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客至
月涼如水。
一輛馬車踩著清脆而規律的蹄聲,穿過沉睡的街巷,停在了王府門前。
平日高大的王府仿佛和整座城一同睡著了一般,安靜的沒有絲毫反應。
一輛馬車和一座府宅宛若雕塑般佇立著,斑駁的月影透過搖曳的樹木灑在青石板上,沙沙的風聲仿若時間的低語。
大概是過了太久,黑色大馬不耐煩的打了個響鼻。
馬車裏傳來一聲輕歎,時間在這一刻徹底停滯,馬車裏伸出一隻纖白的玉手,對著王府的大門輕輕點了一下。
隨著手指的點下,滿城月光都暗淡了下去,一道肉眼幾不可見的晶瑩絲線,貫穿地,直奔王府而去。
而同時身處王府的韓湮忽的轉身,雙腳下沉,雙手交叉於身前。
嘭!
韓湮如同一顆炮彈,被擊飛了出去。
一道道繁複的符線浮現在其身前,卻如同豆腐一般被割裂,完全不能阻擋絲毫。
韓湮不斷地倒退,身體撞過一間間房屋,直到撞塌王府的圍牆方才停下。
煙塵散盡,韓湮從石堆裏站起。此時的他雙手的衣袖已破破爛爛,蟒服之上隱隱有血跡,再也不複白日的威嚴。
他轉身看了一眼身後的圍牆,下一刻消失在原地,出現在王府門前。
月光早已恢複如常,門前的馬車一動不動,並沒有想要離開的意思。
不過在指尖點下的數個呼吸之間,其周圍的屋頂至更遠的地方,一張張閃著黝黑微光的弓弩和一道道晦澀不明的氣息便已經鎖死了馬車周圍的每一寸空間,如同捅了一個馬蜂窩。
而馬車後方,一名持槍的老者,背對月光,站在街道中央,毫不掩飾的朝著馬車散發著宗師威壓。
“閣下……”。韓湮雙手負後,皺著眉頭開口道。
隻是不待他完,馬車裏便傳出一個平靜而清脆聲音:“少裝模做樣了,身後的老不死,你是活膩了嗎?”
話語雖然極具挑釁,但平淡的語氣,顯出馬車中人毫不在意,仿佛真的隻是在詢問老者一般。
老者聞言先是一愣,接著勃然大怒道:“是你!你居然敢走出來,縱然是你,就殺不得了嗎?”
完老者提槍便刺,這一刺不同宗師出手的驚動地,反而沒有任何波動,就仿佛尋常人遞出的一般。
而越是厲害的招式越是不起眼,沒有絲毫元氣外泄,表明了極高的掌控力,這已是身為宗師的老者最強的一擊!
一道晶瑩的絲線毫無征兆的出現在馬車後方。
下一刻老者消失在原地,筆直的街道上出現了一條極細的溝壑,一直延伸到數千米之外的城門,老者的身顯現在溝壑盡頭。
老者依然保持著刺出的姿勢,而手中的長槍已從槍頭到槍尾一分為二。
呲的一聲輕響傳來。
雙方交手的元氣湮滅在空氣裏,老者全力一擊,如一張紙被切開。
不過一招,老者已然落敗!
韓湮眯眼看了眼遠方城門下捂著胸口不斷咳血的老者,心裏震驚無比。
身為宗師的他無比明白這一刻的交手差距有多大,老者的實力已然宗師裏頂尖的水平,而落敗的如此之快,如此之徹底。
如今下,難道還有宗師之上的境界嗎?
而她,又是如何越過的那道塹?
一招擊敗老者,馬車中人再次恢複了安靜。
感受著空氣裏殘留的氣息,韓湮微微握了握負在身後的右手,忽然盯著馬車道:“閣下好手段,居然借力整座城的護城符陣。”
“哦?看出來了,可那又怎樣?”
韓湮忽然笑了,右手徹底放鬆下來,如今在這座城裏,確實拿馬車中人沒有任何辦法,至於出城,一心想走的宗師,又如何能攔住?
況且並不是尋常宗師。
“本王隻是好奇,閣下不遠萬裏而來,隻為找本王麻煩嗎?”
馬車中人並未回答,黑色的大馬卻是鄙夷的看了眼韓湮,邁著噠噠的馬蹄,轉身沿著被分為兩半的街道離去。
韓湮並未阻止,馬車周圍隱藏的殺機也慢慢散去,整座城又仿佛睡了下去。
隻韓湮盯著遠去的馬車,依舊停留在王府門前。
馬車漸漸走完長街,停在老者所在的城門。此刻老者盤腿坐在城門下,斷裂的長槍被他橫放在膝。
見馬車駛來,老者沒有任何動作,非是不想阻攔,而是根本做不到。
一股冷寂的元氣在他身體裏遊走,快要將他整個人凍結。老者顫抖的動了動嘴唇,終究沒有出一句話。
馬車消失在在夜色裏,微風中傳來一句清幽的話語:“再見之日,你韓湮最好別再做讓我不高興的事。”
王府前的韓湮嘴角上揚。心裏暗道:“下次?本王盼你最好晚點回去,那樣,就不用再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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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呂從睡夢中醒來,之前城中的元氣波動他隱隱有所察覺,但被符陣隔絕的太過徹底。在沒有感受威脅後,身體便繼續沉睡。
此時,他的身體已經完全蘇醒。但他沒有立刻睜眼,而盡量維持均勻的呼吸。
樹頂來了一個人,來人身法不錯,從牆頭躍上樹尖,樹枝僅僅有些許的震動。
這樣的震動,對常人而言可能是微不可查,但對在青山裏生活狩獵了數年之久的墨呂來,動靜可謂不。
來人沒有在樹端停留太久,觀察片刻之後,便從樹上躍下向院中落去。
身影落在院中,微微一頓。
“臥~槽!”
咚!
院中響起重物墜落聲和拖著尾音的輕呼聲。
院中的身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黝黑的洞口。
見來人中了陷阱,墨呂依然一動不動。
這時,正門的門拴斷裂開來,一個身材高大的少年走了進來。
少年雙眼在院中掃視一圈,徑直走到大洞之前,看著幽深的洞口,喃喃道:“爺我就知道這事沒那麽難,非要爺半夜來找,瞎折騰!”
著,少年竟是一躍而下,朝著大洞跳去。
樹上的墨呂愣住了,這是什麽情況?
而坑洞裏兩道身影則是更懵。
先前中陷阱的身影,剛被摔的七暈八素爬起來,便聽到正門的響動,便沒敢出聲,誰曾想來人竟直接跳了進來。
而高大少年更是渾身一個哆嗦,一落下就看到一雙明亮的眼睛盯著自己,這他娘的是什麽鬼!
驚嚇歸驚嚇,高大少年反應卻一點都不慢,借著下落穩住的身形,一拳便向雙眼之處轟出。
先前掉落之人反應明顯慢了一拍,他沒想到高大少年如此之果決,隻好被動的接了一拳。
隻是一拳之後,他臉色突變,感覺仿佛被一頭蠻牛擊中,一身的氣息都被打散了。
這什麽怪力氣!
隻此一擊,他便再也不敢和高大少年硬碰硬,可是坑洞的空間太過狹,根本沒有閃挪的空間,他逐漸開始落入下風。
不能再這麽打下去了,他知道這樣過不了幾招就回變為單方麵的毆打。他強提一口氣,硬扛了高大少年一拳,雙拳發力,將高大少年打退出一步。
高大少年胸口受了雙拳,痛的咧了咧嘴,正欲上前再戰,一隻紅腫的手掌從黑暗裏伸了出來。
“停!”一個少年的聲音響起。
高大少年暫且停止了進攻,眼睛也適應了黑暗。他定睛看去,隻見一個鼻青臉腫的星袍少年。
“是你!”兩人異口同聲的叫道。
正是白日入城的雲氏少年和帶書童配短劍的星袍少年。
隻是星袍少年孤身一人,腰間華麗的短劍也不見了。
“爺平生最討厭關係戶,不過看在你幫爺找到東西的份上,東西交出來,爺今就不教你做人了。”
星袍少年壓根沒聽懂自己和關係戶有什麽聯係,但後半句結合之前少年的自言自語,卻是明白了。
“我不知道你在找什麽東西,不過肯定不在我這。”
“嗯?”高大少年疑惑道:“你不知道我在找什麽,你難道不是來找那東西的?這麽隱秘的地方都被你找到了,你東西不在你這,你當爺我是傻子?”
星袍少年聞言差點吐血,他一手扶額,然後猛的抹了兩把臉,一屁股坐在地上,有氣無力的道:“我是來找東西的,但是東西不在我這,這裏也不是你想象的什麽隱秘的藏寶地,而是一個陷阱。”
“當真?”雲姓少年半信半疑的問道。
星袍少雙手攤開,衣袖一展,氣笑道:“不知你找的東西是什麽,出來我找找或許會有。”
雲姓少年自動忽略了星袍少年的話,仔仔細細的打量了一番星袍少年,確認對方沒有藏東西後,抬頭問道:“既然是陷阱,那你為什麽不出去?”
星袍少年嘴角抽了抽,我倒是想上去,我得有機會上去啊。
雲姓少年見狀,不再理會這個表情不斷變換的關係戶,雙腳不斷在坑洞壁上借力,向上躍去。
剛一露出頭,一道竹影攜帶著嗚咽的風聲從頭頂襲來,他隻來的及將雙手舉過頭頂。
隨著竹竿碎裂的聲音,雲姓少年被打回坑底。
墨呂出現在坑洞邊緣,望著揉著雙手的雲姓少年和驚愕的星袍少年,緩緩的道:“不告而取謂之竊,不管你們在找什麽………貌似都沒有經過主人的同意。”
雲姓少年聞言雙臉通紅的叫道:“爺可不是賊人,是客人。”
墨呂聞言笑了起來:“巧了,從今往後這裏都不再歡迎任何形式的客人。”
客至?還請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