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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龍虎兄弟

  此時,督城賓館的總經理王和,早已接到前台報告,知道關書記在這裡用餐,他不敢冒然進去敬酒,只能在大廳里候著。當看到關書記三人走出包間,急忙迎上去,滿臉堆著笑,殷勤地一一握著手,並隨手敬煙。


  關昊來督城快一年了,王和從沒見過他獨自在政府接待中心宴請過朋友,反而是其他的副職們經常出入這裡,訂餐設宴,看來這兩人和書記的關係非同小可。很明顯,這是一次純私人聚會,這也是王和不敢貿然進去敬酒的原因。


  關昊見王和走過來,知道他已等候多時,就介紹說:「這是我的老同學陶笠,這是胞弟關垚。」


  許久以來,關昊的家人和私生活對督城人來說一直是個謎,關昊從不向人透露他的家庭情況和私人生活,愈是這樣,在外人的眼裡關昊就愈加神秘,今天,王和是督城唯一見到關昊家人的人,只看了一眼關垚,視線就被緊緊地鎖住了。只見眼前這個高大、魁梧的年輕人,和關昊長得有點相似,中正、英俊、帥氣,衣著時尚、考究,隨和的笑意背後,有一種不可小視的霸氣,喝了那麼多的酒,依舊是神態自若,舉止得體,真是一對龍虎兄弟啊。再看那個矮個的男人有些面熟,一時想不起來在哪兒見過,也是盡顯儒雅,有著深藏不露的的風範。真是什麼人交什麼人啊。


  儘管他們神態鎮定,腳步不亂,但畢竟喝了那麼多的酒,王和好心地建議今晚就住在賓館,開三個房間,蒸蒸桑拿,解解酒。


  關昊笑著拒絕了,謝過王和,三人就走出賓館大門。


  「小垚,你沒帶司機嗎?」關昊問道。


  「覲見您老人家,我哪敢帶半個隨從啊?」關垚說得是實情,只要是回家,他從來都是自己開車,唯恐家裡的兩位老革命看著不舒服,再說,自己來督城,帶外人也不方便。他們這種家庭背景的人,都有很強的自我保護意識。


  好在督城不像北京,也不像現在,酒後駕車查得不嚴,況且早已夜深人靜。


  關垚走向他那輛賓士600,陶笠依舊上了關垚的車,關昊則駕車緊隨其後,兩輛車直奔陶笠的家開去。


  剛一進入大門,借著小區庭院的燈光,關昊就看到了那輛切諾基,他的心不由的一震,頭立刻轟鳴起來。


  其實,關垚和陶笠都想在賓館過夜,順便洗浴一下,因為畢竟都喝了不少的酒。酒後駕車可是大忌啊,可關昊以不在當地賓館過夜為由,莫名其妙,非得來這裡。他們倆當然得聽他的。


  只有關昊自己明白他回這裡的真實動機,他惦記著夏霽菡,因為昨晚他把這個小女人折騰得夠嗆,他不希望她的丈夫今天回來。


  可是他大錯特錯了,他看到了最不願看到的一幕,他不該來這裡,怎麼像個莽撞的不懂事的毛頭小子一樣了?這麼變得這麼不可思議?他只覺得心裡有些疼痛,酒精湧上腦門,頭暈的厲害。


  他們停好了車,三人踉踉蹌蹌地上了四樓。進了屋,關昊神經質地把全部窗帘都拉上,並且極力不往對面那個樓層看,他扯開襯衫扣子,歪倒在沙發上,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陶笠直挺挺地躺在另一側的沙發上,呼呼喘著粗氣,口裡還含糊不清地嘮叨著什麼,很快就有輕微的鼾聲傳來。


  關垚比他們強一些,他搖晃著走進浴室,沖了澡,裹著一條浴巾出來,輕輕拍拍哥哥的手臂說:「哥,洗洗去,哥。」


  關昊緊緊地皺著眉,閉著眼,向他揮揮手,示意他走開。


  關垚覺得,儘管哥哥今天極力表現的輕鬆、愉快,但是偶爾間的沉靜和片刻的失神,仍能看出他心事重重,他太了解哥哥的為人了,寧願自己忍受痛苦,也不讓親人為他擔心,更不願自己的私事影響公眾形象,就像剛才在酒店大廳,他強裝鎮定,盡量保持領導的風範,不讓別人發現他喝多了。那個陶笠也是這樣。想到這裡,他不由的笑了,男人,就是虛榮,明明喝多了,還不願被人發現,真累。他不再理他倆,而是對著主卧的大床露出得意的笑,這個床歸他了,那兩個人似乎對沙發情有獨鍾。他找出毛巾被和薄被,分別給他們蓋上,分別幫他們脫掉鞋,把他們放好。


  他忽然發現哥哥的一側鬢角長了兩三根白髮,而且,臉龐比以前愈加清瘦,他的心不由的一顫,哥哥老了,這麼多年一直工作在外省,好不容易離家近了,可以過上正常的家庭生活了,誰知又突遭婚姻變故。想到這裡,他鼻子有點酸,他揉了揉,又把客廳的大燈關掉,只留下一隻小壁燈,這才放心地走進了卧室。


  半夜,關昊醒來,他揉揉眼睛,輕輕地起身,脫了衣服,走進了浴室,洗完澡后,他赤身披著一件浴袍,渾身輕鬆暢快,沒了睡意。輕手輕腳地泡上一杯茶,來到陽台,坐在躺椅上,將窗帘拉開一條縫,靜靜地望著那個黑洞洞的窗戶出神……


  兩個近在咫尺的人兒,卻如隔天涯。


  第二天,這三個光棍沒能去五台山。


  關昊一早接到羅婷家蘇姨的電話,說老主任心裡發憋,已經住進了醫院,關昊接到電話后,就急忙趕回北京去了。


  關垚醒后,看到哥哥留下的紙條,他搖醒了陶笠,說明情況后,自己也回北京了。陶笠無奈地嘆了口氣:看來自己真該成個家了。


  關昊直接來到駐京部隊某部醫院的首長病房,看見蘇姨正坐在走廊的椅子上抹眼淚,見他來了,急忙站起。


  原來羅主任的老毛病肺心病犯了。


  關昊寬慰了一下蘇姨,來到搶救室,跟正守在監測器旁的主治醫師交談幾句,知道老首長已脫離危險,他的心放了下來。


  隔著玻璃窗看到了自己工作中第一任老領導,靜靜地躺在床上,鼻子里插著氧氣管,手上插著吊針,像是睡著了的樣子。


  這位在馬背上長大的孤兒,把自己一生都交給了黨,也正是從他身上,關昊看到了許多老幹部的優秀品質。還是這位剛正不阿的老幹部,竟武斷地把女兒的初戀判了死刑,以至羅婷到走都沒跟他說,直到現在,這個可憐的老人都不知道女兒到底去了哪裡?假如這個倔強的生命真的走到盡頭,這對父女是不是彼此都有歉疚呢?


  關昊來到蘇姨旁邊坐下,勸她去病房休息一下,他守在這裡。蘇姨搖搖頭,眼淚又止不住地掉下來。


  「小關,其實,你們的事情我早就知道了,但是我勸不了婷婷,你又知道她那個脾氣。她走的時候和我說了,讓我暫時不要告訴她爸,可是不知是哪兒不對勁,被她爸發現什麼,這幾天總是查過了婷婷查過你,反覆說他們怎麼那麼忙,節日都不回來,莫非真嫌棄他老了,總是叨叨,我的心就揪緊了,說吧,怕他心裡承受不住,不說吧,又於心不忍,昨天夜裡就不合適,實在挺不過去了,才來醫院,小關,你說你們……」蘇姨看了一眼關昊,見他手托著下巴,劍眉緊皺,目視前方,就長長出了一口氣。


  蘇姨,是羅婷母親懷著羅婷時,請到家裡的保姆,比羅婷母親小几歲,羅婷母親去世后,她就始終在羅家照顧這對可憐的父女。早年因為不生育,被婆家趕出了家門,後來娘家三番五次給她張羅主兒,那時由於羅婷剛出生,離不開她,就多次拒絕了親事,由於和哥嫂不睦,父母過世后,就再也沒回去過,也就和家裡斷了往來。羅婷母親去世后,她就成了這爺倆的主心骨,她也就把羅家當成了自己的家,把這對父女當成了自己的親人,再也沒離開過羅家。


  在羅婷十五六歲的時候,有一天,她天真地對蘇姨說:「您和我爸結婚吧!」


  蘇姨當時一愣,隨即,紅著臉佯怒地說:「小孩子,不許瞎說,以後你要再說一次我就走,永遠不回這個家了!」


  小羅婷害怕了,她怕蘇姨真的走了,那樣,就沒人疼她陪伴她了,她噙著眼淚,使勁地點著頭,以後,永遠都沒再說過這樣的話。


  其實,凡是到過羅家的人,都能真切地感覺出羅婷父女倆對蘇姨的依戀,關昊就親眼見過蘇姨感冒住進醫院,羅主任上班時是怎樣的焦躁不安,打給醫院的電話一會兒一個,儘管請了特護,還勒令羅婷守在病床前,他就是不放心。如果蘇姨有事外出,哪怕半天,他都心神不寧,可是三十多年來,孩子們卻從沒發現兩位老人有什麼不雅的舉動。


  由於蘇姨在羅家的特殊地位,到過羅家的人從來沒有拿她當保姆看,在關昊的眼中,她就是羅家一員,一個可親可敬的老人。


  關昊見蘇姨暗自垂淚,就說:「對不起蘇姨,讓您跟著擔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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