所有加糠米的力氣將彎刀在半空中攔截下來。
“喲,不錯。”來自同行的誇獎並沒有使我開心,因為他帶著玩味笑容地從腰間抽出第二把刀。
“縣令快點跑啊!”
我看著第二把刀縱向揮來,被腰斬的感覺隨著恐慌而蔓延。
然而,一隻白皙的手伸出,握住了那把刀。
空手奪刀?不!那就是直接用手握住的!
我下意識地順著到第二把刀身上的朱紅,看到子的麵容,那神色沒有一絲一毫的溫度,仿佛是悲涼,也仿佛是輕蔑。
左手的手心握住的是刀外側的刃,右手將一把墨綠的青銅匕首刺出。
刺客同行大急,一腳把我踹了出去,我也鬆開了握住彎刀的手。
踹出老遠得我摔到了腦袋,迷迷糊糊地看了麵前二人的幾次交手,頭痛得厲害,勉強也就知道他們還站著。
呼吸幾口氣緩了緩,再定神時。
一切都已塵埃落定。
侍衛們已經出現在房裏,看衣服上的血跡像被捅穿了幾刀的子安然無恙,隻是臉色更見蒼白。
刺客同行被刺了一刀,沒流出幾滴血,但見他身上略微發紫,應該是中毒無疑。
我有了些許不好的猜想,如果真的如刺客同行所他是為了同胞報仇,那會不會……那些同胞也是自己的同行啊!畢竟也沒聽到過長安縣令什麽時候隔著那麽多諸侯攻打過烏恒啊!
縣令……子提出建議要賞我五十金,但被我堅決地拒絕了,畢竟如果子窮了,孩兒他們這些人就再也領不到少得可憐的救濟糧了。
孩兒那夜終是沒有吃我給他的幹糧,或許是真怕給他食物的人餓死了,就再也給不了他食物了
我走向長安城的東門,看著左右兩道百姓們有序的進出,我突然覺得。
這樣其實很好。
“笑什麽笑!這是官用道,快讓開!”
“啊,對不起,走神了,對不起,真是對不起……咳咳”
大熱的來一股熱風還夾著沙子。
——
我把雇主給我的竹簡放在矮桌之上,上麵寫著關於劉縣令……不,子信息資料。
“你殺了他了嗎?”
“這單太危險了,而且……”
我本著職業道德對雇主拱手道歉:“我雖然一無所長,沒辦法做一些除了殺人之外的事情,但刺客本身,就要有以俠義而聞名的夢。”
雇主眼神裏壓製著鋒芒,空氣凝聚,沉默。
我看他,他也看我。
終於,雇主無可奈何地閉了眼。
“你先下去吧。”
我就此告退。
然而我並不知道的是……
雇主劉平狠狠地把竹簡摔在地上。
竹簡上的露了出來——劉縣令,平原縣縣令,劉備,字玄德……。
——
後人:被劉備感化的刺客深受感動,不忍心殺害劉備,便坦露實情離去,再也沒有在史冊上留下自己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