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她的發泄
都說孩子是天生的交際專家,最能敏銳地覺察到大人之間的微秒氣氛。陸一然忙著照顧岑桐的情緒,慕軒天明明是肇事者,此時卻把自己置身事外,玫瑰心裏強忍著一陣憋屈,餐桌上的氣氛一度陷入僵硬之中。
桌麵有一盤法式烤布薯,這是這家餐廳為了答謝貴賓贈送的一道點心,曉曉非常想吃,可是大人們都不動手,他就不敢像平時一樣隨便了。
又等了兩分鍾,還是沒有人理他,於是他大聲地問慕軒天:“爸爸,法式烤布薯是用來看的嗎?”
“……”
陸一然對岑桐越好,岑桐就更是心虛。
飯後,陸一然將岑桐送回到她的公寓,陸一然走在前麵,岑桐跟在後麵,她一路上情緒都很低落,任陸一然怎麽逗她說話,她都不出聲。
午後的陽光明媚得耀眼,整間公寓像是被鋪上了一層白銀,這層白,並不能將岑桐內心裏昏暗的一麵遮蓋,心裏的那層烏雲原本隻是一朵小蘑菇,現在被無限量地放大、放大……
她走到陽台邊,將橘黃色的窗簾放下,客廳裏的光線純時柔和起來,這樣的感覺反而讓她覺得舒服。
陸一然已經煮了兩杯咖啡,從廚房裏端出來的時候,看見岑桐屈腿坐在那張歐式布藝沙發上發愣,她嬌柔的身體大半個都陷入沙發裏麵,顯得特別孤獨。
直到陸一然在她身邊坐下,她才將頭從膝蓋裏抬起來,臉上的表情很受傷。
然後,她唇角動了一下,艱難地、決然地從嘴邊擠出一句話:“一然,我們不如就這樣算了吧!”
沒有人知道,岑桐在說這句話的時候,身體像是頂在無數刀尖上,而胸口,仿佛還壓著一塊大石頭,她痛得撕心裂肺。
咖啡表麵的小氣泡一個接一個破碎,在這陽光明媚的午後。
“小桐,你有事瞞著我?”一然盯著那杯咖啡,在西餐廳的時候,他就覺察出岑桐的不對勁,按岑桐平時的落落大方的個性,不可能在餐廳裏失態,她的表現,隻能說明她在逃避什麽。
岑桐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沒錯,我騙了你,一然,你其實愛的人是玫瑰,一直是玫瑰,是我趁你失憶的時候強行進入你的生命,我本沒此意,可是,當你醒來的時候,拉著我的手,問我,我是不是你夢裏的那個女孩的時候,我撒謊了!”
“那為什麽,你後來不解釋清楚?”他雙手抓住膝蓋,揪住褲子,卻盡量讓自己顯得語速平緩。
“因為我想在你空白的生命裏,塗抹上精彩的一筆,我不忍心看著你什麽都不記得、誰也不認識的時候,一個人孤單地渡過!”
“所以呢?你現在跟我說清楚,目的是什麽?”他依然沒有看她,手仍然緊緊地揪住褲子,眼睛看著咖啡上的泡沫漸漸消失,最終成為褐色的液體,冒著白色的霧氣。
“我希望你回到玫瑰的身邊,讓她喚醒你的回憶!”背部的刀尖刺進她的身體,胸前的石頭狠狠地壓著她,她傷痕累累!
陸一然終於轉身看著她,雙眼滿是傷痛,他的痛苦,並不亞於她。
他一把握住她的手,將她拖到自己麵前:“你好殘忍,五年多了,你已經走進了我的生命,一點一點填滿我的空白,你照顧我康複,比我媽還要細心,我想問問你,如果不是出於愛,你怎麽可能如此去對待一個病人。如今我的生活裏,我的記憶裏,已經滿滿地都是你,想將你自己從我的生活中抹去,告訴你,辦不到,辦不到……”
滾燙的吻落在她的唇上,狠狠地,霸道地,有如一頭困獸在廝啃它的獵物,他撬開她的唇,撬開她的牙齒,舌頭鑽進她的嘴裏。
五年來,他們接過無數次的吻,可從前那些吻似乎都像是例行公事,往往是她主動暗示,向他索要,她和他在一起,會莫名地陷入一種無助的感覺中,所以她隻能不停地向他索吻,以獲得一種叫“安全感”的東西。
這一次,居然是他主動,而且非常狂熱地吸取她嘴裏的甜蜜,她的唇間,有淡淡的水果清香,他現在才知道,她的甜蜜會讓自己陶醉。
她緊閉上眼睛,渾身顫栗,卻積極地迎合他。
多麽希望時間可以留停在一刻,她願意為了這一刻去死!
他的唇終於從她唇邊移開,臉卻依然貼著,彼此的氣息撲到對方臉上,他捧著她的臉,看著她的眼睛,肯求道:“不要離開我,我需要你!”
她哭了:“等你有一天,突然把什麽都想起來的時候,會後悔的!”
他把她摟進懷裏,“那一天,永遠不會來!”
咖啡的熱氣已經完全散發掉,客廳裏一切都恢複了平靜,隻有兩人還在緊緊地抱著。
◇◆
玫瑰坐在慕軒天的車上,曉曉已經在她的懷裏睡著了。
慕軒天好幾次看她,她都一言不發,眼睛看向窗外,似乎在思考什麽,又似乎什麽都沒有想。
車到樓下,慕軒天替她打開車門,本想將曉曉從她懷裏抱過來,卻被她拒絕了,“我自己抱吧,不用麻煩你了,你要是有事,就先回去吧。”
慕軒天不敢再將玫瑰惹怒,悻悻地跟在玫瑰身後,跟著她進了電梯、走到門口,在玫瑰艱難地一手抱曉曉,一手從包裏掏鑰匙的時候,他趕緊拿過她的包,把鑰匙拿出來,幫她將門打開。
玫瑰默默地把曉曉抱進房間,慕軒天趕緊拿起空調遙控器打開冷氣,在玫瑰把曉曉放到床上的時候,及時地拉過毯子蓋在曉曉肚子上,這一切行為,都像一個做錯事的孩子。
他們把曉曉房間的門關上,一前一後地走出客廳,玫瑰始終一言不發。
她開始找事做,從床上把剛換上一個星期的被單拆下來拿到陽台上手洗,他趕緊幫她遞上洗衣粉和刷子。
她洗好被單,在扭被單的時候,他馬上拿起被單的另一頭,和她一起扭。
她洗好被單,又去廚房切菜,準備今天的晚餐。
她剛把米洗好倒進電飯鍋,他就把電飯鍋的線插上,她剛從冰箱裏把黃瓜拿出來,他就把洗好菜刀給她遞過去……
壓抑了良久的情緒,終於在這一刻爆發,她猛地將菜刀狠狠地釘在案板上,木製的案板頓時裂開一道長長的縫隙,把他嚇了一跳,在確定她無力將釘在案板上的菜刀重新拔出來的時候,他又笑臉相迎,死皮白賴!
“慕軒天,你什麽意思?”她使勁地捶他的胸,狠狠地打他:“我的人生,都是毀在你手上的,你欺負了我這麽多年,把我和心愛的人分開,我的傷口好不容易愈合,你卻非要將它硬生生地再次掰開……”
他一點都不抵抗,一動不動地站著,任憑她發泄,如雨點般的拳頭落在他的身上,但他知道,玫瑰的力道有所保留,並沒有盡全力,也許,她僅僅隻是發泄。
直到她無力地蹲在地上痛哭,他才將他摟在懷裏,堅定地說:“玫瑰,我發誓,我會補償你,我會補償任何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